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又剑拔弩张

书名:沉默的天空 作者:章勇 字数:673407 更新时间:2019-09-10

  1988年的初冬来得特别晚。往年这个时候部队已经下令换冬装了,今年官兵们还依然身着单衣。11月6日这天是章懿华被破格提拔为炮兵N师A团一营营长并走马上任一周的日子。晚上9点钟,他刚翻开笔记本坐在窗前写日记,旁边的电话机突然“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他抓起话筒问找谁,对方敞开嗓门说:“就找你。”

  他一听是易莽娃的声音,笑着问他最近怎么样。易莽娃说:“还能咋个样,今天下午组织上已经宣布我转业啦!”

  章懿华知道今年是部队大裁军最后一年,尽管有杨参谋长说情,也没有把易莽娃留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想开一点吧!于是,章懿华便拿一堆转业就可轻松自由的话来安慰好朋友。易莽娃也懂得这个时候再留恋部队只能说明自己没有骨气,也就抱以无所谓的态度说:“就是嘛,今后我就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不再担心半夜三更爬起来查岗查哨和搞紧急集合了。不过,哥们你还得在部队熬一熬,再吃几年苦。”

  章懿华也就跟着打趣说:“是啊!我的骨头还没有被榨干,还得继续受夹磨,等你回地方站稳脚跟,打出一片天下后,我就去跟你打工。”

  易莽娃虽然直率,但并不粗心,他知道自己能穿多长的衣服,吃几碗干饭,赶紧说:“你跟我打工,这不是羞煞我吗?我还等着你把官做大一点,将来罩着我呢!”

  章懿华想做解释,桌上的电话机突然抖动起来,军人的敏感使他意识到不好,说了一声“地震啦!”

  丢下话筒就往外跑。

  好在大地摇晃了几下就恢复了宁静,仿佛哮喘病人喝了一杯止咳糖浆一样不再发出“咳咳咳”的声音。一刻钟后,团值班室通知: 21点3分和21点15分,云南省澜沧与耿马县分别发生7.6级和7.2级强烈地震,要求所属部队做好支援灾区群众抗震救灾的准备。

  半个小时后,章懿华接到团长命令,一营立即整装待发。于是,章懿华组织全营马不停蹄往地震灾区赶。

  这次地震有感范围达500公里,造成思茅、临沧、保山、德宏和西双版纳五个地州的20个县受灾。特别是位于震中区的澜沧、耿马和沧源县损失惨重。震中区城乡通讯、供电和交通一度中断,村寨房屋几乎全部倒塌。

  灾区群众性命攸关,子弟兵心急如焚。章懿华他们风驰电掣驶进地震灾区后道路越来越难行进,进入重灾区后更是山体滑坡、道路坍塌,车辆完全无法通行。

  灾情就是命令!章懿华毅然决定翻山越岭,徒步驰援。

  地震往往和暴风雨是孪生兄弟。地震未来之前,夜空星光灿烂,一点灾难的征兆都没有,地震发生后不知哪来那么多雨水,接连下了一天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莫非是苍天难过得将眼泪化作了倾盆大雨?

  滇西南的山路本来就陡峭,那些常年覆盖着一层青苔的山脊被雨水淋透后就像抹了一层油,没走几步就会听到战士“噗通”跌倒的声音。章懿华急中生智,命令走在前面的战士将背包带连接在一起并固定在石头或树干上,让战士们拉着背包带前行。好不容易翻过了像利剑一样直插云天的“雁回头”山之后,他们便用急行军的速度往前赶。

  到达重灾区后,他们顾不上喝一口水,立即投入到抢救受伤群众的战斗之中。在抢救废墟下的群众时为了不造成次生灾害,他们便用手来刨。尖利的竹签和石头划破了章懿华的手套和手指,手上顿时流出了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但时间就是生命,他忍着钻心的疼痛,硬是从深埋的废墟下救出了一个又一个奄奄一息的灾民。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上一次眼的章懿华实在是太劳累了,当他和战士们搬开一块大石板,抱起一个生命迹象微弱的小女孩时,突然头一倒,在地上睡着了。

  据说,这两次地震是唐山大地震之后中国损失最大的一次自然灾害,国家有关部门在全国发起了向灾区捐款捐物的倡议。与世隔绝的白琳娜当时也有震感,通过电视看到地震灾区的惨状后,她不仅为受灾群众感到痛心疾首,捐款捐物,而且对灾区的每一寸土地都牵肠挂肚。因为太凑巧了,重灾区之一就是她曾度过无数不眠之夜的拖木沟。她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有特殊的感情。这些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守候在电视机前。当她在电视上看到红旗化工厂在地震中夷为平地那一瞬间,她禁不住伤心落泪。她既为给她带来疾病和痛苦的拖木沟的消失而祭礼,又为她最美好年华在此不复存在而揪心。

  在巨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的生命往往显得十分脆弱。也许正是感受到了生命的短暂和脆弱,白琳娜的心灵在不经意间受到了强烈的震撼,重新认识到了生命和爱情的弥足珍贵。因此,当她在电视上看到章懿华累倒在抗震救灾第一线那个画面时,她顿时大吃一惊,心疼得要命:“亲爱的,你受苦了!”

  她忍不住尖叫起来,并希望能再次看到他的画面。但电视没有重播功能,只能让她心急如焚。

  白琳娜早已忘记了将章懿华从生活中抹去的誓言,急忙跑到歌舞团留守处值班室给他打电话,想用自己的柔情拂去他身心的疲惫。当然,灾区通讯不畅,她的电话是不可能找到章懿华的,但在值班室守电话的那位瘸腿汉子却告诉她,电视上那个为抢救灾区小女孩累倒在地的军人曾来找过你。

  “我知道了!”

  白琳娜心里牵挂着他,急忙转身离去。还没有回到宿舍,她又跑回来,急不可待地打电话给殷笑英。殷笑英听见是她的声音,一开口就责怪她为啥这么久不跟她联系,接着便埋怨她为啥不理老九,说:“老九把你找得好苦!”

  接着,殷笑英又一股脑儿将章懿华到J国九死一生的经历讲给白琳娜听,让白琳娜听得心惊肉跳、羞愧难当,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他怀里。

  章懿华执行抗震救灾任务返回部队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这天团里正在俱乐部礼堂举行抗震救灾表彰大会,当团首长宣布一营营长章懿华上台领奖时,走上台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搭档教导员。

  此时,在俱乐部礼堂门口,我们看见章懿华和一个气喘嘘嘘的战士正走下台阶,向着一营营部方向飞奔。

  气喘吁吁的这个战士是营部通讯员,他报告章懿华:“营长,一个叫白琳娜的女同志来营部找您。”

  听说心爱的人突然从天而降,已经逐渐学会处变不惊的他顿时激动得心脏“咚咚”直跳。

  他一路小跑,一路向前张望,恨不得立马就见到白琳娜。

  今天的白琳娜没有穿军装,从她一身素净的打扮上来看,她如同10多年前第一次到章懿华家时那样是有备而来的。她上穿一件雪青色羽绒服。由于羽绒服不厚,质地又比较考究,依附在她身上不仅没有臃肿的感觉,反而隐约可见其苗条的腰身。高高的衣领里藏着一块由红向紫过度的丝巾,将脖颈衬托得洁白如雪,同时显露出对秋天的留恋和暗示着冬天已经走进她生活之中。她下着一条坠形很好的黑色直筒裤,将两条细长的腿勾勒得笔直如画。脚上是一双半高跟黑色皮鞋,只露出两个亮铮铮的鞋尖,给人很多遐想的空间。她浑身上下的服饰没有超出三种颜色,恰到好处地吻合了素雅穿着的原则,因此,即使疾病让她的容颜显得有些苍白,精神的折磨让她清澈见底的双眸罩上了淡淡的阴影,但她一张俏脸依然出类拔萃得足以让其她女子黯然失色,而她的气质更是释放出雨中清荷般的淡定,将她的美丽和高雅不可复制地呈现在章懿华面前,让他看着非常顺眼。

  然而,章懿华并没有时间去欣赏白琳娜的这一身打扮。如果说当年情窦初开时的相恋,是她的容貌让他一见倾心,那在后来的岁月中,经过风风雨雨的洗礼,尤其是得知她不幸患了白血病后,他爱她则是真挚的感情和那颗美丽善良的心。

  四目相对,章懿华再也抑制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白琳娜也紧紧地拥抱着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身心融进他的身体里。

  如此罗曼蒂克的镜头,通讯员只在影视剧中见过,一瞬间竟然怔怔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当他看见白琳娜眼角流下一滴滴幸福的热泪时才似乎反应过来,赶紧不好意思地走开。

  对于章懿华和白琳娜来说,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描述久别重逢的心情。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看见通讯员离去后,白琳娜的头轻轻偏向了一方并闭上了眼睛,章懿华心领神会地将头微微俯到另一方,用舌尖轻轻拨开白琳娜羞涩的嘴唇,轻柔地、不急不慢地去搜寻她心灵的信子。

  白琳娜和章懿华已经有过接吻的经历,并享受过接吻的甜蜜。她渴望心上人走进自己的心灵深处,也就感受到他的舌尖正在向前延伸,于是立即将自己的舌尖迎上前去,与之轻轻地舔舐。

  章懿华用嘴轻含住她的舌尖并让自己的舌尖循序渐进,继而温柔地在一起摩擦、缠绕,让青春和激情一起燃烧。

  接吻是两个相爱之人的内心独白,表面上不温不火,可内心却犹如翻江倒海、火山爆发一样剧烈。热恋中的年轻人,大凡都喜欢用嘴唇来传递自己的爱意,当他们彼此相爱并有接吻的要求时,其中还隐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小秘密,能够破译其中的密码,或许能让你的吻在生命中绽放出独特的魅力。据说,接吻有两个绝佳的好处:一是接吻时12组唇部肌肉和17组舌头肌肉会呈紧张状态,因此能促进血液循环,有助预防皱纹,令皮肤更光滑、细腻,等于进行了一次心灵护肤保养,赛过世界上任何美容效果;二是接吻时受刺激所分泌的内啡肽荷尔蒙,具有一片止痛药的作用,而接吻中产生的唾液又会自动产生抗生素具有的麻醉效果,让人可以暂时忘掉忧伤和痛苦。因此,当你的女朋友或男朋友不开心或受伤时,你的吻,无疑是绝佳的止痛药或麻醉剂。章懿华和白琳娜就这样热吻着,直到好像已经将两颗心粘合在一起,他们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

  有了此时的深吻,白琳娜的眼睛似乎再没有离开章懿华半步,除了接吻时是闭着的,她的目光都在章懿华身上,她那双一度被忧伤覆盖着的眼睛此时又盈满了清澈的秋水,像获得了季节的轮回,有了生机勃勃的感觉。她深情地端详着他,好像他是一幅百看不厌的风景画,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的耐人寻味。

  章懿华也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在他的眼里,她脸瘦了,身上的肌肉也没有原来饱满了,疾病让她的皮肤像烈日暴晒过的鲜花一样少了些许光泽。但他不仅一点不嫌弃她,而且更加疼爱她,在心里又一次发誓要好好爱她,让她充分享受健康人的幸福和快乐。白琳娜捧起章懿华还未痊愈的手,用嘴轻轻地吹着、呵护着,将自己的柔情用暖风传递给他。

  很快就到午餐时间了。章懿华想让白琳娜吃好一点,请她去上馆子。白琳娜说:“就在这里吃吧,和你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比吃什么都香。”

  章懿华顺从她的意思,掏钱叫炊事班加两个菜,并请通讯员端来寝室里。当然,炊事班是不会收营长这个菜钱的。吃过午饭后,白琳娜提出想到师部去看看殷笑英和易莽娃,章懿华立即打电话向团长请假,说有事到师部去一下。团长是他的老连长,早已得到情报说一营长逮到自己的对象了,不仅准了他的假,还派来团里最新的一辆北京吉普车送他们。

  白琳娜依然充满了浪漫情怀,说是去师部看望殷笑英和易莽娃,实际上是想重返干海子与小石坝之间那片小树林,去重温他们当初的山盟海誓。因此,快到那片树林时,她提出想到那里去坐一会儿。章懿华也有这个意思,立即叫驾驶员把车停在路边等等,他和白琳娜手牵手走进了那片他们的伊甸园。

  时令虽然已经是万木萧瑟的冬天,但这片林子仍然保持着一片绿色。尽管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娇花嫩草已经没有了踪影,只留下冬青树、万年青等执著的树种在这里坚守,但正是这些不会趋炎附势的植物的永不言弃,才使章懿华和白琳娜没有败兴。林中依然没有燕儿穿过树梢的啼唤,依然没有野雉扑拉拉飞来的拍翅声,甚至连宝象河轻轻流淌的声音也被大自然省略了,只有风儿吹拂树叶的声响在耳畔不时响起。尽管如此,白琳娜和章懿华还是兴趣盎然地在林中转悠着,拿白琳娜的话来说,这里是他们爱情的宿营地,让她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这里的冬天云层很薄,阳光温柔而透明地洒满大地,从而让天空像海水一样湛蓝,给人无穷的遐想空间。白琳娜和章懿华手牵着手在林中倘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快乐得像两只比翼齐飞的鸟儿。

  白琳娜毕竟身体不是太好,过了一阵,她就感到身体有些疲乏,说想坐一会儿,章懿华便选了一块石头扶她坐下。她趴在章懿华的背上,就像漂荡了许久的孤舟找到了停靠的码头,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了他心脏有节奏地跳动,也就想起了她和他共同发现的“专利”——趴在背上欣赏唱歌的美妙。于是提出请章懿华给她唱一首歌,章懿华冲她笑了笑,也就轻轻地唱起了他为她写的《娜娜之歌》:“月亮高挂天上,水仙花正开放……”

  章懿华浑厚的歌声在林中飘荡,也在自己的胸腔里发出悦耳的回音,白琳娜感到如梦如幻、如痴似醉。一曲终了,白琳娜兴奋得面如桃花,不停地说:“懿华,我爱你,永远爱你!你也爱我,永远爱我,好吗?”

  章懿华抱着她,也动情地说:“我爱你,永远爱你!”

  突然间,章懿华发现白琳娜四肢乏力,头上直冒虚汗,急忙问她:“娜娜,你怎么了?”

  白琳娜按住自己的左胸说:“我这里痛。”

  章懿华关切地问:“怎么痛法?”

  她艰难地说:“游走性地蹿着痛,现在感觉后背也在痛。”

  章懿华急了:“我送你到医院去。”

  白琳娜说好,话音未落已昏倒在他怀里。“娜娜、娜娜、娜娜!”

  他接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他大吃一惊,急忙抱起她往公路上跑。

  驾驶员看见营长抱着白琳娜跑来,猜想她一定是得了什么疾病,赶紧发动汽车并拉开车门,问道:“往哪里送?”

  章懿华将白琳娜抱上汽车后坐在她身边,催促道:“快!师医院。”

  已经当了几年护士长的殷笑英正好从急诊室门前走过,看见章懿华抱着一个女子匆匆奔来,立即上前去帮他,发现他抱的是昏迷不醒的白琳娜,顿时瞪大了眼睛,但职业习惯使她一看便知道白琳娜病得不轻。

  经过医生两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白琳娜终于苏醒过来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易莽娃也赶来了,一齐拿眼睛望着她。

  白琳娜发现身边这么多人,便撑着欲坐起来。殷笑英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说:“琳娜,你躺着,不要动。”

  白琳娜不知自己躺在了医院的急诊室,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在我们医院。”

  殷笑英一边回答一边问她:“你是不是太劳累了。”

  白琳娜认为自己又没有干什么重体力活,跟劳累一点关系都没有,急忙说:“我一点也不累呀!”

  殷笑英补充说:“也许是你们很久没见面,太激动了吧!”

  白琳娜似乎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不由有些羞涩:“也没有啊!”

  易莽娃却取笑道:“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尽管你们分别了很久,但也要适可而止呀!”

  章懿华一听,便不客气地给他背上一掌:“你瞎扯什么呀!”

  易莽娃也不忌讳,敞开嗓门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医生刚才不是讲了吗?白牡丹这个病呀,既不能劳累也不能太激动!”

  章懿华不好意思地又给他一拳:“你能不能把嘴巴闭着呀?”

  殷笑英也责怪易莽娃:“你少说两句不会说你是哑巴!”

  易莽娃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咕噜道:“看来说实话难,当好人更难啊!”

  经医生诊断治疗,白琳娜有发热、疲乏、多汗、心慌、气急、心前区闷痛,突然晕倒等症状,判断是病毒性心肌炎所致,也不排除是骨髓移植后留下的综合症,给她开了一些促进心肌代谢的西药服用,并叫护士给她输三天液。

  几天之后,白琳娜便恢复了健康,出院了。

  章懿华去找团长请假,准备到昆明陪白琳娜,可团长没有同意。

  白琳娜晕倒那一天,中国渔民在南海传统海域捕鱼,突然遭到N国军舰驱赶,中国渔民没有理会他们,N国海军竟然穷凶极恶地开枪射击,打死打伤我渔民多人,中国海军闻讯后立即驰援,两军顿时擦枪走火,在南中国海摆开了战场。我国外交部随即作出强硬表态,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边防部队立即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已经做好卸甲归田准备的易莽娃当天便重返岗位,继续抓军事训练,准备随时开赴边境。

  军队是武装集团,和平时期,军人这一碗饭很多人都想去吃,认为这碗饭又香又可口;战时,吃这一碗饭却要把脖子往刀刃上送,是掉脑袋的事,一些人便会退避三舍。易莽娃虽然早已被闲置在一边,但毕竟还吃着军饷,同胞遇害、国家有难,他二话不说,又带着战士们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恨不得把杀敌报国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

  八十年代后期入伍的战士家庭收入已经有了改观,也就是说,经过十年的改革开放,国民的收入普遍有了较大提高,再不会像当年章懿华他们那样要为填饱肚子发愁。但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并不意味着精神层面的全面上升,尤其是社会上享乐之风盛行,也就不可避免地吹到了军营。大多数战士在训练中都能与营区墙上“吃大苦、耐大劳”等标语看齐,但也有个别战士经不住香风的熏染和“卡拉OK”的诱惑,痴迷于灯红酒绿的卡拉OK厅,对训练热情不高,尤其是听说部队要开赴前线打仗了,某些手眼通天的家长就忙着将子女往机关或后勤单位调,结果也并非像《高山下的花环》中的赵蒙生那样遭到良心的谴责,而是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连队。这对一颗钉子一个眼,喜欢认死理的易莽娃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想顶住不放人,可你是一个小小的副连长,人家都打起背包离开了连队,你还蒙在鼓里呢!易莽娃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又找不到人发气,便打电话给章懿华诉说心中的不满。章懿华对这种现象也是恨之入骨,但他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劝慰易莽娃一通,他也只能吹胡子瞪眼睛。

  再说章懿华是炮兵侦察高手,又有出国参战的丰富经验,西华军区司令部作战部早有调动他的意向,眼看南海乌云翻滚、浊浪滔天,军区一纸调令就将他招到了麾下。章懿华虽然热爱自己的老部队,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旦命令下来,师首长也顶不住,他只能无条件服从。

  晨光化工研究院部分机构几年前就已经搬迁到了西华市,白琳娜的父母也在不久前跟随单位迁移到了省城。白琳娜送走章懿华后,心也就随他一起走了。父母在那座城市、心上人在那座城市,西华市自然成了她的朝圣地,她也准备将生活的脚步向西华市延伸。

  时间犹如一个瞬息多变的万花筒,生活的各个侧面就是那折射图案的三棱镜,而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则不过是其中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后人能看到的那些美丽图像,并非哪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而仅仅是镜面把光反射来形成的斑斓色彩而已。因为边境上紧张,被调到军区机关后,章懿华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甚至连与哥哥章懿中和好朋友孙向东、舒胖娃他们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刚才又开了一天的作战会议,做为部里资历最浅的参谋,首长们离去之后,他主动留下来和通讯员一起打扫会议室。扫地、擦桌,忙碌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准备关好窗户结束一天的工作,就在他去关闭窗户的那一瞬间,望着远方波光粼粼、奔流不息的河水,他突然想,自己虽然参加过战争,积累了一点对敌斗争的经验,但与刚才那些久经战争考验的老同志、老首长相比,实在是渺小得很,就像河中那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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