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堰坝知青点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热闹。
一大早,华龙公社革委会郑耀光副主任和武装部朱大贵部长等一群领导就不辞辛苦,亲自将孙向东、赵晓燕、胡丽萍三个刚来插队的知识青年送到大堰坝来,不仅体现了公社革委会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高度重视,也给原来默默无闻的大堰坝长了面子,让大堰坝成了全公社积极接收知识青年插队落户的典型。
郑副主任望着殷笑英、袁圆和舒胖娃三个穿着打扮与当地农民一样淳朴的知识青年,欣慰地笑了,笑得是那样的自然、舒畅,仿佛让大家在这炎热的季节能感到徐徐清风。他首先拉着舒胖娃的手,热情洋溢地说:“小伙子,晒黑了,长壮实啦!像一个庄稼人啦!”
舒胖娃腼腆地笑着:“谢谢郑主任夸奖!”
郑副主任谦虚地说:“你不要谢我!要谢只能谢党、谢国家!是党和国家为了把你们培养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送你们到山区来,到广阔天地来,经风雨、见世面,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们好好劳动、好好锻炼,将来就指望你们为国家、为人民挑大梁,做贡献!”
舒胖娃明知他在打官腔,还是假惺惺地表示感谢:“谢谢主任的鼓励!”
郑副主任不动声色地拉起殷笑英的手,像在拉家常一样随和地说:“你的名字,我记得最清楚。殷笑英——颠过来,倒过去,都不会叫错。瞧,你瘦啦!不过,更精神啦!眼睛显得更大、更明亮啦!”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他的热情一步步传递到她的手心:“农村,尤其是咱们山区农村,生活差、条件艰苦,你们习惯了吗?如果不习惯,慢慢就会习惯的。生活上如果还有啥困难,你们就提出来,只要合理,生产队和公社革委会一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给你们解决!”
孙向东见郑副主任拉着殷笑英的手不放,心里不由涌起一种怪怪的味道。
殷笑英的手被郑副主任长久握着,感到浑身不自在,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抽回来。这时,她见身边有苍蝇在“嗡嗡”地飞,突然灵机一动:“哎呀!郑主任,你脸上有个啥东西?”
“啥东西?”
郑副主任急忙松手去摸自己的脸。
“是一只绿头苍蝇,你快打!”
殷笑英见他的手缩回去了,急忙说:“飞到你头上去了,小心喔!”
郑副主任不知殷笑英使的是计,伸到自己面庞的手又转到头上:“我看,你们知青点的卫生条件,还真需要改善!”
“领导的眼睛就是尖,这天气一热,臭虫、长脚蚊、绿头苍蝇到处飞,讨厌死了!”
郑副主任似乎觉得殷笑英的话有些不对味,但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合他的胃口,只好打着哈哈说:“就是,就是!天气热了,害虫也就多了,你们可得小心提防!”
说着,他又想去拉袁圆的手,不料袁圆早已将双手放到了身后,他伸出的手只好抬起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体贴入微地说:“小袁,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病啦?”
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回头对秦慧说:“秦队长,你要多关心她们啊!”
秦队长赶紧点头说是。
郑副主任好像发现少了两个知识青年,问道:“是不是还有两个男知青不在?”
秦队长打着马虎眼说:“他们劳动去了,还没有回来!”
孙向东不见章懿华和易莽娃的影子,早就憋不住了:“他们啥时回来?”
秦队长模棱两可地回答:“快了,快了。”
郑副主任侧过身来,对大家说:“现在,大堰坝知青点是咱们全公社,甚至全县接收知识青年最多的一个生产队。当前,在个别生产队存在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认识不深,理解不透的情况下,咱们大堰坝的贫下中农同志们,尤其是秦队长站在党的立场上,从反修防修的大局出发,把接收下乡知识青年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完成,体现了很强的党性原则,反映了很高的思想觉悟,我代表华龙公社革命委员会,向你们并通过你们向全体社员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部长示意秦队长鼓掌,大家才想起该给郑副主任的讲话制造热烈的气氛,于是,掌声响了起来。
郑副主任接着说:“秦队长经常向我反映,插队到大堰坝的知识青年个个表现都不错,说明我们的知识青年同志们也有很高的思想觉悟和政治觉悟。借此机会,我也代表公社革委会向知识青年同志们表示亲切的慰问!”
朱部长又带头鼓起掌来。郑副主任回过头来,目光从赵晓燕、胡丽萍和袁圆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殷笑英脸上:“当然,五个手指头都不一样长。在我们的知识青年同志中,也存在着优秀与更优秀这个问题。今天,我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最近,我到县里争取到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按照基层推荐、公社革委会研究、择优上报的原则,我希望把我们华龙公社在思想上、政治上、劳动上和文化上最突出、最拔尖的知识青年送到大学去!”
听说有上大学的机会,老知青和新知青都激动了,尤其是三个老知青顿时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接下来,郑副主任又对知识青年说了一番勉励的话。从他与他们的交谈中,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郑副主任的眼神对几个女知青特别殷勤,尤其是停留在殷笑英、胡丽萍、袁圆和赵晓燕身上的时间比男知青要多得多。他今天把三个知识青年亲自送到大堰坝来,表面上是突出他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重视,而实际上隐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自从那天晚上他把袁圆“那个”后,他对年轻女知青的身体更上了瘾,以至于昨晚他妻子从老家来到他身边,他碰都没碰她一下。他不仅留恋袁圆细腻的肌肤,饱满的酥胸,渴望再次占有她,而且,他对“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殷笑英更是想入非非,有点不能自拔。他总觉得,她脸上的梨窝是那样的迷人,仿佛盛满了醉人魂魄的琼浆;她的双目是那样的清澈,好像储藏着女人的万般风情。既然他把袁圆“那个”了她都没有声张,那所有的女孩子都应该和袁圆一样,不会把自己的名誉拿来开玩笑。因此,思想和行为早已出轨的他,被过剩的荷尔蒙激荡着,现在胆子更大了,一心想把殷笑英弄到手上。
“真是天助我也!”
今天,又一批知识青年来到华龙公社插队落户,让他喜出望外的是,那个叫胡丽萍的姑娘十分大方、妩媚。她那一双丹凤眼,活脱脱是两只媚眼,轻轻向你一望,就发出勾魂夺魄的力量。在公社会议室接待她们的时候,他与她握手时,发现她的小手柔软得像优质海绵,捏着她的那个舒服劲,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忙里偷闲,试着用手指不经意地抠她的手心,让他犹如通了电流一样快活,这姑娘不但没有将手缩回去,而且还送给他一张妩媚的笑脸,这无异于是对他的奖赏。想起自己的妻子,她没有媚眼,只会白眼,看一眼就倒胃口。相比之下,这小姑娘看他一眼,他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甜得他当即表示要亲自将她们送到生产队。话又说回来,如何才能将这些女知青在她们把自己奉献给祖国之前,让她们首先奉献给自己呢?他一路上在想,在琢磨,琢磨了半天,他终于抛出了推荐上大学的诱饵。果然,这个诱饵的诱惑力比他想象的还大,他刚说出口,她们的眼睛就放出了光彩,说明她们的胃口已经被吊了起来,那就等着她们来上钩吧!
郑副主任的这番心思,隐藏得很深,大家都没有看出来。他抛出香喷喷的诱饵后,也就完成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于是,他在秦队长以及大队革委会一班人的陪同下,开始此行的第二个内容,到堰坝上听取有关修建小水电站的现场汇报。
郑副主任等一群领导浩浩荡荡离开知青点后,知青们这才坐下来寒暄。
三个刚放下行李的知青与舒胖娃是同学,自然就用不着介绍,但胡丽萍、赵晓燕与殷笑英、袁圆不认识,在舒胖娃的招呼下,大家自报家门,很快就混熟了。
舒胖娃先来一年,自然以老知青自居,他自以为是地说:“你们刚来,可能还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不过,我会教你们的。”
赵晓燕嘴巴像刀子一样快,问道:“舒中胜!你教我们啥呀?”
舒胖娃一本正经地说:“当然,首先是教你们思想上如何做人,做好扎根山乡一辈子的准备!”
胡丽萍闪烁着美丽的目光,不愿听这些:“得了吧!谁愿在这穷乡僻壤待一辈子!”
孙向东也没有扎根农村的打算:“就是嘛!刚才郑主任不是说有上大学的机会吗?”
舒胖娃哈哈一笑:“这招工招干,上大学的机会是有,但这个机会是有讲究的。这就像你在城里商店买东西,即使你手上有钱又有供应券,也要排班站队。轮到你了,才有你的份。啥意思呢?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们必须要像我们一样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先把表现挣够后,芝麻,芝麻——才开门!”
殷笑英赞同地笑了:“舒胖娃现在说话,是一套一套的啊!”
胡丽萍闪烁的目光顿时凝成两把锋利的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再加上不许乱说乱动?”
舒胖娃点点头说:“对!尽管你狐狸精聪明过人,漂亮得一塌糊涂,来插队后,你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被舒胖娃称作狐狸精的胡丽萍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她的眼睛明亮动人,宛如杏桃般微微上扬,漆黑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当她眨眼时,好像两把小扇子在她眼睑上挥动,不像今天的女孩子要用睫毛膏来强化它们。也就是说,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闪烁着常人没有的灵气,但那灵气中又携带着一种游移不定的东西,让人很难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好像她心里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加上她细长的眉毛,显得夸张的睫毛,镶嵌在光滑得如凝脂般的瓜子脸上,总是给人留下聪明有余、诚实不足的印象,再冠以胡丽萍这个有些妖媚的名字,很容易把她与狐狸精联系在一起。其实,她是一个口齿伶俐,品质并不坏的姑娘,只是她的外在表现常常引起人们的误会。舒胖娃一来就当着殷笑英和袁圆两个“生面孔”将她的绰号喊出来,她也不客气,干脆更恶毒地叫他:“死胖子,你是把我们当‘地富反坏右’一样对待呀!”
孙向东站起来,不满地在舒胖娃肩上拍了一掌,说:“舒胖娃,你这是诚心跟老同学过不去嘛!”
赵晓燕却不这样认为:“我说啊,你们还别小看了舒胖娃,他离开学校后还真的进步不小,他说得还是有点道理。”
舒胖娃有了支持者,理更直、气更壮了:“俗话说,三日不见,要刮目相看,我们已经三年没有在一起了,我不要你们仰视我,也应该正面相看嘛!我说呢,赵飞燕就比你狐狸精和孙猴子公道一些。”
赵晓燕立即纠正他说:“你又忘了,我是赵晓燕,不是赵飞燕!”
赵晓燕跟她姐姐赵晓岚长得很相似:面部清秀、五官端正,脸上的每一个器官自身的结构和整体配置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她是那种美丽但不艳丽,大方但不落俗的女孩。她那瓜子型与鹅蛋状巧妙结合的脸庞安详、柔和,波澜不惊,值得细看、耐看,而与白琳娜那种明艳的美,阳光四溢的美;殷笑英那种奔放的美,火焰燃烧的美;胡丽萍那种妖媚的美,风情万种的美;袁圆那种淳朴的美,朴实无华的美相比,赵晓燕和她姐姐都应该划归到含蓄美的范畴。她有着静若处子,仿佛空谷幽兰的个性特征。如果硬要给她找一个参照物,那么,十多年后看到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姜丰的时候,你就会想到她。她与姜丰略有不同的是,她从小训练芭蕾舞,把自己训练得灵巧似猴、身轻如燕。那个年代同学之间喜欢取绰号,她也就有了赵飞燕这个别称。可是,她对汉成帝那个身轻若燕,能作掌上舞的皇后很不感兴趣,每一次叫她这个绰号,她都会给予纠正。当然,她也从不叫别人的别称。
舒胖娃连忙赔着笑脸说:“对不起,赵晓燕同学!”
孙向东到了这么久,还不见章懿华和易莽娃的面,急忙问道:“他们呢?”
舒胖娃假装不知:“你说谁呀?”
孙向东哪里知道那么多,早就盼着见到章懿华、易莽娃了。在他们这个“四人帮”中,他和章懿华、易莽娃走得更近一些:“你不要在我面前装疯迷窍!快说,老九和易莽娃到哪里去了?”
舒胖娃摇摇头说:“孙猴子,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晓得。”
袁圆替舒胖娃解释说:“孙向东,你就不要再问了,我们真的都不知道。”
孙向东还是不相信:“你们肚子里到底在卖啥药啊!”
孙向东说对了,他们的药藏在肚子里,你看不见。秦队长有言在先,不要泄漏章懿华和易天雄的去向,他们当然不会说出二人到贵州搞贩运的秘密。
此时,在堰坝上,郑副主任正在听取秦队长关于修建小型水电站的汇报。尽管秦队长前面已经讲了很多,但郑副主任好像都没啥感觉。他的心还在知青点的上空盘旋,耳朵也向着同样一个方向竖着。他想,那栋小屋尽管很简陋,但比县里的大会堂还辉煌,因为里面栖息着几只美丽的金凤凰。他才不关心你修不修电站呢!但身为这里最高级别的长官,他还得装着一副关心民情、体贴下属的样子。谁说不能一心二用,他就有本事一边倾听知青点传来的笑声,一边听你生产队长啰唆。你说得再多,他都不关心,只关心你一个小小的生产队修水电站,有没有这个技术和经济能力,需不需要大队乃至公社掏钱。只要你不打他腰包里的主意,别说你修建小水电站,你就是修铁路、修高楼大厦、修海底隧道、修宇宙飞船……他都会一路开绿灯。果然,当秦队长开始提资金问题时,郑副主任的耳朵就像风向标一样,立即从知青点转了过来。
“资金,我们自筹;技术,我们那几个知青娃说由他们负责。只需公社、大队点头支持。”
郑副主任担心的问题没有了,领导干部到基层视察,开始严肃认真,之后和蔼可亲形成的统一表情顿时浮现在他的脸上。他轻松地拣起毛主席当年编织好的帽子,慷慨地戴在秦队长头上:“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样的精神,好!值得推广!值得提倡!等你们大功告成,合闸通电那一天,我来向你们祝贺!”
接着,他就安全施工、科学施工等方面作了一些指示。尽管都是不痛不痒的官话,但乍一听起来,还是很内行,显示了本地权威人士的领导水平。
秦队长没有指望他将甘霖洒到大堰坝,只要他“支持”这两个字。现在,秦队长放心了,他可以公开地为乡亲们谋福利了。
郑副主任作完指示,也就结束了他今天到大堰坝的公干。但是,他还有一件私事需要办,那就是他妻子还在公社宿舍里等他,等他来大堰坝把枣红马带回去将他收受的“金银细软”驮回老家。当然,这样的芝麻小事用不着郑副主任亲自开口,紧跟他左右的朱部长自然会为他代劳,而且把事情办了还不露痕迹。
对郑副主任来说,今天之行,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然而,问题却出来了,枣红马跟着章懿华他们到贵州去了,还没有回来,秦队长既不能说枣红马去走资本主义道路了,又不能得罪眼前这些土地爷以及土地爷背后的灶神菩萨。这可把老实巴交的秦队长难住了。只见他豆大的汗水从额上直往下掉,平时并不笨拙的嘴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朱部长好像比秦队长还更急,他见郑副主任已经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姓秦这小子还没有点一下头,不由火了:“你说,借,还是不借?”
秦队长不敢得罪他,满脸堆笑说:“朱部长,你莫急!别说是把马儿借给郑主任跑一趟,就是送给郑主任,我们都没有意见。只是……只是我们这匹马儿已经……”他不敢说实情,只好撒谎说:“病了几天了。”
朱部长见郑副主任已经走远,更急了:“病了?人病了,轻伤都不下火线;马儿病了,还不能坚持一下?”
秦队长为难地说:“只是,这马儿确实病得不轻。”
“它在哪里?你牵来我看看,我就不信它已经病得趴下了。”
“它……牵到区兽医站去治疗还没有回来。”
秦队长只好撒谎。
“那,它从区上回来后,你就直接将它牵到公社来!”
武装部长就是武装部长,他用命令的口气甩下一句话,便追赶郑副主任去了。
堰坝上,秦队长孤零零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像一根电杆,尽管身板是笔直的,但已经贴近地面。他狠狠地跺了一脚,额上不易暴露的青筋,悄悄拧成一条蚯蚓。
安溪河仿佛理解主人痛苦而复杂的心情,收敛了欢乐的浪花,低着头,呜咽着去声讨那些渐行渐远的脚步……
秦队长回到知青点,三个新来的知青已经安顿好了。他和他们寒喧了几句,就急着要走,刚跨出门槛,又回头问道:“老九捎信回来没有?”
舒胖娃说没有。殷笑英见秦队长沮丧着脸,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出啥事了?”
秦队长心事重重地说:“没有,只是……”舒胖娃抢着问道:“只是啥?”
秦队长摇摇头说:“你们也不要打听了!他们一回来,你们就来通知我。”
秦队长心急火燎地走了,留下一个悬念让一屋子知青在那里打猜猜。
夕阳下山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微风轻拂,蝉声四起,山区夏日的傍晚犹如施特劳斯《小夜曲》的前奏,在一片朦胧中奏出婉转的琴瑟之声。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一阵轻快的歌声在蹄声和蝉声的伴奏下由远而近。“听!是老九的声音。”
舒胖娃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们回来了!”
孙向东乐了:“这个老九,终于露面了!”
说着就冲了出去。
舒胖娃、殷笑英、袁圆和赵晓燕也向外疾走,胡丽萍不知道他们为何对他俩如此热情,也跟在他们后面。
孙向东见到章懿华和易莽娃的那一瞬间,差一点都认不出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去哪?老九头发长得可以编辫子,易莽娃胡子拉碴像一个煤炭王。”
章懿华见到孙向东也大吃一惊:“你啥时到的?”
孙向东兴奋地说:“刚拢一会儿!”
章懿华笑道:“你提前吭一声,我就赶着马儿去接你嘛!”
殷笑英望着章懿华心疼地说:“瘦了。”
袁圆也关心地问道:“累惨了吧?”
章懿华答:“不累!”
殷笑英说:“两个多月了,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们都担心死了!”
易莽娃开怀一笑:“瞧!我们不是好好的嘛!”
殷笑英望着章懿华说:“说得轻巧,捏根灯草!在外马不停蹄地跑,没有掉一身肉,也脱了一层皮。”
赵晓燕和胡丽萍走上前主动打招呼:“章懿华,易天雄。”
章懿华十分惊讶:“这不是赵晓燕和胡丽萍嘛!你们——”他顿时恍然大悟:“你们,也一起来插队了?”
孙向东拍着章懿华的肩膀,激动得口无遮拦地说:“没错!我们‘四人帮’又走到一起了!”
易莽娃高兴得跳了起来:“哈哈哈!咱们家乡的美女都跑到这里来了。现在咱们大堰坝知青点四男四女,不再狼多肉少了。”
“就是!我给你们送来两位美女,刚好解决了阴阳失调的问题。哥们!够义气吧?”
听了孙向东这句话,赵晓燕顿时不满地说:“孙向东,没想到环境一变,你的嘴脸也变了呀!”
舒胖娃认真地说:“赵晓燕,你说错了,不是孙猴子变了,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章懿华急忙问赵晓燕:“晓燕,晓岚姐和懿美都好吗?”
赵晓燕望着他说:“都好,懿美不仅成绩越来越好,而且越来越懂事了。我姐让我转告你,有她在,请你不要再给懿美寄钱了。”
章懿华说:“那咋个行呢!就是这样都给晓岚姐添麻烦了。”
孙向东关心地问道:“你们快说,究竟是干啥去了?”
“一句话说不清楚。”
章懿华拉住孙向东说:“向东,我正愁水电站的安装问题,你来了,我就不愁了。”
孙向东猜道:“不说我也明白了,你们原来是去当骆驼,找钱修水电站去了?”
胡丽萍笑道:“怪不得,他们都在保密!原来是这样。快给老同学坦白交代,赚了多少钱?”
章懿华爽朗一笑,故意卖关子说:“哈哈!钱大大的有,但这是秘密。”
袁圆赶紧提醒章懿华:“秦队长提醒我们,你们回来后立即告诉他,他好像有啥急事要找你们。”
“哦,那你们先回屋去,我这就去找秦队长!”
章懿华牵着枣红马,说着就要往秦队长家方向走。殷笑英一把拉住他:“喝一口水再去嘛!”
章懿华说:“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事,秦队长是不会专门来提醒的。”
殷笑英坚持把一杯水递给章懿华:“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嘛!”
章懿华谦让说:“你给易莽娃喝,我不渴!”
“我更不渴!”
本来有说有笑的易莽娃见殷笑英总是关心体贴章懿华,突然把脸扭到一边,独自进屋去了。殷笑英假装没看见,又把茶杯递给章懿华:“你喝呀!”
孙向东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谢谢!”
章懿华见易莽娃不高兴,推辞说:“我真的不渴!”
殷笑英有些不悦地说:“那我这茶算是白倒了。”
望着章懿华走远了,她还站在坝子中间目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