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又称“墨海”，据说是黄帝的发明。《文房四谱》煞有介事地说见过黄帝所造的玉砚：“黄帝得玉一纽，治为墨海，其上篆文曰‘帝鸿氏之砚’。” b——我们知道，篆书是秦代李斯奉秦始皇之命所厘定的统一文字，黄帝又怎会书写篆字呢？

　　不过，从考古发现来看，砚出现的时间，确实相当于传说中的黄帝时代。 20世纪中期，在西安半坡、宝鸡北首岭和临潼姜寨等新时期文化遗址中，相继发现了几方用来研磨和配置颜料的石盘。这些石盘，被考古学家们认定是中国石砚的发端 c。当然，这些造型拙朴、未经雕琢的古砚只是纯粹为了实用罢了——其实，直到春秋时期，人们也并未把太多的心思倾注在文房用具上。据说唐代孔庙里尚且保存着一方孔子用过的石砚，许多人都亲见过。王嵩崿还专门写过一篇《夫子庙石砚赋》，从这篇赋的描述中我们大概可以想象，孔砚不过是一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雕饰的石砚罢了。不过孔子用它删《诗》、正《乐》、序《书》、赞《易》、传《礼》、作《春秋》，为后代留下了百世不易的

　　a王文浩辑注：《苏轼诗集》卷 16，中华书局 1982年版，第 838页。

　　苏易简：《文房四谱》卷 3，《丛书集成》本，商务印书馆 1939年版，第 35页。

　　c吴梓林：《石砚溯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1995年 10月 20日。

　　经典，这方石砚可谓功莫大焉！于是它的质朴无华、器形方正，也就被赋予了厚重的文化品格，那就是重实行、轻文饰，崇尚中正规矩、反对曲学偏邪。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孔砚之所以质朴无华，恐怕还是由于当时物力和制砚工艺所限。李贺就曾经在一首诗里说：“孔砚宽顽何足云！” a“宽顽”，就是对孔砚“宛无雕镌”的拙朴颇为不屑了。

　　那么，什么样的砚才可入后世文人的法眼呢？晋代人傅玄在《砚赋》中说：

　　采阴山之潜璞，简众材之攸宜。节方圆以定形，锻金铁以为池。设上下之剖判，配法象乎二宜。木贵其能软，石美其润坚。加采漆之胶固，含冲德之清玄。

　　所谓“采阴山之潜璞”的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但至少能说明在魏晋时期，制砚对于材质的要求越来越高——石材取其温润且坚硬者，木料则选择质地柔软的。至于具体的形制和纹饰，则依据天圆地方和阴阳协调的原则加以雕琢，木砚涂饰彩漆，石砚取其天然幽玄之色。

　　魏晋和南朝，正是老庄哲学和玄学兴盛的时代。老庄哲学和玄学都崇尚自然，务求清虚玄远，反映到文房用具上，自然就体现出这种自然、简约、清雅且风韵悠长的审美情趣。而从其材质上来看，除了传统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