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二

书名:沉默的天空 作者:章勇 字数:673407 更新时间:2019-09-10

  孙向东连忙称赞说:“啧啧啧!白牡丹不愧是文工团的主持人,说话不仅思维敏捷,而且妙语连珠,让我们大长见识了。”

  这几年受港澳台地区和国外影响,开始逐渐把报幕员和播音员改叫主持人。易莽娃戏谑孙向东说:“你孙猴子除了说风凉话得行,我就很少听你说过几句正经的,现在老师在上,赶紧下跪拜师学艺吧!”

  赵晓燕不仅对白琳娜的外貌表示赞赏,对她的口才更是心悦诚服:“经常听大家说你形象气质出众,口才很好,今天见到了你,果然名不虚传。不是丽萍夸你,你在街上随便一走,都会拉动一大批眼睛跟着转。”

  易莽娃接过话说:“可不是!那年白牡丹到边防慰问演出,她上台一站,别说新兵蛋子,就连干部和老兵都瞪大了眼睛,第二天特务连去打扫卫生,你们猜地上都是啥?”

  赵晓燕好奇地问:“发现什么了?”

  易莽娃一本正经地说:“遍地都是眼珠子。”

  胡丽萍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易莽娃,你真会说笑,他们眼珠子都掉到地上了。”

  朱艳丽也睁着一双眼睛,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着白琳娜。胡丽萍又说:“都说云南风沙大,你的皮肤却这么好,别说是男人看了喜欢,我都羡慕得要死!”

  白琳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被章懿华这几个朋友盯着看,评头论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虚地说:“你们这样说,我都找不到北了。”

  易莽娃快人快语,对胡丽萍说:“可不,当初你家舒胖娃见到白琳娜第一眼,就屁颠屁颠地跑来跟我说——”胡丽萍问:“他说啥?”

  易莽娃模仿舒胖娃的口吻说:“易莽娃呀!我今天在晨光厂门口见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幺妹,那个漂亮啊,简直莫摆了。”

  胡丽萍问:“找不到语言来形容?”

  易莽娃惟妙惟肖地说:“就是嘛!她那个漂亮,别说和她亲个嘴,就是能拉一下她的手,死了都值得!”

  胡丽萍抑制不住醋意,说:“这个死胖子!他真是这么说的?”

  易莽娃笑道:“他不这样说,还能咋个说?”

  孙向东接过话说:“俗话说病床上摘牡丹——临死还贪花儿,他这个话没有错!”

  胡丽萍谴责说:“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贪腥的猫。”

  胡丽萍的打击面太大,把一直没有开口的章懿华也囊括在了里面,章懿华不由反驳道:“拈花惹草的男人是不少,但并非每一个男人都这样嘛!”

  易莽娃故意跟他抬杠说:“你是想标榜自己没有这个毛病,是不是?老九。”

  章懿华诚恳地说:“我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

  易莽娃哈哈一笑:“我问你,人家舒胖娃把狐狸精的肚子都搞大了,你和白牡丹已经黏糊了猴年马月,咋个还一点动静没有,我不知道是该怀疑你生理上有毛病呢,还是假装高尚,想去拿晚婚晚育奖?”

  赵晓燕啐了他一口:“易天雄,怎么好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呢?这里有未成年人,你说话干净一点。”

  朱艳丽知道赵晓燕说的未成年人是指她,赶紧声明说:“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未成年人了。”

  胡丽萍对易莽娃反唇相讥:“易莽娃,你是被袁圆一脚蹬了,心里不平衡吧?张起嘴巴乱咬,该去打狂犬疫苗了。”

  孙向东找到还击易莽娃的机会了,貌似公允地说:“我看不是易莽娃心里有毛病,而是他那个曾经的老丈人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让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自己视婚姻为坟墓,却鼓励大家往里边走。”

  白琳娜没有听懂孙向东的意思,问道:“你是说……”孙向东狡黠地一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没有结婚的男人都来了,结了婚的男人却不见影子……”白琳娜更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越听越糊涂呢?”

  孙向东望着胡丽萍说:“这个方面狐狸精最有发言权。”

  胡丽萍毫不隐晦地答道:“你不就是想说我们舒胖娃迟迟没有来,结了婚的男人比没结婚的男人更贪腥,更容易出轨嘛!”

  孙向东却不承认:“我可没这个想法,是你自己说的啊!”

  易莽娃则拿孙向东当挡箭牌:“孙猴子是一番好意,他只是给你提一个醒,舒大老板现在财大气粗了,往往能管好自己的脑袋,却有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

  章懿华考虑到朱艳丽在场,又是晚辈,不想听他们继续贫嘴,怕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一不留神污染了她年轻的心,现在易莽娃提到生活作风这个话题,他才接过话说:“现在,我给你们透露一个最近在华龙公社响昂了的消息。”

  他说的“响昂了”是大堰坝的土话,指声音特别响亮、传得特别远、特别快的意思。

  易莽娃猜道:“是不是秦队长带着大侠和倩倩他们,利用我们大堰坝得天独厚的溶洞资源,将‘龙宫’打造成了精妙绝伦的旅游热点?”

  孙向东说:“咱们大堰坝的‘龙宫’早就名扬天下了,哪里是最近才叫响的呀!”

  胡丽萍不屑一顾地问:“那个山旮旯还能有啥响昂了的事?”

  章懿华振振有词地说:“你还别说,咱们华龙公社这次真的是在全国出了大名。蒲大侠昨天告诉我:我们无限——憎恨、无限——唾弃的郑耀光主任,最近出大名了。”

  “他出啥大名了?”

  章懿华一本正经地说:“最近,他带着一帮子人去沿海考察,以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也像当年的华龙公社一样,是他的人间天堂,可以在那里骄奢淫逸、肆意妄为。于是,在宾馆里招妓嫖宿,结果被警方逮了一个现行。常言说久走夜路必撞鬼,郑耀光这个家伙长期腐化堕落,这是他必然的下场。既出人意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听大侠讲,郑耀光已经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连中央电视台都播发了这条消息,他现在是臭名昭著了。”

  易莽娃拍着桌子,兴高采烈地说:“俗话说恶有恶报,老流氓终于有了今天,天意啊天意!”

  “谁又挨起了?”

  正说着,舒胖娃夹着公文包,拿着一个被称为大哥大的移动电话,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你来得正好,正说你呢!”

  孙向东跟舒胖娃开玩笑说:“你一天到晚日理万机,小心累垮了自己的身体。”

  舒胖娃把“大哥大”放在桌子上,朝着朱艳丽笑了笑,算是跟多年不见的她打了一个招呼,见孙向东向他挑起战争,便拍拍他的肩膀,还给他一发炮弹:“我舒中胜虽然不才,但绝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尤其是不会像你孙猴子那样,趁朋友一不留神,把墙角给挖了。”

  说着将手搭在易莽娃的肩上,并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易莽娃之前听了三节棍对舒胖娃的吹嘘后,对舒胖娃开始高看一眼,没想到今日久别重逢,舒胖娃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无遮拦,顿时便对舒胖娃的形象大打折扣,可舒胖娃这句话来得太陡,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只好不冷不热地望着舒胖娃,看他如何表演。

  孙向东更没想到舒胖娃拿这个跟他开玩笑,愣了一下,骂道:“你这个死胖子!我是关心你的身体,提醒你不要堕落成第二个郑耀光,你却恩将仇报,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知道犯故意诽谤罪判多少年吗?”

  章懿华知道孙向东并没有挖易莽娃的墙角,是殷笑英自始至终和易莽娃有缘无分,听舒胖娃用这个话题来挖苦孙向东,章懿华觉得他的玩笑未免过分了,便接过孙向东的话说:“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公开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处三年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孙向东有了章懿华的支持,口气就更大了:“听清楚没有,三年啊!你舒胖娃将在监狱里度过1095个漫长的日夜。你受到惩罚是咎由自取,那可就害了胡丽萍和小舒胖娃了。”

  胡丽萍柳眉倒立,嚷道:“你说啥呀,瘦猴子!”

  似乎称孙向东的姓已经是一种尊重,用瘦字来骂他,才能代表她与舒胖娃早已结成统一战线。她的声音尖利但不刺耳,有点像她唱歌的味道,但和孙向东骂舒胖娃死胖子一样,汉语里一字之变,却蕴藏着丰富的内容。

  孙向东还想反唇相讥,章懿华担心他们再说下去就把话扯远了,赶紧说:“咱们人也到齐了,就不要再斗嘴皮子了,快坐下吧!”

  舒胖娃表现出一副慷慨的样子说:“咱们兄弟姐妹难得在一起聚会,今天这顿饭,我来办展扎,谁也不要跟我争。”

  章懿华不同意,说:“我虽然是一个穷当兵的,没有你舒大老板财大气粗,但今天这一顿饭,由我来买单,之前我就说了的。”

  舒胖娃笑道:“老九,你最近是不是在哪里发了洋财,要在兄弟伙面前摆阔气?”

  章懿华说:“当兵的除了流汗流血,能到哪里去发财?”

  孙向东插话说:“老九呀!人家舒老板现在是地主老财,腰缠万贯,你一个当兵的,何必要跟地主老财过不去呢?”

  易莽娃也接过话说:“就是嘛,舒大老板天天在外面腐败,今天好不容易让哥们姐们也见识一下腐败,你可不能跟人家争!你说是不是?舒老板。”

  舒胖娃哭笑不得地说:“你们两个家伙,就明说早已磨好了刀子,准备狠狠宰我一刀嘛!何必转弯抹角呢!”

  易莽娃笑道:“杀富济贫是我们共产党员的看家本领,你可不要介意啊!”

  章懿华正色道:“今天这个聚会是我提议的,理应由我来做东,你们就别再说了。”

  孙向东摇摇头说:“老九啊,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章懿华乐呵呵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说着,起身给大家斟酒倒饮料,并招呼各位喝酒吃菜。

  他们久别重逢,相聚在一起十分开心,总有那么多聊不完的话题,酒过三巡,话题又逐渐集中到了家庭和婚姻上。

  胡丽萍说:“老九,啥时候给我们吃喜糖呀?”

  章懿华侧过脸来深情地看着白琳娜:“你问她。”

  胡丽萍又问:“琳娜,你说,啥子时候?”白琳娜又含情脉脉地望着章懿华:“他说了算!”

  舒胖娃看见章懿华和白琳娜如此默契与尊重,既羡慕又嫉妒,想当初自己苦苦追求白琳娜那么久,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结果章懿华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虽然听说白琳娜后来在云南得了疾病,而且差一点死了,但她那惊艳的美丽、超凡的气质,却一直像光束一样闪烁在他心灵的天空,有一种让他难以抗拒的力量。换一句话来说,他随便望她一眼,心里便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就像男人常在酒桌上开玩笑的一句话:“我可以抵挡一切诱惑,但除了美女。”

  当然,对他舒胖娃来说,还有金钱,没有金钱这个润滑剂,人生就会卡壳。因此,他看见章懿华和白琳娜相敬如宾、情深意笃,心里自然就产生了嫉妒,于是阴阳怪气地说:“看得出来,你们两个还在玩罗曼蒂克,只在意爱情的花儿,对爱情的果子并不上心,对柏拉图精神恋爱法中毒不浅,说穿了,你们两个喜欢玩虚的,一点不实在。”

  章懿华想反驳舒胖娃,白琳娜悄悄拉了他的手一下。

  易莽娃一直在暗暗观察舒胖娃,想从他脸上寻找三节棍跟他说的那些变化和进步,没想到舒胖娃又拿老九来说事。他对老九和白牡丹之间的感情非常了解,也对他们至死不渝的感情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欣赏,因此,忍不住爱打抱不平的性格,嘲笑舒胖娃:“老九哪里像你嘛!你比孙猴子还猴急,还没有请我们喝喜酒,就把小舒胖娃给塑造出来了。”

  舒胖娃见易莽娃主动为章懿华帮腔,立即反戈一击:“你说我猴急,我看要不是袁大头一棒子将你和袁圆打飞了,可能小易莽娃都会打酱油了。”

  易莽娃心里想:“我和袁圆已经分手了,你还拿我和她来开涮,别以为你今天有了几个臭钱就春风得意,不可一世,我才不把你放在眼里呢!”

  于是也戏谑道:“我刚才看走了眼,以为胡丽萍怀的是小舒胖娃。现在我仔细瞧了一瞧,再看舒胖娃这个福相,你呀!天生只能当外公。”

  胡丽萍并没有感到将来当外婆哪点不好,赶紧自我安慰说:“我就想要女儿。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心肝上的肉,最懂得疼妈妈。”

  孙向东说:“就是嘛!现在流行一种说法,生儿子是名气,生女儿才是福气。舒胖娃,你福气好哟!”

  他口头上是在奉承,实际上是在挖苦舒胖娃。

  舒胖娃又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孙向东话里有话。在子女问题上,舒胖娃内心是相当封建的,别说他不喜欢女儿,就是为他在前面打天下的父亲也不太看好。在他们的遗传学里,女儿是给别人养的,出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只有儿子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能传宗接代,将他们舒家的万贯家财代代传承。因此,他立马回敬孙向东:“你才福气好!我还等着你和黑牡丹生一个小黑牡丹,和你打亲家呢!”

  说完开怀一笑,有一种反过来占了便宜的感觉。胡丽萍与舒胖娃想法不一样,她很实际,也想得很远,即使是玩笑话,她也恪尽职守,要为未来的孩子和孩子的未来着想,赶紧发表声明说:“孙猴子瘦壳囊筋的,你下的崽也强壮不到哪里去,要打亲家,我只跟老九和白牡丹打。”

  孙向东故意夸大其辞:“哎哟,惨了,我儿子将来只有打单身了。”

  他们正在说笑,舒胖娃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慢悠悠地问道:“找谁呀……我就是舒中胜……你是……章懿美……哦……哦……”他把手机递给章懿华说:“老九,你妹妹打来的。”

  章懿华接过电话问道:“小妹,有什么急事吗?……什么?大哥负伤了,在哪里?……军区总医院,我现在就来!”

  他把“大哥大”还给舒胖娃,歉意地对大家说:“对不起,我哥哥在执行任务中负伤了,我先走一步。”

  说着,急忙走到收银台找老板结账,舒胖娃见状,慌忙跑过来拦住他说:“老九,大哥出事了,这买单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快走吧!”

  说着,他连推带撵把他往外赶。章懿华眼疾手快,早已经将钞票塞到了收银员手里。舒胖娃拦不住章懿华了,搓着手骂他太固执:“真是一个犟颈子!”

  孙向东跟上来将章懿华送到门口说:“你先去,我们一会就来。”

  白琳娜紧跟在章懿华身后走去,见他发动摩托车后,她坐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章懿华一轰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向远方驶去。接着,赵晓燕、易莽娃也拦下一辆出租车,紧跟章懿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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