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化工厂井下瓦斯爆炸，所幸只有两个新战士受了一点轻伤，没有人员死亡，这对矿井来说，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想起瓦斯爆炸时的恐怖，支边青年无不心有余悸。对他们来讲，刚来就撞上这件倒霉事，无疑对下矿井有一种恐惧感，这既给他们敲响了一次警钟，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

　　瓦斯爆炸的原因还没有查清楚，组织上也就没有作出处理意见，但抓好安全教育，让战士们充分认识矿井的自然规律，提高安全防范意识，消除新战士对瓦斯爆炸的恐惧感，重振他们下井采矿的积极性也就提到了场部领导的重要议事日程上来。于是，场长、教导员把全场新战士召集到一起，给大家上起了安全课。

　　场长首先按照教科书对瓦斯爆炸进行了解释，他说：“矿井瓦斯爆炸是一种热链式反应，也叫链锁反应。当爆炸混合物吸收一定能量，通常是引火源给予的热能后，反应分子的链即行断裂，离解成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游离基。这类游离基具有很强的化学活性，成为反应连续进行的活化中心。在适合的条件下，每一个游离基又可以进一步分解，再产生两个或两个上以上的游离基。这样循环不已，游离基越来越多，化学反应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就发展成为爆炸式的氧化反应。”

　　以上解释实在是太专业了！场长讲得口干舌燥，战士们听起来味同嚼蜡，李红梅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她又控制不住重庆妹子的火爆性格，嚷了起来：“报告场长，我听不明白，能不能说通俗一点？”

　　场长仰起脖子将一盅水倒进嘴里：“我讲得喉咙都冒青烟了，恁还没听懂啊？我讲完了，现在，请教导员来讲。”

　　教导员笑着说：“刚才，场长已经从理论上对瓦斯爆炸的起因作了全面的阐述，讲得非常专业，非常有水平。说起瓦斯，人们常常把它和恐怖的爆炸联系在一起。其实，瓦斯还有另外一个名称——沼气。”

　　“沼气？”

　　“对，沼气！说起沼气，也许大家对它就不那么陌生和畏惧了。瓦斯，是来自英文和俄文GAS的不规范发音。GAS的原意就是气体，包括各种可燃和不可燃气体。瓦斯的主要成分是甲烷，它的化学元素符号是CH4，一种无毒、无味、无颜色，可以燃烧的气体。生活中广泛用来烧水、做饭，也可以用作照明。由于瓦斯燃烧稳定，是工业发电和烧制陶瓷的好燃料。而人们提起瓦斯就谈虎色变，那是因为瓦斯是煤炭或含煤层开采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伴生物，瓦斯的易燃性常常导致井下爆炸。那么，瓦斯是从哪里来的呢？”

　　李红梅摇着头回答：“不知道！”

　　教导员又问：“谁知道？”

　　大家异口同声说：“不知道！”

　　教导员清了清嗓子说：“好，俺接着讲。大家都知道，地球不断地运动带来地壳的变化。来自宇宙其它星球的撞击，更造成了地球局部地区地壳的突变。数百万年前的森林被意外的灾难所毁灭。在木材还没有来得及腐烂之前被埋入了沼泽。随着岁月的更替，地壳的运动仍然在继续，沼泽内的泥沙逐渐变成了石块，木材的结构也在变，氢和氧元素逐渐溢出，剩下了浓缩成泥状的碳的沉积物，这就是咱们今天看到的煤。可是，在煤的形成过程中，氢和氧的分解溢出并不完全，一部分没有散失到大气中的碳氢化合物，也就是以甲烷为主的各种可燃气体，就构成了瓦斯气体。这些瓦斯留存在透气性不那么好的煤层中或岩石中，藏在了地下，浓度大的甚至逐渐聚集形成了煤层气田。当它的浓度达到5%到15%之间，它跟空气混合以后，遇到火源就可以爆炸。”

　　李红梅眨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道：“瓦斯的浓度在5%到15%之间，为啥最容易引起爆炸呢？”

　　教导员见自己的讲解引起了新战士的兴趣和思考，感到十分欣慰，顿时提高声音说：“问得好！瓦斯是否爆炸取决于瓦斯在空气中的浓度。当瓦斯在空气中浓度低于5%时，瓦斯遇火可以燃烧，但没有足够的燃烧热量向外传播，所以不会发展为爆炸。当瓦斯浓度超过16%时，由于混合空气中氧气的含量不足，混合气体也没有爆炸性，而当瓦斯的浓度在5%到15%之间，只要遇到火星，它就会燃烧爆炸。”

　　白琳娜也大起胆子问道：“瓦斯气体无色、无味又看不见，井下有仪器能测量它的浓度并发出警报吗？”

　　教导员回答说：“目前还没有。”

　　白琳娜不解了：“既然没有仪器测量瓦斯的浓度，那如何能掌握？”

　　大家都笑了起来，并觉得白琳娜的提问切中了要害，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不要讲话！”

　　教导员对白琳娜露出赞赏的目光，问她：“你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叫什么名字？”

　　“白琳娜。”

　　还没有等白琳娜回答，李红梅快人快语作了介绍。

　　“说明白琳娜同志是动了脑筋的，问题提得好！”

　　教导员给予鼓励说：“在开采设备还不太先进的今天，咱们确实还不能很好把握瓦斯的浓度，不能对瓦斯——这个井下最大敌人的活动进行准确的预测，但咱们对它并不是不能防范。毛主席教导说，要提倡因陋就简、经济节约、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没有洋机器怎么办？咱们就土法上马。一是矿洞里的通风口要及时打开，注意通风；二是坚决禁止携带火源下井，不许在井下抽烟；三是停止实施爆破开采，只许使用十字镐、锄头、铁铲等工具。只要咱们严格按照以上三条规定施工，就一定能杜绝瓦斯爆炸。”

　　接下来，他又自问自答地进行了讲解，他说：“咱们这个矿里有稀薄的煤层，煤层中含着国家需要的特殊矿石，按理说，瓦斯爆炸的几率不大，但为什么还会产生瓦斯爆炸呢？因为煤层稀薄并不说明没有瓦斯。瓦斯爆炸是一定浓度的甲烷和空气中的氧气在一定温度作用下产生的激烈氧化反应。瓦斯爆炸产生的高温高压，往往促使爆炸源附近的气体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冲击，造成人员伤亡，破坏巷道和器材设施，扬起大量煤尘并使之参与爆炸，产生更大的破坏力。爆炸后，还会生成大量的有害气体，可造成人员中毒死亡，但摸到了瓦斯爆炸的规律也就不会发生瓦斯爆炸。换句话来说，瓦斯爆炸一般都是人为造成的。只要严格按照井下操作规程，就不会引起瓦斯爆炸。”

　　最后，场长又做了一点补充讲话，他说：“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咱们是革命战士，为国家、为人民开采特殊矿石，给国防建设添砖加瓦，就应该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教导员和场长后来讲的，白琳娜和李红梅都没有再仔细听，但“瓦斯爆炸一般都是人为造成的”让她们牢牢记在了心里。

　　白琳娜最近刚看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心里想，这瓦斯爆炸跟宇宙大爆炸有没有关系呢？如果宇宙黑洞是大爆炸的产物，那甲烷或不可知的气体在空气中产生氧化反应，遇上高温、高压，促使爆炸源附近的气体以极端的速度向前冲击，不就形成宇宙黑洞了吗？

　　这时，文书拿来一份省农垦总局保卫处的检测结果，证实是新战士姚普德在井下抽烟引起的瓦斯爆炸，场长一看就火冒三丈，立即叫姚普德站起来。姚普德耷拉着脑袋站起来，声泪俱下地痛骂了自己一通，并表示从此不再抽烟，发誓要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给党和人民造成的损失。

　　对瓦斯爆炸肇事者姚普德的自我检查，场长认为他态度是诚恳的，认识是深刻的，但并没有饶恕他。随即，教导员宣布了省农垦总局给予姚普德记大过处分一次的决定。对姚普德的严厉处分，也算是以儆效尤，给这次瓦斯爆炸画了句号。

　　之后，大多数新来的战士消除了瓦斯爆炸的阴影，但也有一些从小在城市里“娇生惯养”的青年还心有余悸，不愿下井。李红梅认为既然瓦斯不会自己爆炸，就没有啥子可怕的。她表示革命战士不能学屋檐下的鸟雀，惧怕暴风雨；要像毛主席倡导的那样——学鲲鹏，敢上九天揽月；学蛟龙，敢下五洋捉鳖。她激动地向场部领导表示，她不怕苦、不怕死，愿意下井采矿。

　　女人下井采矿，这在红旗化工厂还闻所未闻。一是采矿危险，劳动强度大，挥镐操铲女人吃不消；二是井下闷热，有些男同志热了会把衣服脱光，女同志在井下不方便。李红梅主动提出要和男战士一道下井采矿，不亚于在场部的上空放了一颗卫星。场部领导既惊喜，又觉得突然，没有当即批准，答复研究一下再说。

　　吃过晚饭，太阳已经下山，西边的天际浮现出太阳下山后留下的淡淡余辉，好像在暗示着它不舍离去的辉煌。白琳娜和李红梅各端一盆脏衣服来到水池边洗，路过的人都在指着李红梅的背影悄悄议论。有赞叹她勇敢的、也有讥讽她想出风头的，也就是说，各种议论都有。白琳娜对李红梅的“突出”表现也很惊讶，她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对她说：“红梅，不是我不支持你下井，而是女生在井下和男生在一起劳动，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她想怎么把话说出口才不会脸红：“你听说过吗？那些男生在井下热得够呛的时候，都不穿衣服。”

　　李红梅满不在乎地说：“不穿衣服怕啥？”

　　白琳娜难为情地说：“不仅不穿衣服，有时，有时——连裤衩都不穿，羞死人了！”

　　李红梅却不以为然：“只要有我们在，我就不相信他们敢光屁股在坑道里走。”

　　白琳娜进一步提醒说：“还有，井下巷道窄，又没有厕所，男生都是随地大小便。我们女生‘急’了，总不能像男生那样不讲羞耻吧？”

　　李红梅突然兴奋起来：“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你们也跟我一起下井，我们组成一个‘铁姑娘班’，啷个样？”

　　白琳娜坚决反对：“矿上从来没有女子下井的先例，我才不想出那个风头呢！”

　　李红梅开导她说：“不是出风头！我们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男人能做的事情，我们女人一样能做！男人办不到的事情，我们女人也能办到！你没有看见报上在宣传大寨的铁姑娘吗？她们战天斗地，硬是把红旗渠水引上了山坡，打破了低水不能往高处流的神话！我们支边战士，就应该有一种敢于向传统和世俗挑战的精神！”

　　“我这个人胆小，我才没有你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斗争精神呢！”

　　“这么说，你甘当胆小怕事鬼了？”

　　“不管你怎么看，反正我是不愿意下井。”

　　“你呀！我还把你当好姐妹呢，你竟然一点不支持我！”

　　“不是我不支持你，也不是我怕苦怕累。下井自古是男人干的事情，我不愿去逞那个能！”

　　听白琳娜这样一说，李红梅大为不悦，端起洗衣盆就走。“红梅！”

　　白琳娜喊她。李红梅假装没有听见，走得更快了。白琳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地摇摇头，也端起盆子向寝室走去。

　　其实，李红梅今天接受安全教育后，主动提出下井采矿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她之所以要突出表现自己，敢于冒这个风险，这是跟她家庭的不幸遭遇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细心的读者也许早就看出来了，与章懿华哥哥一同囚禁在北京看守所的李红军，就是她的哥哥。

　　在哥哥没有被逮捕之前，她们一家幸福而快乐地生活在重庆一家钢铁企业。爸爸是车间主任，妈妈在厂宣传部负责广播。李红军参加“四五暴乱”的消息传到单位后，爸爸被撤销了车间主任职务，妈妈从宣传部调到了工会。李红梅性格开朗，喜爱唱歌跳舞，长相和唱腔也和扮演李铁梅的刘长瑜很有几分相似，本来已经被驻渝部队宣传队相中，但政审没有过关。也就是说，一家人都因李红军的“反革命政治背景”而受到了牵连，就连李红梅来云南支边，还是靠妈妈在市知青办一位老同学的关照才幸免没有被刷下来。

　　因此，李红梅有她的打算，她自认为政治条件不好，档案里还躺着哥哥“现行反革命”的一纸记录。下井采矿，其艰苦和危险她能想不到吗？可以说，她是被内心不为人知的痛苦与煎熬逼迫的。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表现，向组织和领导证明：她是一个为党的事业奋不顾身的知识青年，她与哥哥是互不相关的两条平行线。

　　白琳娜当然不知道李红梅内心的秘密，见她风风火火，敢说敢干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天生的乐天派哩！

　　晚上11点钟，轮到白琳娜接李红梅站夜岗。按照场部规定，白岗两个小时一换，夜岗一个小时一班，即6点钟到22点为白岗，22点至6点为夜岗。她们都是第一次站岗，新战士往往把站岗放哨看得很神圣。他们模仿正规军人的姿势：挺胸、收腹、立正，腰板挺得笔直；一支老式冲锋枪挎在肩上，远远望去还很像一回事情，摸清底细才知道，枪膛里是没有子弹的，就像昆明筇竹寺殿上那个手持钢鞭的天王，那钢鞭是泥塑的，力量仅仅是一种象征。

　　第一次站岗，由值班排长带着进行交接。白琳娜本来想和李红梅聊几句，但有值班排长在旁边，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李红梅和值班排长走了，白琳娜便一丝不苟地站在哨位上，警惕地注视着场部内外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滇西边陲的夜十分静谧，瓦蓝色的夜空缀满亮晶晶的星斗，仿佛有数不清的眼睛镶嵌在天上，在传递人类至今看不懂的暗语；月儿像一弯刚走出烘房的豆芽，如果不仔细看还不知道它的存在。这正好应了星光灿烂，月色必然暗淡的俗语。场部后方的山脉蜿蜒西去，据说与邻国一脉相承，好在我国和邻邦长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高高的山峦上才没有筑起烽火台，也就没有燃起令人心惊肉跳的狼烟。

　　但是，这里毕竟是祖国的边疆，和邻国直线距离只有几公里。国家与国家之间，就跟人和人一样，长期在一起相处难免没有磕磕碰碰，如果某个人总想占别人的便宜，那口角甚至拳脚相加的事就在所难免。比如东南边境外那个武装集团，我们勒紧裤带省下粮食给他们吃，他就胃口大开，近来不仅不满足无偿的物质援助，还觊觎中国的土地资源，想把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也吃进他们永远填不满的肚子里，所以，他们就不断地在边境上制造一些摩擦，让那里的边民不时闻到TNT的味道。

　　因此，场部领导一再强调越是在和平环境里，越不能放松警惕性。敌人总是忘我之心不死，这个假想敌既可能来自异国，也有可能来自国内地富反坏右……哨兵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守卫场部如同看守家园、保卫祖国，这是每一个哨兵光荣而神圣的职责。所以，白琳娜虽然心中有一些紧张，甚至胆怯，但有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在肩上，站了一会儿，情绪也就逐渐稳定了。

　　白琳娜伫立在哨位上，除了偶尔传来树叶被夜风吹动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好像在提着灯笼赶夜市一样拥挤。她不由想起郭沫若《天上的街市》中的诗句：“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定然是不甚宽广。我想那隔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想到这里，她便仰起头来寻找天上的牛郎织女星，那条细长的银河两岸，果然有两颗格外明亮的星星，他们隔河相望，默默无语，但却是情深意笃，不舍不弃。望着、望着，她的眼角禁不住流下一滴清冷的泪珠。她既为传说中牛郎织女的不幸命运难过，也为自己和心上人天各一方而伤感。她顿时想起了她的章懿华，她寄给他的信可能还在路上行走，彼此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此时在干什么呢？他说看书是他最大的乐趣。也许忙碌一天之后，他又在认真看书了。他看书的姿势一定很端正、很美，有点像连环画岳飞坐在灯下读兵书的样子吧？如果我在他的身边，我就给他沏上一壶茶，然后也拿一本书坐在他旁边，不，我想和他背靠背坐在一起，既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又能与他的脉搏一起跳动……这是多么美好的享受啊！亲爱的，你知道吗？我此时是多么地想你！你也这样想过我吗？这想念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天上的星星都能相互注目，我却无法看到你。

　　说实话，刚到这里的那几天，为了熟悉新的环境，也是被边疆新奇瑰丽的景色所吸引，我尽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你，但都没有此时想你、想见你的心情这么迫切。我在你那本《相对论》中发现一页诗笺，不知是你写的，还是你从哪儿抄录的。总之，它特别吻合我的心情：“一日离家一日深，犹如独鸟在寒林；虽然此地风光好，哪有在家一片心。”

　　亲爱的，莫非你早有预感，将它故意留给我的？如果真是这样，你就应该阻止我到云南边疆来呀！

　　白琳娜正在哨位上思念她的章懿华，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由满天星斗主宰的宁静。

　　“小白，现在是恁站岗啊！”

　　场长披着军用棉大衣从一旁悄无声息地走来，轻轻问道。“场长！您还没有休息？”

　　白琳娜对场长的突然出现感到紧张，她现在已经听懂他说的“恁”，就是指的你或你们。“我查岗，随便出来走走。”

　　场长尽量减少自己的土话，说：“你坚守在哨位上，很好！站岗的姿势也不错。不过，你站岗不要太紧张，把心情放松一点，这样就不会太累。”

　　白琳娜表示感谢：“谢谢场长的鼓励和关心！”

　　场长关切地问道：“你冷不冷？我这里有大衣。”

　　他说着就要将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披到白琳娜肩上。“我不冷，场长！”

　　白琳娜急忙将他的大衣推开。场长也不再勉强，将大衣披回自己的身上，体贴地说：“小白，恁今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向我反映！”

　　他又不自觉地冒出了方言。“谢谢场长！”

　　白琳娜再次表示谢意。“小白！”

　　场长和蔼可亲地说：“你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很有潜力，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吧，争取在这所大熔炉里早日锻炼成才！”

　　白琳娜有点激动地说：“是，场长！我一定努力工作，刻苦学习，绝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信任！”

　　场长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在那里没话找话说。这是白琳娜第一次站岗，场长和教导员白天对站岗提了很多要求，尤其是对站岗的责任和警惕性讲得很具体，因此白琳娜把站岗看得很庄严、很神圣，担心和场长说话，有了敌情也发现不了，和场长寒暄了几句就把目光扫向了四周，因此也就显得心不在焉起来。

　　场长是聪明人，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夜光表，说：“现在已经11点50分了，你再站10分钟就可以下岗了。我先走啦！如果发现敌情，你就按下哨位左侧上的机关，警报就会响。”

　　“谢谢场长提醒，值班排长已经跟我们交代过了。”

　　白琳娜对场长体贴入微的关心颇为感动，也关心地说：“夜已经深了，场长快回去休息吧！”

　　这几天，场长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淮北口音太重，让一些新战士没有完全听懂他的话，让他白费了许多口舌。刚才在和白琳娜的交谈中，他尽量减少方言俚语，并将淮北普通话与北京普通话进行对接，虽然有时候还不能完全改过来，但这个漂亮的女战士已经能够领会他的谈话内容，他不由为自己语言的迅速进步感到高兴，他笑容可掬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向着场部走去。

　　白琳娜的脸悄悄笑成了一朵花。作为一个新战士，还有什么能比领导的信任和关心更能让她兴奋的呢？她心里想，我明天就把这些情况写信告诉心爱的他，让他和我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