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笔。笔的历史源远流长，它的创制和发明，关联着许多历史传说和伟大人物。韩愈在《毛颖传》中敷演的“蒙恬造笔”故事并非杜撰，而是受到了晋代张华《博物志》的启发——《博物志》曾有“蒙恬造笔”的记载 a。但是，这一说法在后来备受质疑。崔豹的《古今注》，徐坚的《初学记》，李昉等的《太平御览》，以及清代学者赵翼的《陔余丛考》等著作，都反驳过“蒙恬造笔”的观点，并提出过不同的推测。

　　其实，“谁先造笔”的问题实在是难以考证清楚的。西晋郭璞的《笔赞》说：

　　上古结绳，易以书契。经天纬地，错综群艺。日用不知，功盖万世。

　　从“结绳记事”到文字发明，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次重大飞跃。有了文字，人们就能把对天地、自然之道的体悟和各种技艺、文明的成果

　　a李昉等：《太平御览》卷 605，《四部丛刊》本，商务印书馆 1936年版，第 88册。

　　徐坚：《初学记》卷 21，中华书局 2004年版，下册，第 516页。

　　明万历留青龙纹笔

　　记录下来——“孰有书不由笔？” a所以，这“经天纬地，错综群艺”的勋业，自然是笔的功劳，正所谓“笔补造化”，成公绥的《故笔赋》说得更明确：

　　治世之功，莫尚于笔。能举万物之形，序自然之情；即圣人之心，非笔不能宣，实天下之伟器也。

　　郭璞、成公绥和张华是同时代的人。其中，郭璞和张华都是著名的博物学家，而成公绥和张华则是来往密切的好友。他们不约而同地关注到笔，足见这一文房用具的意义重大。

　　所以说，毛笔可谓大有来头，一亮相就步入了文化的殿堂，被赋予了艺术想象和审美鉴赏的潜能。那么，这种潜能是如何潜滋暗长，一步步被激发出来，最终成为审美情趣、艺术表现的主角的呢？

　　这就得从被神话故事和传说逸闻所掩盖了的毛笔的真实历史说起了。

　　a扬雄：《法言 . 问道》，汪荣宝：《法言义疏》卷 6，陈仲夫点校，中华书局 1987年版，第 122页。 b严可均：《全晋文》卷 59，《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 1985年版，第 2册，200第 1796页。

　　毛笔当然不是蒙恬的独创，而是肇端于新石器时代。著名甲骨学家董作宾曾说：“仰韶期的陶片上小狗，小鸟，或较精致的花纹，都须要毛笔去图绘，而在民国二十年（1931）冬季我们在距小屯三里以内的后冈，所得的仰韶期用毛笔彩绘的陶器，至少也在四千五百年以上……至于殷代使用毛笔，我们还有直接的证据，是在卜用的牛胛骨上发现了写而未刻的文字……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