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已经习惯把这方水土称之为康巴,还有人却喜欢把这方水土叫做康藏高原。
康藏和高原,联在一起读,让人感到一种苍莽,感到一种高峻,感到了那种难以言传的雄浑和辽远。
康藏高原海拔高,空气稀薄,天空中水汽少,尘埃也少,空气透明度高。太阳一出来便是欢欢喜喜,灿灿烂烂地照到每一个能照到的角落。让人最难理解是风,最难破译是高原上风的语言,刚烈的风常与严寒结伴,与雪雨为伍,无拘无束地在草地上,雪山间任意穿行,肆意撕咬着康藏原粗犷、野性十足的外貌。在惊恐的目光中,让太阳和风寒雕刻过后的高原苍凉、空旷得那么遥远。
一群被称为康巴人的强悍人群就世代居住在这里。饥食牛肉,渴饮冰雪水。他们放牧着希望,播种和收获着希望,一代又一代,用血汗滋润着、肥沃着这方水土。与其说他们是为了生存才在这里同大自然进行无休尽头的抗争,还不如说他们是在这里找到了用自己血肉之躯和智慧书写自己历史的最佳场所。
帐篷中走出来了康藏高原的汉子。没有挺拔的背脊,厚重的皮袍让他们不太伟岸的身躯显得臃肿。他们晃动着双肩,旁若无人地走着自己的路。这些汉子生下来就是奔波的命,刚学会走路,就急着骑上了羊背;刚学会放牧,就成了驯服烈马的骑手;知道了找姑娘谈心时,已经能在冰雪道上催着牦牛比骏马跑得还快。
为了不被羊儿扔下地,为了不被马儿摔下地,为了不被牛儿颠下地,他得用双腿夹紧羊背、马背、牛背。于是,他才有了一双属于他自己的罗圈腿。他知道幼儿的双腿笔直,因为他自己曾经是幼儿;他见过双腿笔直的舞蹈演员,可他清楚自己是骑手,是奔波在险山急水间的骑手。腰间横别着鲨鱼皮鞘的祖传宝刀,向往的却是好马快枪。好马快枪,是生存的需要,是英武剽悍的标志,是财富的象征也是豪气和勇力的外在体现,更是显示成熟、呼唤爱情的直接装饰。
帐篷中走出来了康藏高原的女人。历朝历代,新潮衣裙似乎都同她们没有缘份,而今都市里最流行的怪异发式只会引起她们放肆地纵声大笑。她们无须装扮,她们的美是天生的。那是无污染大自然对她们的慷慨馈赠;那是真山真水美丽高原对她们的默默陶冶。健壮秀美统一于她们的一身,她美丽得超凡脱俗,用不着高跟鞋来衬托她的身材,更用不着粉脂丹青描眉画眼的做假。
这些女人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辛苦,她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很累很累。早上,是她高举着才从牛奶里取出来的酥油饼把太阳迎进帐篷;天黑了,是她们用歌吟一般的吆喝声把牛羊安抚在月光下歇息。
其实,这些女子是汉子们的靠山。在用石块垒起的灶里,这些看起来比男人们柔弱得多的女子们,用牛粪火烧热了那些冷寂的岁月。升腾在帐篷顶上的烟柱尤如一面旗帜,一直飘扬在汉子们的心中,伴随汉子从冬走到夏,从草地走到雪山之巅。要是没有她们,就没有夜里那盏跳跃着桔红光斑的酥油灯,没有灯就不会帐篷,没有了帐房就没有了温馨,就没有了慰藉,就没有了蓄积力量和勇气重新备马出发的源泉。苦航的船总要有一处宁静的港湾,盘旋的雄鹰也要有歇翅的岩坎。
有了这方山水,才有了这方人。这方山水和这方人早已融成了一个整体,是这方山水的人,是这方人的山水。山水广袤坦荡,高原男人和女人们就有了宽阔的胸怀。祖先留传下来的纯朴和敦厚,依然毫不客气地拒绝着势利和冷漠。给亲人的、给朋友的、甚至给陌生过路人的全是浓浓的亲情,甜甜的笑容。他们的喜怒哀乐至今也还是童稚般的纯正,要怎样就怎样,从不遮遮掩掩,举手投足间全透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汉子和女人相伴厮守,恶劣的生存条件,艰辛的生活道路,给予他们的是勇气、是不可思议的力量。雪山、荒原、江流边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足迹,他们成为了永远的开拓者、进取者。蓝天映着他们的舞姿,云间回荡着他们的歌声。因为他们,康藏高原才生动起来,美丽起来,充盈在这方水土中间的活力才显露出来,属于这方水土的生机才勃发起来,这方水土才有了过去的辉煌。康巴,康藏高原才会有更为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