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来了。她帮我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后来,她找到了我的音乐收藏夹,屋子里回荡起理查.施特劳斯的《查拉图如是说》。
上官原是我们石油钻探公司医院的团总支书记,因为医院要从企业分离出去,就和我一样,买断了工龄。她皮肤很白,眼睛永远是向上弯的月亮,即使哭,也是灿烂的。钻探公司很多小伙子打过她的主意。但作为超级怪物的我,居然就一直对她没欲望。或许是因为我们一起在石油大院长大,已找不到性别上的差异。
当然,我对她的好感是有的,但这种感觉被厚厚的亲情包裹了,阻断了它向常规方向发展。所以,每次,她甜美的声音震颤我耳膜的时候,我总是不能感受到女人的力量,只能识别那是一种声音,一种天籁之音,与女人无关。
上官跟着旋律哼了哼调子,后来,坐到我对面,忽然问:有必要这么伤心吗?
任何一个失恋的人,可以找到一千个不必伤心的理由,可是,任何一个理由都无法止疼。
我带上官去富景茶楼吃饭。富景茶楼离我的住处一公里半,在莲湖边上,翠竹掩映,门前有开阔的坝子,天气晴好的时候,坐满品茶聊天的市民。
这里的饭菜很合我的口味。仅稀饭就有10多种,南瓜稀饭、红薯稀饭、绿蔬稀饭,以及各类水果稀饭。面条则有宽条的牛肉面、猪肝面。炒菜就更有特色了,魔芋鸭子、玉沙粉蒸肉、仔姜土鸡丝,数不尽的特色菜吃得你肚子圆滚滚的还舍不得放筷子。我尤其钟爱这里的素炒,泡姜炒木耳、青椒泡豇豆、韭菜豆干,每去必点。当然,我一个人同时点几盘菜是吃不完的,我便每样点一些,拼在一个盘子里。老板跟我很熟,相当给面子。
上官点了一个猪肝瘦肉粥、一盘仔姜土鸡丝,我点了一个羊肉汤锅。
等菜的间隙,上官从桌上将我的手机拿起来,把弄。雪白的拇指压在开机键上。
《我为祖国献石油》飘然而出。
很快,就有人来电找我。
“关上吧。”我很疲惫。
但她固执地把手机递给我。
“不接!不接!”我很不耐烦。
已经接了。她把手机凑近我耳边。
“乐主任,快来一下,不得了!”巴北大酒楼的兰克芝打来的。
不久前,我把司马虹介绍到兰克芝那里打工。司马虹是钻探公司总机室的接线员,跟我同时从钻探公司买断工龄。不过,我很快在新创刊的《巴北都市报》当上了记者部主任,她却一直没找到工作。兰克芝是我在采访《不结婚的女人》的专栏文章时认识的,没有深交,但我找她接纳司马虹时,她没有犹豫。
我赶过去时,两个女人正撕打在一起。兰克芝说司马虹偷了她的金戒指。
我一声不吭地叫了的士,把她俩向派出所拉去……
为了不让她们继续作战,我让司马虹坐在副驾位置上。但是,车上,战斗并没停止。兰克芝骂司马虹穷疯了,不要脸。没料到司马虹一回击,就曝出了猛料:你才不要脸,我看见每天晚上都有小白脸往你房里钻,每晚换一个!
我想,就凭司马虹骂的那么生动,骂出那么多细节,就足以采信。我的脑海里闪过这念头时,尴尬至极的兰克芝已抓下了司马虹的一把头发。下车时,伤心不已的司马虹回敬了兰克芝一记响亮的耳光,于是,两个女人又纠缠着粘成一块了。
没有证据表明司马虹的确偷了老板价值两万元的戒指,派出所无法按兰克芝的要求把司马虹拘留起来。两个小时后,我把司马虹领了回去。
我住的是SOHO公寓,一个写字间,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一间厨房。房租费是市区最贵的,但好处是离报社近,上下班节约了的士费,而且,约人采访方便,这又免了上咖啡屋的花费。因此,对我来讲,是划得来的。
当天晚上,司马虹和上官油花睡在卧室里,我在写字间听音乐,想心事。在上官的梦呓和司马虹的抽泣中,石油村的夜色包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