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懿中是今天下午在追捕贩毒分子的战斗中负的伤。

　　西川省公安厅昨天获得一个重要情报，公安部挂牌督办的大毒枭马文军已经窜至西华市，当晚9点钟将在南华路一段的公用电话亭交易毒品，鹰眼厅长命令章懿中务必将其缉拿归案。

　　章懿中是刑侦处长，责无旁贷，立即带领警员赶到现场附近布控。

　　晚上9点钟，果然有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电话亭，但没有其他人来与他搭讪，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望了望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进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出来又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再次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后，迅即到旁边的花坛中取出一个塑料袋转身就走。章懿中意在放长线钓大鱼，没有指挥干警上前擒拿他，可这个家伙取到货后扬长而去，没有再与任何人接头或交易的迹象，完全是一个人唱一台戏——独角，直到跟踪他走了100多米，见他上了一辆出租车准备溜走时才果断出击，将他拖下车并挡获海洛因200克。经审查，此人仅仅是一条小鱼，并非马文军。按照他交代的线索，继而又在滨江路某单位宿舍3楼抓获一个贩毒女青年，搜出海洛因120克，抓到的仍然是一只虾米。

　　审讯中，虽然掌握了供应他们毒品的就是马文军，但通过电讯局查获马文军所打电话的某宾馆并赶去后，却早已人去楼空。询问宾馆工作人员，登记住宿的却是一个叫小凤的黑衣女子。也就是说，马文军行踪十分诡秘，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章懿中他们返回刑侦处继续审问两个毒贩，均称没有见过马文军，甚至连马的相貌特征也一问三不知。

　　审讯两名毒贩的结果表明，马文军十分奸诈狡猾。为逃避警方的打击，他的贩毒活动全部通过电话、银行账号进行，交易双方绝不轻易见面，并且在通话中也非常简单，常常是“钱已经打过去了”“货在某处”，一问一答即结束交易。不同的账号和不固定的电话对应不同的下线，其银行账号开户所用身份证件，或是他人丢失的身份证，或是伪造证件。一句话，马文军这个毒枭善于制造各种迷局，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根据长期与贩毒人员打交道的经验，警方做出判断，马文军贩毒集团组建了一个非常严密而庞大的销售网络，与下线交易的都是他的喽啰，并非马文军本人。

　　在进一步审讯中，女毒贩表示愿意戴罪立功，配合警方抓捕马文军。她交代了一条重要线索，她的男朋友大牙可能认识马文军，并说大牙原来约好明天中午为她庆祝生日，傍晚突然变卦，说他明天要开车送一个朋友去邛海市。

　　大牙所说的这个朋友，会不会就是马文军呢？

　　章懿中记住了大牙的真实姓名贾德彪和车号西A47474后，查清了他的个人资料，并通知各派出所和路面执勤警察协助寻找大牙和他的车辆。

　　时针指到了凌晨1点钟，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已经吞噬了白天所有的喧嚣声，像退潮的大海一样归于宁静，除了路灯还睁着城市的眼睛，不知疲倦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以及偶尔驶过的出租车在街面上留下轮胎与大地摩擦的声音，整个城市都已经沉入黑夜酣然入睡，可章懿中却毫无睡意。通过派出所上门查户口了解到，大牙在老南门大桥的家里没有人，他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也不见踪影。居委会的老人介绍说，大牙是一个孤儿，当兵复员后在街道印刷厂当工人，两年前因为打架过孽被开除后，整天在街上闲逛，一直穷得光屁股打响板，最近两年不知道是做啥子生意发了财，不仅穿得阔气了，而且开着小轿车出入，常常独来独往，见到邻居也不打招呼、不说话。

　　时间“嘀嘀嗒嗒”地在黑夜里行走，又过去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大牙会不会提前将那个“朋友”送走了呢？章懿中突然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并向鹰眼厅长报告，鹰眼厅长说不排除这种可能。于是，章懿中立即通知西华市到邛海市沿途公安机关在路口布控，并传达鹰眼厅长的指示：“撒下天罗地网，也要把具有重大嫌疑的大牙和那辆白色桑塔纳拦住。”

　　已经凌晨四点钟了，还是不见白色桑塔纳的影子。那么，大牙是不是还隐匿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并没有离开呢？章懿中又做出了新的判断，将队员分为四个组，自己亲率第一组，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在全城寻找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临近天亮时，章懿中终于接到第二组报告：在城南一个宾馆的地下车库发现了车牌号为西A47474的白色桑塔纳轿车。章懿中顿时精神大振，命令干警对其继续监视，并带领一组干警直奔这家宾馆服务总台。

　　遗憾的是，通过查看住宿登记，并没有发现贾德彪这个名字和大牙这个绰号，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人。章懿中拿出大牙的相片请工作人员辨认，一个女服务员看了两眼说：“他这两颗大牙，我有印象。”

　　说着，她翻开住宿登记册，指着其中一栏说：“这个人出示的身份证件是陕西省宝鸡市，叫柳德新，住在306房间。”

　　“好你一个贾德彪，不仅伪造了一个和祖宗十八代不沾边的姓名，连籍贯地址都改了，但千年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你改名换姓还是露出了尾巴。

　　章懿中分析认为，马文军和大牙可能住在同一个房间或一个宾馆，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他立即找到宾馆负责人，请其给予协助。宾馆负责人十分配合，答应随时听从章处长调遣。章懿中遂调来另外两路干警，化装成宾馆工作人员，布控在电梯、消防通道以及宾馆四周，同时将抓捕大牙的方案向鹰眼厅长作了详细汇报。鹰眼厅长对章懿中提出的侦破方案表示赞同，并说如果警力不够，他立即调动。

　　为了不打草惊蛇，章懿中没有贸然对大牙采取行动。

　　大牙一直睡到九点多钟才起床，听到敲门声，他抓起枕头下的手枪冲到门后，故作镇静地问道：“哪一个？”

　　女服务员推着清洁车敲门回答：“做清洁的。”

　　大牙把手枪插在腰间，扣好外衣拉开门说：“房间不脏，用不着打扫。”

　　女服务员解释说：“这是我的职责。”

　　说着走进房间扫了一眼，转身进入卫生间，将手上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放在洗面台上，手脚麻利地将玻璃盅、电吹风等归位，然后将毛巾、浴巾等拿出房间，准备再进入房间收拾卧具时，大牙却把脸一沉，堵在了门口，不耐烦地说：“行了，不用再打扫了。”

　　服务员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推着清洁车进入隔壁房间。章懿中得知306房间只有大牙一个人，不得不感叹马文军的多疑和狡诈，心里想，“没有发现马文军，我绝不收网。”

　　大牙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提着一个旅行包走出了房间。

　　他没有到地下车库去开车，而是径直走出宾馆大门，到街对面的一家小吃店叫了一碗馄饨，将旅行包放在自己两腿之间的地上，慢悠悠地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宾馆四周，当他作出没有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的判断后，才拎着旅行包大摇大摆地回到宾馆地下车库，将包放进副驾驶座，围着轿车转了两圈，并用脚踢了一下左后轮胎，感觉其胎压虽然弱了一点，但并不影响行驶。他打开车门，启动了发动机。

　　停靠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伏尔加轿车里，几名干警把大牙的这一切活动都收进了眼里。

　　大牙不愧是久闯江湖的家伙，他趁汽车预热的工夫，又下车来，在车库里溜达，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四处张望。

　　负责侦查的干警怕被他发现，急忙俯下身子，躲过他的目光。

　　大牙终于觉得汽车预热差不多了，拉开车门驾车向外驶去。潜伏在伏尔加轿车里的警官这才紧跟其后，驶出地下车库，并同时向章懿中报告大牙正朝着市中心行驶。为了不被大牙发现，章懿中急忙命令停靠在街边的另一辆车交替跟踪，他也乘坐一辆车跟在后面，三辆车若即若离地咬着白色桑塔纳不放。三辆跟踪大牙的车都是私家车牌照，又是交替前行，尽管大牙相当多疑，但并没有察觉。

　　章懿中判断大牙会向市中心驶去，遂命令三组、四组警员直赴闹市区待命。

　　大牙不断观察后视镜，没有发现自己被警方盯梢，但他的车技很好，在车流中左冲右突，竟然将后面的车甩得老远，幸好章懿中早有预案，立即用车载电台通知第三组：“目标正在朝着你们的方向行驶。”

　　第三组警官一边回答“明白”，一边跟上大牙的桑塔纳，并报告目标即将到达百货大楼。

　　贩毒分子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一旦进入闹市区，对警方抓捕十分不利。章懿中遂令各小组做好战斗准备，并提醒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枪，以免误伤群众。

　　大牙一个急刹将车停在了百货大楼门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男一女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女的披着一件黑色风衣。

　　章懿中听说大牙将一对男女接上了车，其中一个是黑衣女子，料定那个男的就是马文军，命令第二组咬着大牙的白色桑塔纳轿车不放，并叫司机开快一点，追了上去。

　　百货大楼前人来人往，汽车行驶十分缓慢，如果此时冲上去逮捕大牙和那一对男女，他们狗急跳墙开枪，势必伤害无辜群众，会付出难以估计的代价；倘若延误抓捕时间让其跑掉岂不前功尽弃。章懿中不敢擅作主张，急忙请示鹰眼厅长。

　　鹰眼厅长出于与章懿中同样的考虑，命令参战干警形成包围态势，让贩毒分子驶出闹市区后再将其缉拿，并再三强调要保护好周围群众的安全。

　　大牙鸣着喇叭冲出人群后一路狂奔，风驰电掣向着邛海市方向疾驶，章懿中紧跟其后，认为已经时机成熟，命令冲在最前面的第四组实施拦截。

　　大牙不顾前方持枪警察的警告，猛踩油门，绕开横在路中间的轿车，冒险从公路边往前冲，撞着那辆轿车的尾部，颠簸了一下，侥幸没有掉下悬崖。干警急忙开枪射击，章懿中乘坐的车辆飞奔向前，一枪击中白色桑塔纳的右后轮。大牙从旅行包里抓起一支冲锋枪，跳下车负隅顽抗。

　　已经跟上来的另外几路干警和鹰眼厅长派来增援的警车也相继赶到，章懿中从车上拿出扩音器向大牙喊话：“贾德彪，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大牙知道在公路上恋战只有死路一条，对着章懿中开了一枪，突然按动引爆汽车装置，趁汽车爆炸之际，仓皇朝公路一边逃窜。

　　章懿中没有料到大牙会引爆汽车，一边骂他惨无人道，竟置同伙于死地，命令干警立即抢救车里的人，争取留下活口；一边带领干警朝着大牙逃窜的方向飞奔，不许他在眼皮子底下逃走。

　　大牙见警察对自己穷追不舍，气喘吁吁地躲到一个坡后，穷凶极恶地向章懿中他们射击。章懿中猜想马文军和那个女人如果在车上，生还的可能性极小，如果不能活捉大牙，马文军贩毒集团的线索就有可能从此中断，因此没有对大牙实施致命打击。大牙似乎揣摩到了警方的意图，顿时有恃无恐，边打边撤，企图死里逃生。

　　章懿中留一个干警在身边，指挥其他干警分左右两路对其实施包围。

　　大牙曾经在广西边防某部服役，参加过闻名中外的法卡山战役，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考验，虽然他早已堕落成一名罪犯，但他的作战能力却不能低估，加上他又携带着长短两支枪，对警方构成了极大的威胁。鹰眼厅长遂向章懿中下令：“如果不能将其生擒，可就地击毙。”

　　大牙发现自己掉进了警方的口袋里，尤其是警方加大射击密度后，使他感到死亡的阴影正在逼近，果然，他刚一抬头，一颗子弹就从他脸庞擦过，他感觉耳朵上火辣辣的痛，伸手去摸，满手是血。他知道耳朵被击穿了，手还在空中没有收回，又一颗子弹擦边而过。他顿时狗急跳墙，端起冲锋枪一阵猛射，子弹无情地击中了章懿中的左臂。反了，道高一尺，魔高竟然一丈！跟在章懿中身边那个警察哪里容得毒贩嚣张，眼疾手快，一枪打中大牙持枪的手腕，不等大牙将枪换到另一只手，从两则包抄的干警补上一枪打飞了他的冲锋枪，大牙想垂死挣扎，一个干警冲上前吼道：“不许动，再动打爆你的头！”

　　把大牙押上警车后，章懿中得知桑塔纳爆炸现场没有马文军和那个黑衣女子。审问大牙，他咬死不承认马文军和黑衣女子在百货大楼前上了他的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一个警察抬手想揍他，被章懿中拦住了。

　　章懿中和所有参战干警都没有看见马文军和那个黑衣女子是如何金蝉脱壳的。折腾了一天一夜，却是小毒贩唱大戏，被大牙给耍了，章懿中这才感到伤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缉拿大毒枭的艰难和危险，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任重而道远。

　　鹰眼厅长立即命令干警将章懿中送到军区总医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