原文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①；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chóu）②。”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③，何如斯可为服矣？”

　　曰：“谏行言听，膏泽④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⑤：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⑥之，又极⑦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雠。寇雠，何服之有？”

　　注释～～～①国人：朱熹《集注》引孔氏说：“国人，犹言路人，言无怨无德也。”②雠：同“仇”。③为旧君有服：服指丧服。赵岐注：“旧臣为旧君服丧服。”《仪礼·丧服》：“以道去君而未绝者，服齐衰三月。”④膏泽：恩惠。⑤田里：指禄田和住宅。朱熹《集注》：“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⑥搏执：搜索拘捕。赵岐注：“搏执其亲族也。”⑦极：困穷。朱熹《集注》：“极，穷也，穷之于其所往之国。”

　　译文～～～孟子告诉齐宣王说：“君主看待臣属如同手足，那么臣属看待君主就如同腹心；君主看待臣属如同犬马，那么臣属看待君主就如同路人；君主看待臣属如同尘土草芥，那么臣属看待君主也就如同仇敌。”

　　宣王说：“礼制规定，臣子要为以往事奉过的君主服丧，君主怎样做才能使人为之服丧呢？”

　　孟子说：“对臣子的劝谏要接纳、进言要听从，恩惠下及百姓；因故要离开的，那么君主派人引导他离开国境，并派人先期前往他所要去的地方；离去了三年不回来，才收回他的禄田和住宅：这叫做三有礼。这样，臣子就会为之服丧了。现今做臣子的呢，劝谏不被接纳，进言不被听从，恩惠不能下施于百姓；因故要离去，君主就拘捕他的亲人，又派人到他所要去的地方为难他；离去的当天，就收掉他的禄田和住宅：这叫做仇敌。对仇敌一样的国君，有什么丧可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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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xǐ）。”

　　译文～～～孟子说：“没有罪名就诛杀士人，那么大夫可以离去；没有罪名就杀戮百姓，那么士人可以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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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译文～～～孟子说：“国君仁没有人不仁，国君义没有人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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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非礼之礼①，非义之义，大人②弗为。”

　　注释～～～①非礼之礼：赵岐注：“若礼而非礼。”即似是而非的礼。下句“非义之义”句意与类此。②大人：这里指有德之人。

　　译文～～～孟子说：“不是礼的礼，不是义的义，有道德的人是不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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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译文～～～孟子说：“人要有所不为，然后才能有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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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译文～～～孟子说：“谈论别人的不好，对由此带来的后患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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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仲尼不为已①甚者。”

　　注释～～～①已：程度副词。太。

　　译文～～～孟子说：“孔子不做太过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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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①，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注释～～～①言不必信：《论语·子路》篇中孔子与子贡的一段对话可与此章参看：“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译文～～～孟子说：“有德行的人，说话不一定守信，做事不一定果决，只依据义的所在指导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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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①者也。”

　　注释～～～①不失其赤子之心：赵岐注：“大人谓君。国君视民当如赤子，不失其民心之谓也。一说曰，赤子，婴儿也。少小之心，专一未变比，人能不失其赤子时心，则为贞正大人也。”译文从后一说。

　　译文～～～孟子说：“所谓君子，就是不丧失那种婴儿般天真淳朴之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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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君子深造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②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③。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注释～～～①深造：朱熹《集注》：“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②资：朱熹《集注》：“犹藉也。”③原：同“源”。

　　译文～～～孟子说：“君子按照正确的方法来加深造诣，是要求自己自觉地获得大道。自己把握了大道，就能处之安然；处之安然，就能深入地依靠它；能深入地依靠它，取用起来就能左右逢源。所以君子要求自己自觉地把握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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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①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②者，未之有也。”

　　注释～～～①养：这里是熏陶、教育之意。②王：动词，称王。

　　译文～～～孟子说：“用善来压服他人，没有能够使人心服的；用善来影响、教育他人，才能使天下的人心服。天下的人不心服却能称王天下的，不曾有过这种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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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①，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②，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③也。”

　　注释～～～①几希：稀少。希，同“稀”。②庶物：与庶民的涵义相近，指万物。庶，众也。③非行仁义：赵岐注：“非强力行仁义也。”

　　译文～～～孟子说：“人之所以不同于禽兽的地方很少，普通人把它丢弃了，君子把它保留下来。舜懂得万事万物的原理，明白做人的道理，依从仁义行事，而不是勉强去推行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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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王者之迹熄①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shèng），楚之《梼杌（táowù）》，鲁之《春秋》②，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注释～～～①王者之迹熄：指传统的采诗制度不再坚持了。西周时，朝廷设有采诗之官，负责采集民间诗歌并配乐演唱。平王东迁后，历史进入东周，政令不行，采诗之官废，故《诗经》之诗至春秋中期止。②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朱熹《集注》：“《乘》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乘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意也。《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

　　译文～～～孟子说：“王者的事迹泯没了，《诗》也就没有了，《诗》没有了，然后孔子才作了《春秋》。晋国的《乘》、楚国的《梼杌》、鲁国的《春秋》，涵义是一样的。它们所记载的是齐桓公、晋文公的事业，它们的文字就是历史。孔子说：‘它们的大义被我私下取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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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①，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②。”

　　注释～～～①泽：指流风余韵。世：父子相继为一世，又三十年亦为一世。斩：断绝。②私淑诸人：赵岐注：“私善之于贤人。”朱熹《集注》：“人，谓子思之徒也。”又说：“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杨伯峻《孟子译注》：“淑，借为‘叔’。《说文》：‘叔，取也。’”译文从之。

　　译文～～～孟子说：“君子的流风余韵五代才断绝，小人的流风余韵味也要五代才断绝。我没有能成为孔子的门徒，（然而孔子的流风余韵还未断绝，）我是私下向人学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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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①。”

　　注释～～～①伤廉、伤惠、伤勇：朱熹《集注》：“过取固害于廉，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

　　译文～～～孟子说：“可以拿，可以不拿的，拿了会损害廉洁；可以给，可以不给的，给了反而会损害恩惠；可以死，可以不死的，死了反而会损害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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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逢（péng）蒙学射于羿①，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②己，于是杀羿。

　　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

　　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

　　曰：“薄乎云尔③，恶（wū）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④，卫使庾公之斯⑤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⑥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⑦，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⑧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⑨，发乘（shèng）矢⑩而后反。”

　　注释～～～①逢蒙：传说中羿的弟子，射技高超。羿：神话中射日的英雄，与篡夺夏朝政权的有穷国国君后羿不是一个人。②愈：同“逾”，胜过，超过。③云尔：语气词连用，相当于“罢了”。④子濯孺子：郑国大夫。卫：周初所封诸侯国名，始封国君是周武王的弟弟康叔，其疆土在今河南境内，前254年为魏所灭，后一度复国，前209年复灭于秦。⑤庾公之斯：卫国大夫。庾公之斯、尹公之他等人名中的“之”字是称呼时所加的虚祠，并非是固定的成分。⑥仆：指驾车的车手。⑦尹公之他：朱熹《集注》云：“尹公他亦卫人也。”⑧端人：耿直、正派人。⑨金：指箭头。⑩乘矢：四支箭。古称四马所拉的车为一乘，故乘又可借作数词“四”用。

　　译文～～～逢蒙向羿学习射箭，完全学到了羿的技艺，心想天下只有羿胜过自己，于是杀死了羿。

　　孟子说：“这件事羿也有过错。”

　　公明仪说：“似乎没有过错吧。”

　　孟子说：“不过轻一点罢了，怎么会没有过错呢？郑人派子濯孺子侵犯卫国，卫国派庾公之斯追击他。子濯孺子说：‘今天我病发了，不能拿弓，我要死了吧！’询问他的车手说：‘追赶我的是谁？’他的车手说：‘是庾公之斯。’子濯孺子说：‘我可以活命了。’他的车手说，‘庾公之斯是卫国最优秀的射手，先生说我能活命，是什么道理呢？’子濯孺子说：‘庾公之斯向尹公之他学习射箭，尹公之他向我学习射箭。尹公之他是个耿直的人，他选取的朋友必定正派。’庾公之斯追上来了。说：‘先生为什么不拿弓？’子濯孺子说：‘今天我生病了，不能拿弓。’庾公之斯说：‘在下向尹公之他学习射箭，尹公之他向先生学习射箭，我不忍心用先生的技艺反过来伤害先生。虽然如此，今天的事情，是国君的事情，我不敢放弃。’就抽出箭来，在车轮上磕去箭头，射了四箭之后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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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西子蒙不洁①，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②，齐（zhāi）戒③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注释～～～①西子：即春秋未年越国美女西施。蒙：受，沾染。②恶人：此指面貌丑陋之人。③齐戒：即斋戒。齐，同“斋”。

　　译文～～～孟子说：“西施如果沾染了污秽之物，那么人们都会捂着鼻子走过去。即使是相貌丑陋的人，只要他斋戒沐浴，就能祭祀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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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公行子①有子之丧，右师②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言，孟子独不与言，是简③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④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

　　注释～～～①公行子：齐国大夫。②右师：赵岐注：“齐贵臣王，字子敖。”即本书《公孙丑下》中提到的齐王宠臣王。③简：简慢，怠慢。④历位：越过位次。

　　译文～～～公行子给儿子办丧事，右师子敖前往吊唁。走进大门，有走上前来与右师说话的人，有走近右师的席位与右师说话的人。孟子不与右师说话。右师不高兴了，说：“各位君子都与我说话，唯独孟子不与我说话，这是简慢我啊。”

　　孟子听了这些话后，说：“礼仪规定，在朝堂上不跨过位次相互交谈，不越过阶梯相互作揖。我要依礼而行，子敖却认为我简慢，不也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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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①，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②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③哉？于禽兽又何难④焉？’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⑤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注释～～～①横逆：朱熹《集注》：“谓强暴不顺礼也。”②由是：依然如此。由，同“犹”。③奚择：有何区别。④难：责难、计较。⑤乡人：朱熹《集注》：“乡里之常人也。”

　　译文～～～孟子说：“君子不同于常人的原因，是由于他们所存的心不同。君子把仁存于心，把礼存于心。仁德的人关爱他人，知礼的人尊敬他人。关爱他人的人，别人经常关爱他；尊敬他人的人，别人经常尊敬他。有个人在这里，他用蛮横的态度对待我，君子必定会反躬自省：一定是我不仁，一定是我无礼，否则怎么会遭到这样的事呢？反躬自省而有仁了，反躬自省而有礼了，那人蛮横的态度依然如故，君子必定会反躬自省：一定是我不忠。反躬自省而忠了，那人蛮横的态度依然如故，君子会说：‘这不过是个狂妄的人罢了。像这样，与禽兽有什么不同呢？对于禽兽又有什么可责备的呢？’所以君子有终身的忧虑，没有一时的担心。至于忧愁的事倒是有的：舜是人，我也是人，舜成为天下人的楷模，名声传至后世，我仍不免是个乡里的普通人。这才是值得忧愁的。忧愁这些怎么办呢？要像舜那样罢了。至于君子所担心的事，就没有了。不合乎仁德的事不干，不合乎礼义的事不做。即使有一时的祸患，君子也就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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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公都子曰：“匡章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②，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③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④，四不孝也；好勇斗很⑤，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⑥。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⑦恩之大者。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⑧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而已矣。”

　　注释～～～①匡章：齐国名将。②支：同“肢”。③从：同“纵”。④戮：朱熹《集注》：“羞辱也。”⑤很：同“狠”。⑥责善而不相遇：朱熹《集注》云：“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按，匡章“不相遇”之事，在《战国策·齐策一》秦假道韩魏以攻齐章有记载。⑦贼：害也。⑧屏：摒退、疏远。

　　译文～～～公都子说：“匡章这个人，全国上下都说他不孝，先生和他来往，又因此而礼待他，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世人所说的不孝有五种：懒惰自己的四肢，不顾及父母的赡养，是一不孝；下棋赌钱、喜欢饮酒，不顾及父母的赡养，是二不孝；喜好钱财，偏爱妻子儿女，不顾及父母的赡养，是三不孝；放纵声色的欲望，因而给父母带来耻辱，是四不孝；逞强好斗，因而危及父母，是五不孝。章子有一种这样的行为吗？章子是儿子、父亲之间拿善相责备因而意见不合。拿善互相责备，是朋友的准则，父亲、儿子之间拿善相责备，是最伤害感情的事。章子难道不想有丈夫妻子、儿子母亲的亲属关系吗？因为得罪了父亲，不能亲近，就休弃了妻子、疏远了子女，终身不要他们奉养。他的用心认为不这样做，那么罪过更大。这就是章子的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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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储子①曰：“王使人（jiàn）②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

　　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注释～～～①储子：赵岐注：“齐人也。”据本书《告子下》篇，他还担任过齐国的相。据《战国策·燕策一》记载，他曾劝说齐宣王伐燕。②：窥视，观察。

　　译文～～～储子说：“齐王派人窥视先生，果真有什么不同于他人的地方吗？”

　　孟子说：“哪有什么不同于他人的地方呢？尧、舜也与常人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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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①者，其良人②出，则必餍（yàn）酒肉而后反③。其妻问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jiàn）良人之所之也④。”

　　蚤起⑤，施（yí）⑥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⑦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fán）间⑧，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

　　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⑨，今若此……”与其妾讪（shàn）⑩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yí）从外来，骄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注释～～～①处室：犹居家度日。处，居。室，家。②良人：丈夫。《仪礼·士婚礼》郑玄注：“妇人称夫曰良。”王念孙《广雅疏证》：“‘良’与‘郎’声之侈弇也，犹古者妇称夫曰良，而今谓之郎也。”③餍：饱足。反：同“返”。④：窥视。所之：所往，所去的地方。之，动词。⑤蚤：同“早”。⑥施：同“迤”，斜行。赵岐注：“施者斜施而行，不欲使良人觉也。”⑦国中：城中。国，指国都，都城。此指齐国都城临淄。⑧卒：终，最后。郭：外城。墦：坟墓。⑨仰望：依靠。终身：用作动词，度过终身。⑩讪：讥议，怨骂。中庭：即庭中，堂阶前。施施：喜悦自得的样子。“则人”四句：这四句实际上是一个单句，主语是“则人之所以……而不相泣者”，谓语是“几希”，“者”、“也”均为表停顿的音节助词。希，同“稀”。

　　译文～～～齐国人中有户一妻一妾同住在一起的人家，那丈夫每天出去，就必定吃饱了酒肉才回来。他妻子询问他一同吃喝的人，则说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他妻子告诉他的妾说：“丈夫出去，就必定吃饱了酒肉才回来；询问他一同吃喝的人，都是有钱有势的，但从没有显赫的人来过我们家，我要从暗中去看看丈夫所到的地方。”

　　早上起来，她从旁边跟在丈夫后面走到他所去的地方，满城中没有站下来和他交谈的。最后他去了东郊的坟地，向上坟祭奠的人乞讨剩余的供品；不够，又张望着走向其他祭奠的人。——这就是他吃饱喝足的办法啊。

　　他妻子回来告诉他的妾说：“丈夫是我们依靠着过一辈子的人，现在却像这个样子……”便同他的妾咒骂他们的丈夫，在庭院中相对哭泣。而他们的丈夫还不知道呢，洋洋自得地从外面回来，向自己的妻妾炫耀。

　　由君子看来，人们用来求取富贵腾达的手段，能使他们的妻妾不感到羞耻、不相对哭泣的，是很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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