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化运动为我国呼唤来了一个新时代。在文学方面的表现尤为显著:以提倡白话文为文学革命的内容,反对旧的文学形式,中国文学的传统似乎断裂了。词体的命运远比格律诗、古文和骚赋要好得多,它被认为是白话文学的渊源之一而颇受好评。新文学运动的发起者胡适与词体曾有一段因缘,其文学革命思想最初便是以词体来表达的。他于1916年4月13日作的《沁园春》便是其文学革命的誓词:
更不伤春,更不悲秋,以此誓诗。
任花开也好,花飞也好,月圆固好,日落何悲?
我闻之曰,“从天而颂,孰与制天而用之?”
要安用,为苍天歌哭,作彼奴为!
文学革命何疑?
且准备搴旗作健儿。
要前空千古,下开百世,收他臭腐,还我神奇。
为大中华,造新文学,此业吾曹欲让谁?
诗材料,有簇新世界,供我驱驰。胡适:《胡适古典文学研究论集》第21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胡适将词作为活的白话文学之一来对待,他说:“惟愚纵观古今文学变迁之趋势,以为白话之文学种子已伏于唐人之小诗短词。及宋而语录体大盛,诗词亦多有用白话者。元代之小说戏曲,则更不待论矣。”胡适:《历史的文学观念论》(1917),《胡适古典文学研究论集》第4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钱玄同也支持胡适的意见,他说:
以前用白话做韵文的,却也不少,《诗经》《楚辞》固不消说。就是两汉以后,文章虽然被那些民贼文妖弄坏;但明白的人究竟也有,所以白话韵文,也曾兴盛过来;像那汉魏的乐府歌谣,白居易的新乐府,宋人的词,元明人的曲,都是白话的韵文;陶潜的诗,虽不是白话,却很合于语言之自然;——还有那宋明人的诗,也有用白话做的。可见用白话做韵文,是极平常的事。钱玄同:《尝试集序》,《新文学大系·建设理论集》第109页,良友图书公司1935年版。
新文学革命者们在否定旧的文学传统时,为给白话文学找到历史的根据而探索着一种新的文学传统。这使得他们去重新评价中国文学史,于是着眼于那些曾被正统文人们瞧不起的文体。词体以往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很卑下的,长期被排斥于正统文学之外。现在新文学革命者以新的价值观念重新估价了词体。胡适说:
从前的人,把词看作“诗余”已瞧不上眼了;小曲和杂剧更不足道了。至于“小说”更受轻视了。近三十年中,不知不觉的起了一种反动。临桂王氏和湖州朱氏提倡翻刻宋元明词集,贵池刘氏和武进董氏,翻刻了许多杂剧传奇,江阴缪氏、上虞罗氏翻印了好几种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