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懿华和赵晓岚说不清是怎么返回北京城的。他们只感觉是在精神的恍惚中、汽车的颠簸中,晃晃荡荡离开了那块伤心之地。
他们在前门外的一家小旅店住了下来。当晚,赵晓岚对懿华说:“我打算写材料向中央反映你哥的事情。”
懿华却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说:“我在家已经准备好了为哥哥申冤的‘状子’,今天又认真询问了哥哥被捕的经过和细节,再略作修改,就可以直接递交给中央。”
两人不谋而合,就像诸葛亮和周瑜亮出手掌,都提出火攻曹营一样,他们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这个晚上,我们亲爱的首都,以及居住在首都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有两个年轻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写一份向党中央、国务院反映“四五事件”不是反革命事件,而是群众自发悼念周总理的“革命行动”的群众来信,他们在灯下绞尽脑汁,几乎彻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急匆匆来到天安门广场,希望在第一缕阳光照耀首都的时候,亲眼目睹五星红旗升上天空。
北京还在沉睡,全中国都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他们是第一批涌向天安门广场的“朝圣者”,他们怀着对祖国的忠诚和五星红旗的虔诚,用目光迎接国旗班战士从天安门城洞里迈着雄壮的正步走来。章懿华被战士们整齐的步伐征服了,激动得带头鼓起掌来。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国旗班战士威风凛凛地来到了旗杆面前。随即,升旗战士用刚毅、干练、潇洒、优美的几个动作将象征着祖国的五星红旗升上旗杆,全场顿时开始自发伴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章懿华和赵晓岚深切感受到了这一时刻的庄严与神圣。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歌词内容让章懿华浑身热血沸腾,他顿时有一种即将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感觉,仿佛忘了是在唱歌,而是和赵姐、在场的人乃至全国人民站在一起作投入战斗前的誓师。当五星红旗冉冉升上旗杆,定格在空中那一瞬间,从东长安街上空射来的阳光正好亲切地抚慰着旗杆和旗帜,让光洁耀眼的不锈钢旗杆反射出道道金光。章懿华心里想,有五星红旗的照耀和指引,他们向中央递交的情况反映应该会引起高层领导的重视。
升旗仪式结束了,章懿华还沉浸在从未有过的激动中,他默默地在心中发誓:“祖国,我伟大的祖国!我将用毕生的精力来捍卫您!”
这是一个热血男儿对祖国庄严的宣誓,也是一个西川青年对民族郑重的承诺。
赵晓岚抬起手腕看表,此时离国家机关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去递交“群众来信”还早。文革串联时,她和章懿中结伴来过北京,并在这里热泪盈眶地接受过毛主席的检阅(当然,她不知道敬爱的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实际上走了一步险棋,结果乱中求胜,不仅将一个个他看不顺眼的对手赶下了台,而且在中国人尤其是在年轻人心中奠定了自己神话般的地位)。她对毛泽东的敬仰,是建立在无限崇拜之上的。尽管当时社会上在重新评价毛泽东的功过,但在她的思想深处,对老人家还是很有感情的。说庸俗一点,如果没有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她做梦都不会到北京来串联,也不会有机会和心爱的人在天安门广场一睹伟人的风采。因此,北京于她并不陌生。她知道懿华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有新鲜感,这里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去观察、去瞻仰、去思考。
她带着他到金水桥看天安门城楼、看华表、看雄伟壮丽的象征,接着,她又带他来到人民大会堂前,感受人民代表在这座建筑里议政执政的辛劳与自豪。这时,一位专门为游客照相的师傅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请他们留影纪念。赵晓岚说她曾经在这里照过相,用不着再照了,叫懿华来一张。
章懿华为了给赵姐节约开支,没有奢侈地摆弄自己的造型。他谎称自己不喜欢照相,并说永不褪色的相片不是相机能够留得住的,只有用心去感受,才更具纪念意义。
来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章懿华和赵晓岚不由自主低下头,默默地肃立了一分钟,并祈祷英雄们永垂不朽。
对墓碑底座上的10组浮雕,章懿华每一组都看得十分专注,他知道这些浮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艺术,而是倾注着中华民族对英雄无限崇敬的感情。从这些浮雕上,他仿佛看到了中国人民自鸦片战争以来,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前仆后继、浴血奋斗的艰难困苦。
他想,正是那些有名有姓和更多无名无姓的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了五星红旗的鲜艳夺目。这个时候,他才更加领会到了毛泽东“无数革命先烈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难道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这句名言的深刻意蕴。来到碑的背面,也就是南边“五四爱国运动”浮雕面前,他忽然发现雕像中那个演说的青年男学生肩上有一团墨红色的痕迹,尽管被清洗过,但还隐约可见。
一阵晨风吹来,章懿华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此时,阳光穿破云层射出万道金光,将大地照耀得更加明亮。在纪念碑东侧,一粒细沙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见。然而,南侧却没有那么幸运,“五四爱国运动”的浮雕仍处于阴影之中。章懿华顿时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清的感觉。他多么希望灿烂的阳光能普照人间,使我泱泱中华永无阴影。然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告诉他,除了正午的太阳能直射大地扫除阴影外,其他时间不可能没有阴影。
也就是说,尽管我们的共和国如同太阳一样光芒四射、灿烂辉煌,但地球物体感受的时间、方位、角度不一样,它的经度、纬度的亮度都各不相同。那么,对于人,这个万物的精灵,思维极其活跃的个体来说,“一人一个世界”,思想有先进落后、高低贵贱,认识有敏锐迟钝、清晰模糊,也就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了。因此,在我们这个大中华、大党内出现几个像“四人帮”这样的阴险小人并不为怪。
想到这里,章懿华忽然有了一种释然的心态。他的思想开始在平稳的轨道上向前发展;认识观、世界观获得了可喜的飞跃。对此,我们真该为这个年轻人能在光和影的现象中悟出如此深刻的道理而庆幸!
告别人民英雄纪念碑,长安街上的自行车流已经如潮水般纵贯东西,辛勤的北京市民正在用脚蹬车的声音提醒二人可以到有关部门递交情况反映了。于是,赵晓岚和章懿华按照事先打听好的地址,穿过长安街,直奔永定门西街。
中央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笑盈盈地接待了他们,不仅请他们坐,还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清茶。然后,那位满脸皱纹的老同志慢条斯理地开始翻阅赵晓岚毕恭毕敬递上的“群众来信”。他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而且阅读的速度也加快了。之后,他又将它递给那个年轻一点的同事。趁同事看“信”的时间,那位老同志到后面的房间去了。透过玻璃,赵晓岚和章懿华看见他正在那里打电话。他打完电话出来时,同事正好也看完这封“群众来信”。接着,他们相互交谈了几句,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一点的工作人员手上捏着的好像不是蔡伦发明的纸张,而是孙思邈用硫磺、硝石碾成粉末,再加三个皂角子首创的炸药。
他急忙将信扔到桌上,怕它突然爆炸,又用自己喝茶的盅子把它压住,然后板起面孔,态度与先前转了180度的弯说:“你们这哪里是群众来信,分明是在为‘天安门反革命事件’翻案嘛!”
赵晓岚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同志,请您息怒。‘四五事件’是人民群众自发悼念周总理的正常活动,把它定为反革命政治事件,完全是‘四人帮’瞒上欺下、倒行逆施的卑鄙行径!我们应该为蒙受不白之冤的群众平反昭雪呀!”
老同志批评道:“你错啦!天安门事件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打着悼念周总理的幌子,在天安门广场上写诗赋词、借古喻今,恶毒攻击我们的党、我们的社会主义。天安门事件是反革命政治事件,这是中央明确做了结论的,也是毛主席生前亲自批准的。你们不要往‘四人帮’身上扯!他们没有这么大的功劳!”
章懿华接过话说:“请问‘黄埔江上有座桥,江桥腐朽已动摇。江桥摇,眼看要垮掉,请问总理,是拆还是烧?’这些诗是在反党,反社会主义吗?”
两位接待人员在琢磨这首诗的意思,没有立即回答。
赵晓岚趁他们还在思考,接过懿华的话说:“只要是一个稍有良知的人,都不难理解,天安门事件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有组织、有计划的反革命政治事件,它纯粹是广大群众缅怀周总理朴素感情的集中体现。如果说有政治意义的话,那也是革命群众对‘四人帮’迫害忠良、欺压百姓的一种呐喊。现在‘四人帮’已经倒台了,难道我们还要用‘四人帮’的观点、立场来对待无辜的群众吗?”
年轻一点的工作人员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架式,开始上纲上线了:“敬爱的华主席教导我们——‘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现在,有那么一些人,急着跳出来企图为天安门反革命事件鸣冤叫屈。这不是孤立的事件,它是政治斗争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别有用心的人掀起的右倾翻案风。我不能肯定你们就是他们的急先锋,但可以说你们起码是被这股风吹昏了头,被利用了!”
年龄大一点的工作人员立即面露凶相:“对不起!你们的情况,我们已经向有关领导作了汇报。鉴于你们的信件涉及了敏感的政治问题,我们将把你们移交到公安机关作进一步调查。”
章懿华气懵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赵晓岚也义愤填膺地问道:“难道我们如实反映情况也有错?”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说:“谁说你们错了?只是想请你们进一步协助调查嘛!”
正说着,两个武装人员进来了,随即将章懿华和赵晓岚“请上”了警车,东走西拐到一个死胡同才把车停下。他们被带进了一间背光的办公室,说是询问,实际上是审问。审问过来审问过去,直到吃午饭了,还没有审问出他们想要的内容,也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这时,那个说话慢条斯理、穿戴得周武郑王的中年男子递给了他们两个盒饭。面对免费的午餐,赵晓岚一点食欲都没有,章懿华却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一个精光。
吃过饭后,工作人员还不放他们走,给他们倒了一杯茶,叫他们坐在那里等待。他们不知等待什么,但可以想象,绝不是鲜花美酒。一种被软禁了的感觉顿时袭上赵晓岚的心头。她感到有些恐惧,悄悄问懿华怎么办?章懿华一副乐天派的样子,说在这里有吃有喝,既来之则安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在对着室内外扫来扫去,好像在搜寻逃离的最佳路线和时机。
赵晓岚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看报纸,把一份《人民日报》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甚至连报尾的印刷时间都记住了。
这时,他们等来了两个熟悉的男女——袁大头和邵蕊霞。
章懿华和赵晓岚不知道,接待他们的人早已暗中将电话打到了西川,然后一级一级地通知到他们户籍所在地,叫县里派人到京来“接”他们,正好袁大头和邵蕊霞在北京鉴定文物,遂通知二人将他们“押送”回去就地处理。袁大头和邵蕊霞接到通知后不敢怠慢,于是心急火燎地从京城的某一个角落赶来,脸上冒出了细汗,神情有一些紧张,但精神却很饱满,容光也很灿烂。不用说,他们此行一切都是得心应手,那枚玉玺,想必也是货真价实的大西国镇国之宝了。
袁大头、邵蕊霞对站起来迎接他们的赵晓岚和章懿华不屑一顾,好像他们有瘟疫会传染到自己身上。对端坐在前面的两位工作人员,袁大头立马变得像一只见火的大弯虾,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竭尽卑躬屈膝之能事;邵蕊霞更是赔着笑脸,将面庞上厚厚的脂粉皱成一朵花向着“首长”尽情地开放。
两位工作人员听说二位是来访人员当地的领导,也就和颜悦色地请他们到隔壁房间去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他们出来当着赵晓岚和章懿华的面,履行了一番签字交接手续,随即就将他们带出那个死胡同,然后直奔北京火车站。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本来晴朗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不用说,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望着昏昏沉沉的古都,渐渐远去的北京城,赵晓岚一句话没有说,章懿华也是缄默不语。
袁大头和邵蕊霞将赵晓岚、章懿华押解回到本县后,他们没有顾得上休息,急忙赶到县革委的那座红楼,向主要领导汇报了他们到国家文物管理部门鉴定玉玺的情况。袁大头说:“恭喜领导、贺喜领导!经专家组鉴定,这枚玉玺确实是张献忠的传国玉玺,属国家一级文物。中国历史博物馆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后,主动来找我们,希望收藏这枚价值连城之物,是我和邵校长给国家文物管理部门的领导好说歹说才同意带回本县就地保管。”
听袁大头的汇报,好像他们不是去北京请文物专家鉴定那个玉玺的真伪,而是远涉重洋到巴黎去出使法兰西中国文物拍卖会,成功充当了规劝外国佬将我国珍宝无偿归还的说客。他,和他的女下属——邵蕊霞立下了足以写进中国史志的汗马功劳呢!
接下来,袁大头才开始汇报两个“上访人员”的情况。他在政治上具有一种天生的智慧,他对事前已经知道赵晓岚、章懿华到北京探望章懿中的情况只字不提。他怕领导批评他为啥不将这种“告御状”的事情扼杀在萌芽中,自己给自己惹一身臊。他只捡二人为“四五事件”鸣冤叫屈的滔天罪行大说特说。按照他的逻辑,二人一方面给当地抹了黑,让他在中央“领导”面前抬不起头;另一方面,他想借机敲打敲打没有被他淫威吓倒的赵晓岚。至于章懿华嘛,尽管这小子在北京火车站帮了他一把,他对他确实心存感激,但自己不能丧失坚定的革命立场,被他那瞬间的假象所迷惑。
赵美人之所以不愿倒在自己的榻上,是因为她的心另有所属,而那个占了鹊巢的家伙就是这小子的胞兄,那他的模样就是他胞兄的熊样。袁大头横看竖看章懿华都不顺眼,他甚至有一种预感,这小子的眼神里藏着一种令他不安的东西。那么,那天深夜捉弄他和邵蕊霞的坏人中有没有他?那晚上在县工会附近对他吐口痰会不会也是他所为?想到这里,他恨得咬牙切齿,顿时添油加醋地将反革命“家属”赵晓岚说得一无是处,把“小流氓” 章懿华说得罪大恶极……
然而,时任县革委的主要领导对赵张二人的“罪行”并未深恶痛绝、落井下石,甚至还表现出立场不稳,草率应付上级的态度。你瞧,结果只是将赵晓岚的工作单位做了简单的调整——由县教育局调到县农业局,而小青年章懿华呢,还处于待业之中,属于社会闲散人员,其行为亦不构成犯罪,又不能开除他的球籍,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是一个庶民,没法再贬,只有敦促他尽快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让他在那广阔的天地里洗心革面,获得凤凰涅槃。
咳!如果一代伟人还健在,知道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同僚,在他尸骨未寒就错误地理解他对上山下乡运动的初衷,他会作何感想呢?
我们喜欢抬头看天,低头看地;热爱美丽的蓝天白云,喜欢明媚的阳光、皎洁的月色、璀璨的星斗,憧憬有鲜花、美酒、爱情和在阳光下的天伦之乐,把这种生活当做人生的最美境界。然而,我们毕竟只是生活在这个星球的表面,只能用眼睛来观察世界,对足下那个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常有本能的畏惧。于是,我们最恐怖的就是闭上眼睛。因为人的眼睛一旦闭合,世界就陷入黑暗,而密不见光的地下正是一片黑暗。所以,人们把死亡与地下的世界联系起来,这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阴间或地狱。
阴间是什么?有人说是亡灵居住的地方,是人类最后的归宿。相传,阴间阴暗、寒冷,充满了恐怖,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各式各样的刑讯器械。亡灵在那里要遭受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的摧残,所以在恨一个人的时候,通常会诅咒将他打入地狱,也就是阴间。其实,这是不科学的。人在死亡之后,只会出现肉体和精神的分离,分离出的肉体风化后是干尸或者木乃伊,保存得不好就化为乌有;分离出的那一部分精神,则被我们称之为灵魂。
如此说来,阴阳两界用不着过于泾渭分明。所谓阴阳两界,应该取决于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人的一生总是在阴阳两界上不停地挣扎,阴界和阳界不过是交汇的两个生存空间而已。
袁大头气愤得恨不能把章懿华立即赶到农村去,是不是把我们辽阔的乡村看走了眼呢?
这天晚上,章懿华做了一个梦,梦见两只蝌蚪:一只白、一只黑。他捧着两只蝌蚪,看它们在蓝天下相互依偎在一起,既不是阴阳太极图,又酷似道教的象征符号。过了一会儿,那只白色的蝌蚪竟然蜕变成一个美丽的女子,悄悄降临到了他的身边,一丝不挂地与他相拥而眠。他感受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同时被她海绵一样柔软饱满的酥胸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生膨胀,浑身热得像火一样发烫,霎时间,一种触电般的暖流从他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奔涌而出,让他舒服到了极点,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惊慌得不知所措。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细细品味那罕见的舒服劲儿,那个白色的、纯洁得像天使般的女子顷刻之间就被一只巨大的手臂,又好像是一阵狂风卷走了。醒来后,他努力回忆梦中的情景,怎么也想不起那个白衣女子是谁,但她光滑如丝、充满活力的躯体给他留下的美好印象,使他不由想起心爱的白琳娜,猜想她是不是已经远走他乡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章懿华就急不可待地跑到晨光化工厂去找她,果然不出所料,殷笑英告诉他,白琳娜两天前就到云南支边去了。
章懿华回到家里,顿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整整一天,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在他心里,即使当天的阳光慷慨得刺眼,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