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的蟠桃

书名:孝缘情梦 作者:地脉作家•竹间 字数:197257 更新时间:2019-09-10

  今天早晨,赵先生第一个走进德孝茶旅庄。丁四儿看见赵先生脸上充满了喜气,他昨晚是不是又做了一个好梦,或者是今早晨起来捡了银子?

  赵先生在一把靠柱头的竹椅上坐了下来,丁四儿急忙提着长嘴茶壶走过去,给赵先生把盖碗茶泡起。赵先生自言自语地说:“今早晨是咋搞的,这些人都睡死了,连早茶都不来喝了嗦?”

  话音刚落,剃头匠温师傅便低着头,揉着惺松的眼睛走进了茶堂子。他坐下后,才看见赵先生已经坐在那儿了,便打招呼:“赵先生早。”那只右手又在衣包里摸出他带来的冬桑叶,并向丁四儿要了一个白碗。

  “温师傅,你早哟!”赵先生又问道:“昨晚温师傅是不是掷骰子去了?”

  “赵先生,你想我们这做手艺的人,哪有这么大的胆量?”

  丁四儿给温师傅泡了茶,刚要转身,易裁缝也笑容满面地跨进了茶堂子,说:“赵先生,温师傅你们都早哟!”

  赵先生大声喊道:“给易师傅倒一碗茶,丁四儿,茶钱算我的。”赵先生便从衣包里摸出了小钱,叫丁四儿去收。丁四儿给易裁缝发了茶,易裁缝也将茶钱摸出来递给他。丁四儿易师傅手上的顺手便将钱收了。易裁缝有的是钱,丁四儿是晓得的。

  谌老板紧跟着也进了茶堂子。随后,孝泉镇街上的一批老茶客,也陆续地跨了进来。德孝茶旅庄是孝泉镇的新闻发布中心,这些人到这里喝茶,也在这里集会。每天五马六道的新闻,就将从这里传播出去。但是今天,这德孝茶旅庄好像既无头条重要新闻,也无二条一般的消息。无非是些张家的狗咬了李家的鸡之类的芝麻事,传播起来也会使人像喝了一碗白开水,没得丁点味道。这个早晨,就连说书人赵先生也觉得无趣。他不时地站起来甩甩他的长衫,显出很不耐烦,要准备打道回府的样子。

  谌老板到底是老板。他为了打破今早晨茶堂子里的沉闷气氛,便转移了话路:“赵先生,早晨将就人齐,你给我们来一段‘折子戏’如何?”

  赵先生一听谌老板让自己说评书,心想,虽然“折子戏”只是说些短故事。但这样坚持下去,兴许还能开早场子评书嘞!想到此,赵先生马上来了精神。他将长衫子一甩,端坐在竹椅上。品了一口茶,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得跳起舞来。茶堂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随即都会意地笑了。

  “噫!这惊堂木硬是凶哟!茶碗都在茶桌子上跳起舞来啦!”易裁缝的这句玩笑话,把茶堂子里的人都给惹笑了,茶堂子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赵先生却不管人们的表情如何,好像完全进入了讲评书的角色,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认得一个叫贾曾的人。那天,贾曾去老庚家中做客。他刚到老庚的菜园边,见庚嫂正在用竹片夹菜园子竹栏,便招呼道:‘庚嫂,你在夹菜园哪!’庚嫂回答:‘同年哥你早,快请屋里坐。你看我这菜园子,再不夹一下,拿给过路客都扯完了’。一进屋,贾曾一眼就看见了桌子,又说道:‘庚嫂,这张桌子好漂亮啊!’庚嫂接口说:‘漂亮啥子,都是隔壁子王木匠粗脚笨手做的’。贾曾听了以后,觉得庚嫂很会说话,比起自家的婆娘要强多了。”

  “贾曾回到屋里,便对自己的婆娘夸了一回庚嫂的口才。他婆娘却忌妒地说:‘这几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就莫变人了,我还会说嘞!’

  “不几天,贾曾的老庚又来看贾曾。恰巧贾曾到外面去了,贾曾的婆娘正在补裤子。他就招呼道:‘庚嫂,你在补衣裳啊!’贾曾婆娘忽然想起那天男人学说庚嫂的话,便脱口答道:‘同年哥,你请坐嘛!你看嘛,我的裤子再不补起,拿给过路的客都扯烂完了’。老庚睁大了眼睛,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贾曾同娃儿从外面进来。老庚又说:‘这娃儿越长越乖了。’贾曾婆娘忙接着说:‘乖啥子哟!都是隔壁王木匠粗手笨脚做的’。老庚惊讶地看着刚进门的老庚贾曾。贾曾脸上火烧火烫的,当着他老庚的面骂道:‘妈哟,你个瓜婆娘,连话都说不来!’”

  众人“轰”地一声大笑,大家又一起看着易裁缝。谌老板忍住笑说:“赵先生,你这么说起,易师傅就吃了暗亏了。”

  赵先生品了口茶,悠然自得的样子。

  “扯谎卖白,赵夫子可是‘王母娘娘的蟠桃——老果果’了。你们想要他嘴巴里能吐出象牙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易裁缝的话刚落,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哟!今天咋这么闹热!”

  外面的一声叫喊,把茶堂子里的目光全都引了过去。随着叫声,便跨进了镇公所的一级跑腿,镇公所刘团总的跟班任福贵——任胡子。任胡子跨进茶堂子,众人说话的声音立刻便停止了。任胡子自然感觉到了,这茶堂子里由于他的到来,场面就开始冷静下来了,脸色显得十分的尴尬。他用手抹了抹胡子,摆出了一副与众不同的架式来硬撑门面。丁四儿忙提着长嘴茶壶,给任福贵泡好了茶。谌老板端着茶碗给丁四儿送来了茶钱,还把铜制水烟杆提着走到任胡子的茶桌边坐了下来问道:“任所,镇公所这两天又有些啥子新闻?”

  任福贵见来了机会,便说道:“镇公所的新闻不管好孬,也比你们刚才说的笑话的事要强好多倍。牛皮不吹的,汽车不是推的。只有鸡公车才是人推的呀!”

  丁四儿竟然不服气地抢着反驳说:“我说不见得,赵先生刚才说的笑话,都快把我的肚子笑爆炸了。你不信就问大家嘛”。

  “有那么凶?”任福贵又转向赵先生说道:“赵先生再来个咋样?”

  赵先生的鼻子“嗯”了一声,满不再乎的样子,还故意挖苦说:“你龟儿子今天咋来晚了喃?再来个就要你给银子了哈。”

  任胡子忽然来了精神,他拍了拍胸口说:“钱算啥子,你赵先生再讲一个,只要把众人能说得哈哈大笑,晌午的酒钱算我任福贵的。”

  赵先生大声地对茶堂子里的人说道:“这么多的人听到的哈,今晌午我老赵没得酒喝,你可算是大姑娘养的。”赵先生说完还狠刮了任胡子一眼。平时间,任福贵也爱听评书,但却从来不给赵先生的书钱,只要评书一讲完,他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人。赵先生经常在背后骂道:“你他妈算个啥东西?你姓任的不过是镇公所刘团总喂的一条狗。”刚才任胡子先打赌,正好给了赵先生奚落任胡子的机会。他呷了一口茶,将巴掌当成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振振有词地说开了:

  “话说这什邡县云西镇,有一个富豪姓张名得福。这张得福有良田千亩,吃穿不愁。但他人心难满,洞洞难填,总想多整些钱。良田要达到两千亩,死后给四个儿子一人分五百亩。但就在他六十岁那年,却得了一场重病,成天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这天,他梦见土地菩萨给他托了一个梦,劝他说:‘你大方些,只有你大方病才得好’。张得福醒后想了许久,才咬紧牙巴,把婆娘娃儿喊到床前说:‘我打算做几天流水席,把左邻右舍都请来吃几天!’”

  “本地一个方秀才听说张得福要开流水席,一早就邀约药铺里的抓抓匠,以及跑滩匠和阴阳先生前去吃‘福喜’。到了张得福开流水席那天,他果然将席桌台子办得十分丰盛。地方上的头面人物,礼送得重的早早就高高上座。穷秀才、抓抓匠、阴阳先生三人买了一张红纸,写了副祝福的对联当礼物,大摇大摆地走进堂屋。一屁股就坐在上把位稳起吃喝,一吃就吃了五天。

  “张得福见这三个穷酸接连吃了他五天,心子蒂蒂都吃痛了。他们三个今天又来了,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打发起走。张得福就对三人说:‘三位客人,今天我们来用哑语吟诗作对,你们如果赢了,就请上坐。如果输了,就请两个山字重起……’”

  “穷秀才这三个人一听,觉得十分好笑。张得福竟然敢和我们舞弄起文墨来了,便一齐答应:‘那就请张老爷出题’”。

  “张得福伸出手来,指了一下天,又指了一下地,比左比右,翘起三根指拇,翻了一个巴掌,然后把心口子一拍,冷笑了一声,算是出了题。

  “穷秀才首先站起身来说:‘张老爷的意思我明白,六十岁时来运转,定是高官厚禄,这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朝后汉,左传右传,只争三宗五卷,有朝一日皇榜高中,那时老爷才喜欢’。但张得福只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药铺的伙计说:‘老爷的意思我晓得,胃口不开,我给老爷开一张处方,保证老爷满意。这是:上天麻,下熟地,钱胡厚朴,左钩藤,右钩藤,三片生姜五味子,吃下去一副药就对了。老爷那时才通气’。这药方不错,但张得福还是把脑壳摇得像货郎鼓似的。

  “阴阳先生把手中的卦翻了几下,不慌不忙地说:‘老爷的意思我算得准,是不是要冲喜?寿木肯定做好了,看一处风水宝地算我的。这是:上通九重天,下通十八层地狱,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埋个三年五载保证不烂尸,那时老爷才值得!

  张得福听到这里,气得跳起来骂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晦气!霉人!快拿狗鞭子把他们三个人给我赶出去!’”

  “众客人都觉得三位说得有道理,都赶忙上去劝解。一个有点来头的客人说:‘三个人都说得不如老爷的意思,那就请老爷揭开这个谜底!’”

  张得福叹了一口气,指手划脚地说:“‘天上不会落,地下不会生,前思后想,左右为难,你三个狗东西,整整吃了五天,其心何忍?把我的心都吃疼了!’”

  原来那张得福舍不得破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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