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面有一个“庖丁解牛”的故事,往往被后人用以言说艺术创作,对于艺术技艺的掌握,就好似庖丁解牛达到了某种高境,中国人一般称之为——“技近乎道”。
将庖丁比喻为一位艺术家,将解牛的进程视为艺术创造的过程,这样的例证,真的是不胜枚举。根据苏轼的记载,子由写一篇《墨竹赋》给文与可说:“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耶?” a庖丁解牛本是养生之道,但是,画人却将其意蕴寄托在竹画上,并深得其“道”之“理”。
然而,庖丁解牛言说的,原初并不是“艺术创作”的美学规则,而是“生活生长”的审美规律。这段故事,被汉学家翻译成法文,又如此地翻译回来:
庖丁为文惠君解一头牛。他或手触牛体,或是以肩膀顶住牛躯,或是双脚立地用膝盖抵住牛身,都只能听见嚯嚯的声响。他有节奏地挥动
a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俞剑华编著:《中国古代画论精读》,人民美术出版072社2011年版,第 442页。
牛刀,只听阵阵霍然的声音,仿佛是在跳着古老的《桑林舞》,或者鼓
奏着《经首曲》。
文惠君叹道:“佩服!技术居然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庖丁放下刀回答说:“你的臣仆我所喜好的不是技术,而是事物之运作。我刚开始做这一行时,满眼所见都是一整头牛。三年以后,所看到的只是一些部分而已。而到了现在,我只用心神就可以与牛相遇,不需要再用眼睛看了。我的感官知觉已经都不再介入,精神只按它自己的愿望行动,自然就依照牛的肌理而行。我的刀在切割的时候,只是跟从它所遇到的间隔缝隙,不会碰触到血管、经络、骨肉,更不用说骨头本身了。……在碰到一个骨节的时候,我会找准难点,眼神专注,小心谨慎,缓慢动刀。刀片微微一动,牛身发出轻轻的“謋”的一声就分解开来,像泥土散落掉在地上。我手拿牛刀,直立四望,感到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