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聚少散多,宴饮雅集与结社组会虽然是交游之美最集中、最耀眼的表现,但毕竟不是友朋来往的常态。杜甫在乾元二年(公元 759年)自洛阳赴华州(今陕西华县)时,途经奉先县(今陕西蒲城),顺道拜访了一个少年好友。他已年过不惑,正值人生的低谷,此时与多年不见的好友重聚,多少有些感慨: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
a何宗美:《明代怡老诗社综论》《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2年第3期。
陈宝良:《中国的社与会》,浙江人,民出版社 1996年版,第 333–341页。
校书图(北齐 ·杨子华)
堂…… a
“参”与“商”是位于西方的参星和东方的商星,它们在天际各据一端,一出一没,永不相见。友人之间动辄阔别经年、音信杳然,杜甫哪里会想到,能在二十余年后又见到这位卫八先生?他一生潦倒不济,他的至交好友也大多如此,不像白居易等人那么长寿,到了古稀之年还能聚在一起安享天伦,所以这“访旧半为鬼”的感伤尤其强烈。
而在两年前,杜甫在秦州(今甘肃天水)听到消息,说李白受到政治斗争的牵连,被朝廷流放夜郎,内心百感交集,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天末怀李白》诗: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李白虽然只是贬谪,但夜郎却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出没之地,见人经过,就会“吞人以益其心”,此去实在凶多吉少。江湖浩渺,远隔千里,鸿雁传书不知要何时才能到达,在这秋风乍起的时节,不知李白境
a杜甫:《赠卫八处士》,仇兆鳌:《杜诗详注》卷 6,中华书局 1979年版,第 512页。 b仇兆鳌:《杜诗详注》卷 7,第 590–591页。
遇如何?他是不是正在汨罗江边吟诗作赋、悼念屈原?杜甫忧心忡忡,又想到他无辜蒙难,忧愤、无奈、绝望、思念、伤感之情一并涌上心头,“文章憎命达”就是这种复杂情绪激荡反复、难以克制而发出的呼号。清人仇兆鳌在点评这首诗时说:“说到流离生死,千里关情,真堪声泪交下,此怀人最惨怛者” a——“千里关情”,从内涵上说,是醇厚的友谊;从形式上说,就是这一类怀远、赠答的诗作。
在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