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蝗在她腿上挂了一个锦囊

书名:沉默的天空 作者:章勇 字数:673407 更新时间:2019-09-10

  章懿华关于增加社员自留地的建议,不仅得到了秦队长的采纳,而且赢得了大堰坝社员的一致赞同。当然,秦队长没有透露这个主意是章懿华出的,并不是他不想给章懿华脸上油彩,而是他担心在政策的乒乓台上打擦边球,弄不好会给这个招人喜欢的小伙子惹一身麻烦。自己是大堰坝土生土长的农民,大不了挨一顿批评,如果撤了职,反而落得自个儿轻松。秦慧队长是一个敢作敢为的汉子,一旦做了,他不怕担这个风险。

  社员们把自留地看得很精贵,都熬更守夜地在精耕细作,巴不得撒下大把大把的汗水,一夜之间就能将心爱的庄稼浇灌得抽穗扬花,然后拿来填饱肚子。但是,自留地毕竟只能见缝插针种植蔬菜或高粱、黄豆、洋芋以及豌豆、蚕豆等二线农作物,它们还得按照季节和土地、庄稼三方定下的规矩,按时生根、发芽,一步一步地从地下往上长,也就是说,庄稼还理解不了农民饥肠辘辘的心情!

  社员只得耐心地等待,不能学宋国的农夫揠苗助长。他们离丰收还遥远着哩!

  按生产队规定,种自留地只能在早中晚三个边角余料时间进行,上午和下午的黄金时间都归集体。在南方,即便是山区,为填肚子挑大梁的依然是稻谷,稻谷的栽种需要集体出工在水稻田里完成。

  队里耕牛少,舒胖娃扶着犁把,吆喝着一头比他体重多不了几斤的老牛在那里耕田。由于这头耕牛已不堪岁月的负荷,行动十分迟缓,不时招来舒胖娃手中鞭子的抽打;在下面一块田里,章懿华扶着犁把,易莽娃则代替耕牛将缰绳挎在自己的肩上在前面用力拉。过一会儿,章懿华便和易莽娃互相交换劳动角色;在两块田中间的埂子下,殷笑英和袁圆则高高挽着裤脚,站在水中挥动锄头,汗流浃背地铲除田埂壁上的草。

  章懿华拉着犁,易莽娃扶着犁把,一步一步地在水田里跋涉。也许,被誉为“农具之父”的赵过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在西汉发明的犁耧会被中国农民利用得如此之广泛和久远。在中国南方的山区,比犁耧还简单的曲木犁由农民扶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今天,后人还在扶着赵老前辈的发明向土地寻找口粮,如果汉武帝手下这位农学家在天有灵,他该为此而高兴还是叹息呢?

  咳……可惜呀!周总理在四届全国人代会上提出的实现“四个现代化”,这两年又不见提了,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身躯离土地更近了,难道我们中国的农民真要把这肩拉人推的犁把扶到下一个世纪,让祖先手脚分工后就能干的农活永无变化地传承下去?

  “蚂蟥,袁圆!你的腿上有一条蚂蟥。”

  袁圆站在水中挥锄铲草,全然不知一群蚂蟥已向她吹响了集结号。一条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蚂蟥,钻进了她白皙细腻的腿里,只留下一段尾巴在外面,像一个小小的锦囊挂在她的腿上。殷笑英的提醒,顿时把袁圆吓得尖叫起来:“哎哟,我的妈呀!”

  两个姑娘的惨叫声惊动了章懿华,他抛开挎在自己肩上的缰绳向袁圆飞奔而去,易莽娃、舒胖娃也甩下手中的活儿奔向袁圆。

  舒胖娃离袁圆最近,他抢先将袁圆搀扶到田埂上。

  “天啦!我的腿上也有蚂蟥!”

  殷笑英回过头来看自己,小腿上也有一只蚂蟥在蠕动,殷红的鲜血正从肌肉里往外渗透,吓得她心惊肉跳。

  章懿华和易莽娃赶紧将她拉上田埂。

  蚂蝗还留恋殷笑英光滑的肌肤不舍离去,吓得她也“妈呀妈呀”地惊叫起来。

  易莽娃想将那软体动物拉出来,不料那畜生存心要和他作对,还没等他的手挨着,它头一缩,又回到了殷笑英温暖的体内,吓得殷笑英又发出一声惊叫,气得易莽娃挥舞着扇子一样的巴掌无可奈何。

  章懿华也没有对付蚂蝗的经验,不知道蚂蝗叮咬人体是用吸盘,你硬性拔它,它吸得越紧,但凭他的感觉,凭他对事物的观察,他怕一旦把蚂蝗拉断,留一截在伤口内,容易引起感染,甚至溃烂。他急忙用手轻轻拍打蚂蝗叮咬部位的上方和反面,说也怪,那畜生就像听到死神在召唤一样,尽管极不情愿,还是贼头贼脑地从殷笑英的腿里溜了出来。

  易莽娃恨不得一把将这畜生剁成肉酱,伸出手来就要去擒它。章懿华连忙抬手拦住,示意他莫急,待蚂蝗露出大半截时,他用手顺势往下一抹,蚂蝗便自知大势已去,缩成一团滚落地上。

  易莽娃将那家伙抓到石头上,用石头猛砸,那家伙便一命呜呼了。

  蚂蟥的入侵,给两个姑娘的心灵蒙上了一层惶恐不安的阴影,尤其是袁圆腿上挂起的小锦囊,让她惊恐得浑身发抖。

  易莽娃摸摸自己的腿,又看看章懿华和舒胖娃裸露的肌肤说:“这蚂蟥为啥不叮我们,专往你们身上爬呢?”

  殷笑英懊恼地答道:“谁知道,倒霉呗!”

  “她们的肌肤又香又嫩,蚂蝗喜欢嘛!”

  舒胖娃挖苦易莽娃说:“你长一身死皮硬肉,它爬到你腿上也钻不进去呀!”

  易莽娃眼睛一瞪:“那你长一身臭肉,为啥没有将它们熏死?还让它们张着嘴巴乱咬?”

  舒胖娃说:“如果我能把蚂蟥熏死,那你的小命可能早就完了。”

  袁圆像一只受伤的羊羔一样睁着惊恐的眼睛说:“我的妈,这咋个办呀!”

  章懿华安慰她说:“你先把腿里的乌血挤出来!”

  袁圆说:“我怕!”

  “别怕!我来帮你。”

  舒胖娃说着,已经蹲到了袁圆面前。“你用手捧水先给袁圆洗一下伤口再挤!”

  章懿华又回过头对殷笑英说:“为了预防感染,你也赶紧把腿上的乌血挤出来。”

  殷笑英望着章懿华,眼里流露出希望他来帮自己挤的意思:“我也怕!”

  章懿华看出了她的心思,但装作不识相,连忙说:“我先回去拿酒精或碘酒来给你们消毒,防止细菌扩散。”

  “我来帮你挤。”

  易莽娃已经捧起一捧水走来,他一边蹲下为殷笑英清洗伤口,一边抬起头催促章懿华说:“老九,你快去嘛!”

  “好!”

  章懿华说着便向知青点跑去。“我柜子上有一瓶云南白药,请你帮我拿来!”

  殷笑英冲他的背影喊道。章懿华边跑边回答:“好的!”

  舒胖娃双手为袁圆挤腿上的乌血,嘴巴也没有闲着:“我觉得这蚂蝗很厉害,它好像没有头和嘴,但它一蠕动就能钻进人的身体,它是凭啥呢?”

  袁圆说:“我记得书上好像说过,它是靠吸盘活动。”

  舒胖娃异想天开地说:“如果人的嘴巴有吸盘的功能就好了。”

  “你在想啥呢?”

  易莽娃攻击他说:“是不是你的花花肠子又在蠕动,打啥坏主意了?”

  舒胖娃用揶揄的口吻回敬道:“你咋个总喜欢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是在想如果人也有吸盘,登山的时候,就不愁摔下来;掉到海里只要有一块木板,就不会被淹死。”

  袁圆停止了痛苦的呻吟,说:“没想到,你还有诗人般丰富的想象力!”

  舒胖娃开始吹了:“不瞒你们说,我写的诗,不比老九的差。”

  袁圆问:“你也会写诗?”

  舒胖娃得意地说:“是谁说的,有眼力的人,能看出没有出世的英雄;没有眼力的人,即使英雄站在你面前,你也发现不了。我舒中胜不仅能写诗,琴棋书画没有一样能难倒我!”

  易莽娃挤兑他说:“你吹吧,吹破了肚皮,我看你把饭往哪里放。”

  殷笑英也抨击说:“给你一缕阳光,你就灿烂;给你一点颜色,你就想开染房啦!”

  舒胖娃不高兴了:“我说你们哪,别在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我舒中胜的很多才能,你们都不了解。当然,这不能怪你们,都怪我平时低调做人,不爱张扬。”

  易莽娃讥讽他说:“你还低调?恐怕世上就再没有高调的了!”

  袁圆说:“说不定,他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那你就朗诵一首诗给我们听一听。”

  舒胖娃喜笑颜开地吟诵起来:

  我是一只杜鹃,

  我栖息在春天的枝头;

  我用婉转的歌喉,

  为心中的花朵伴奏;

  即使我的生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也不会后悔,不会忧愁。

  ……

  殷笑英笑道:“哎呀,我的牙都被酸痛了,晚上怕是吃不成饭了。”

  舒胖娃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好啊,你不吃,我就可以吃双份啦!”

  章懿华老远就听到舒胖娃的声音,讥笑道:“你又想多吃多占,就不怕撑破肚皮?”

  舒胖娃对女同胞客气,对男同胞就不讲礼貌了:“你不了解,一边泡茶去!”

  章懿华被舒胖娃呛了一口,立马回敬道:“你吃错药了?”

  易莽娃嘲弄道:“舒胖娃药没有吃错,倒是喝了一肚子的酸水,变成一个多情的种子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舒胖娃纠正道:“啥多情的种子?这是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

  易莽娃故意跟他过不去:“你这是啥子浪漫主义哟,纯粹是小资情调!”

  舒胖娃严肃地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情人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咱们共产党人也要有自己的革命伴侣。’你听清楚,毛主席也欣赏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

  殷笑英感叹地说:“咱们知青点又多一个诗人了!”

  袁圆也赞扬说:“舒胖娃,你的联想蛮丰富嘛!”

  舒胖娃更加得意:“那当然!你们今后不会再小瞧本人了吧!”

  殷笑英却不给他面子:“你呀,最多算是一个末流诗人,老九的诗才是一个好字了得!”

  章懿华一边用酒精、碘酒给殷笑英和袁圆消毒一边说:“你这样夸我,我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袁圆张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对章懿华说:“老九,他们都说你的诗蛮有味道,你让我开一次眼界好吗?”

  章懿华想起舒胖娃要他做绿叶衬托红花的请求,顿时谦虚地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璟题诗在上头。鄙人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殷笑英不想让他输在舒胖娃面前,反问道:“你得了吧,老九!过度谦虚的反义词是啥?”

  袁圆拉着长长的声音回答:“骄……傲!”

  殷笑英俏皮地说:“就是嘛,我们不希望老九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易莽娃也说:“刚才犁田的时候,我听到你在自言自语,是不是又有啥新作?”

  章懿华见大家都期待听自己的诗,也就说:“既然大家不嫌弃,那我就献丑了。”

  沉吟片刻,他轻轻朗诵起来:

  面对黝黑的土地,

  我们弯下腰,低下头颅;、

  不是卑微,不是屈辱,

  是我们在默诵开春的嘱咐。

  在阳光光顾不了的地方,

  犁铧首先为土地做深刻的护肤;

  在种子足迹抵达的世界,

  我们的双足更需提前去解读……

  “像一幅开春的画卷,真美!”

  袁圆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带头鼓起掌来。殷笑英也说:“这才是诗嘛!含蓄而深沉,易懂而不直白。”

  舒胖娃却不以为然:“我觉得是不是太晦涩了?”

  殷笑英说:“你嘴里嚼着酸葡萄,当然感觉不到甜味了!”

  说完便望着章懿华,露出一脸欣赏的神色。“在种子足迹抵达的世界,我们的双足更需提前去解读。”

  易莽娃捉摸着,突然一拍大腿:“妙!太妙了!”

  袁圆也欣赏地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好诗!”

  “过奖了!”

  章懿华收起药水,对她们说:“现在消过毒、抹过药了,你俩站起来走一下试试,还痛不痛?”

  这时,朱艳丽抱着几节甘蔗跑来:“叔叔孃孃,我给你们送甘蔗来了。”

  “小艳丽!你真乖!”

  舒胖娃抢先从朱艳丽怀中接过甘蔗,选了一截中节子塞到袁圆手上,然后将甘蔗头递给殷笑英。殷笑英还给他,夺过他夹在腋下的一根中节子;易莽娃顺手拿过那节头子用牙齿撕啃起来;舒胖娃见只剩下两节尾巴,摇了一下头,把最短的一节递给章懿华。

  章懿华接过甘蔗,见朱艳丽没有,便夺过舒胖娃手中的甘蔗,将短的递给他:“咱们换一换!”

  舒胖娃说:“老九,你也太自私了嘛!把最短的尾巴给我。”

  章懿华不搭理他,将甘蔗放在腿上用力一扳,折成两节,递一节给朱艳丽:“来,吃!”

  朱艳丽摆着小手:“我吃过了,你们吃!”

  袁圆也将撕好的甘蔗递给小姑娘:“艳丽,你吃!”

  朱艳丽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爷爷说,这是给你们的,我不能吃!”

  殷笑英硬将撕下来的甘蔗递给朱艳丽:“你吃嘛!”

  朱艳丽嘴巴咽着口水,但话还是很坚定:“这是给你们的,我真的不能吃!我走了,叔叔孃孃!”

  小姑娘说不吃,却情不自禁咽口水的细节让章懿华感动了,他不由想起家中揭不开锅的那些日子,妹妹懿美与他互相让食的情景,鼻根顿时感到发酸,觉得小艳丽很像自己的妹妹懿美,不由一把将她抱起:“小艳丽,来,哥哥喂你。”

  朱艳丽坚持说:“不,我真的不吃!”

  章懿华劝道:“就吃一小块,好吗?”

  朱艳丽被章懿华抱着不能动弹,想一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就一小块?”

  章懿华被她的单纯感动了,紧抿着嘴唇点点头:“嗯!”

  朱艳丽还不放心:“说话算数?”

  章懿华再一次点点头:“算数!”

  然后才放下她。殷笑英急忙将一块甘蔗送到她的嘴里。小姑娘一边嚼着甘蔗,一边说:“我走啦!”

  章懿华笑着说:“再吃一块?”

  朱艳丽天真地说:“大人说话要算数,说好一块就一块,我走啦!”

  袁圆觉得小姑娘很可爱,挽留她说:“你再耍一会儿嘛!”

  “不!我还要回家帮爷爷干活呢!”

  朱艳丽边走边说:“叔叔孃孃,再见!”

  “再见!”

  舒胖娃不禁感叹起来:“这日子真苦啊!小孩子连甘蔗都不能敞开吃。”

  袁圆也发出同样的感慨:“就是,这苦日子啥时才能熬到头哟!”

  易莽娃打断他们的话,说:“你们别唉声叹气了!”

  殷笑英也说:“咱们还是向瓦西里同志学习吧——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小艳丽走远了,大家才开始认真地吃甘蔗。舒胖娃吃甘蔗是从头吃到尾,越往下嚼越感到乏味,他问:“今年雨水多,甘蔗是不是上水了?”

  章懿华吃甘蔗与舒胖娃完全相反,他是从尾吃到头,自然是另一种感觉:“不是甘蔗上水了,是你那样吃没有得法,如果像我这样吃,你就会越吃越甜,并渐入佳境。”

  “我觉得,老九这个话特有意思!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年轻的时候多吃一点苦,年老的时候不管遇到啥子困难,就都不会怕。”

  这些日子以来,殷笑英受章懿华的影响,也是想寻求与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她的谈话甚至人生观、世界观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更加积极、向上和豁达。“哈哈,老九,笑英!”

  易莽娃笑道:“我没有想到,你们吃甘蔗,也会吃出这么深刻的人生哲理,佩服!”

  大家正说着,秦队长走来了,老远就说:“我去公社开会,顺便把你们的信捎回来了。”

  还未走近,他就从洗得发白的挎包里翻出一大把信来。听说信来了,大家都兴奋地向秦队长奔去,唯有袁圆跑了几步,痛得蹲下跑不动了。

  人人手里都有收获,章懿华收到的信似乎更多一些,有哥哥从北京寄来的、有爸爸从雷波写来的、有妹妹从家里寄来的、有孙向东从沱江中学寄来的等等,从家里寄来的是两封,尽管没有从云南直接寄给他的信件,但他想,家里寄来的两封信中,一定有一封是“她”的,因为那个信封明显比其它要厚重很多。他捧着一摞信,尤其是见到那封超大的信,他的心激动得“咚咚”直跳。

  秦队长走到袁圆面前,将两封信递给她,见她脸色很不好看,关心地问道:“袁圆,你是不是又病了?”

  舒胖娃赶紧向秦队长报告:“她被蚂蝗咬了。”

  易莽娃也报告说:“还有殷笑英。”

  秦队长看到袁圆的腿已经肿了,说:“你明天在家休息,就不出工了。”

  他又转身问殷笑英:“你呢,严不严重?”

  殷笑英无所谓地说:“我没有袁圆伤得重,不影响劳动。”

  “太阳已经下山了,收工了吧!”

  秦队长招呼大家,然后对两个女知青说:“我回去给你们搽一点叶子烟油,很快就会消炎。”

  章懿华问道:“叶子烟油能消炎、杀毒?”

  秦队长说:“我们被蚂蝗咬了都是搽叶子烟油。”

  “当当当……”朱大爷站在老槐树下,尽职尽责地敲打着收工的“铁钟”。

  夜幕开始降临大地,暮霭逐渐覆盖在大堰坝的山山水水,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烘托出山村入夜苍凉的氛围。

  舒胖娃吆喝着那头消瘦的耕牛走在前面,秦队长抢着和易莽娃扛着犁铧走在他身后,章懿华要过袁圆和殷笑英的锄头扛在肩上,殷笑英扶着袁圆走在最后,这支晚归的劳动队伍,缓缓走在田埂上,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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