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结识伙伴

书名:九霄问道:我以武道叩天门 作者:姜姜 字数:175202 更新时间:2025-08-13

  

  衙役的呼喝声在身后炸开,像一把把尖刀刺向耳膜。

  “人往那边跑了!快追!”

  “分头堵!别让他进了民居!”

  楚夜没有回头。他的视线早已锁定左侧的墙壁,那里的青砖因为常年潮湿,生着滑腻的青苔。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起跳点。

  就是那里。一块略微凸起的砖石。

  他体内的“气”瞬间灌注双腿,地面被他脚尖蹬出一个浅坑,碎石微尘激荡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笔直冲向冰冷的墙面。身躯撞上墙壁的瞬间,他并非硬碰,而是顺着冲势,脚尖在墙面之上连点三下。每一次踏足,都像是踩在坚实的地面。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违背常理的弧线,从几名衙役错愕抬起的头顶掠过。风声在耳边呼啸,衣袂猎猎作响。

  “飞…飞过去了!”

  “快!去另一头截住他!”

  身后的惊呼与杂乱的脚步声被他迅速甩在身后。

  楚夜落地,脚下没有丝毫踉跄,劲力顺着脊椎传导,卸去了全部的冲击。他没有片刻停顿,继续朝前狂奔。巷道的尽头就在眼前。

  胜利的出口。

  就在他以为能够甩脱追兵的瞬间,一抹青色的影子从墙角的阴影里滑了出来。不是闪现,是滑。无声无息,像一滴融入水中的墨。那道身影就这么立在那里,彻底封死了他唯一的生路。

  是个少女。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腰间挂着一个鼓囊囊的小药囊,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年轻,声线干净得像是山涧里的溪水。

  “这位公子,前面是死胡同。”

  可这声音在此刻的楚夜听来,比身后的追兵更加致命。他脚步不停,身形骤然压低,准备从侧面强行冲过。

  “让开!”

  他的声音里灌注了内力,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寻常人听到,恐怕会两股战战,心神失守。然而,那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惧色。她非但没躲,反而迎着他冲来的气势,向前踏出了一小步。这一步不大,却精准地卡在了他发力的节点上。

  “公子身上有血腥气,很新鲜,但源头不是你。”她平静地陈述,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

  “你的气息紊乱,脉搏跳动比常人快了三成,却又强行压制着。是中过毒,对吗?”

  楚夜的身形猛然定住。他体内的“气”依旧在高速运转,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但他的心神却掀起了巨浪。这个少女,只凭一眼,就看穿了他刚才的凶险境遇。

  她绝不是普通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戒备提升到了顶点。

  “我叫苏婉,略懂一些医术。”少女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番惊人的论断只是随口一提。她抬起手,从腰间的药囊里捻出一颗乌黑发亮的小药丸,递了过来。药丸散发着一股清苦的草木香气。

  “这是清蕴丸,能解百毒。你体内的‘迷魂散’虽然被你用内力逼出了大半,但仍有毒素残留在经脉之中,若不清除,日后会成为大患。”

  楚夜的瞳孔收缩。她不仅知道他中毒,甚至连毒的名字都一清二楚。他没有去接那颗药丸,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火把的光亮将巷口的影子拉得老长。

  “为什么要帮我?”这个问题,他必须问。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

  “因为……”苏婉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巷口越来越近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混杂着痛苦与仇恨。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坏人。”

  “搜!一寸一寸地搜!他肯定跑不远!”

  “王头儿,这边好像是死胡同!”

  衙役们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嘈杂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楚夜的心跳上。没有时间了。苏婉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楚夜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却很稳。

  “跟我来。”她不容楚夜分说,拉着他转身奔向巷子一侧的墙壁。那是一面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砖墙,布满了岁月的斑驳痕迹。苏婉却像是早就知道目标一样,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几块不起眼的砖石上以一种特定的顺序按压下去。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在楚夜惊愕的注视下,那面坚实的墙壁,竟然无声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一股陈腐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快进去。”

  苏婉催促道。

  楚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少女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但他没有选择。他一矮身,钻进了那个漆黑的入口。苏婉紧随其后,在他进入的瞬间,反手在门内侧一拉,暗门悄无声息地闭合。外面衙役的叫喊声和火光,瞬间被隔绝。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里面是一条极其狭窄的通道,两侧是湿滑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和霉味。

  “这里是什么地方?”楚夜的声音在通道中产生了一点沉闷的回响。

  “城中废弃的旧排水道,百年前就没人用了,现在更不会有人知道。”前方传来苏婉的声音,接着,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短小的蜡烛,点燃了。昏黄的烛光只能照亮身前三尺的范围,苏婉举着蜡烛,在前面引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密道?”楚夜跟在她身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我在这座城里出生,长大。”苏婉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飘忽,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想要活下去,总要比别人多知道一些藏身的地方。”

  她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通道很长,而且七拐八绕。两人沉默地走着,只有脚步声和水珠滴落的声响在黑暗中回荡。大约走了一刻钟,前方终于透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空气不再那么沉闷,隐约能闻到草木的味道。

  “到了。”苏婉停下脚步,吹熄了蜡烛。她伸手向上摸索,用力一推,一块沉重的木板被移开,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外面是一处荒凉的院落。杂草长得有人半高,墙角坍塌了一半,处处都是破败的景象,显然已经荒废多年。

  “这里安全吗?”楚夜跃出通道,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每一处阴影都可能是潜在的危险。

  “暂时安全。”苏婉走到院子中央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旁,俯身从井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她将包袱放在井沿上,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月光下笔直地看着楚夜。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血狼帮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了吗?”

  楚夜的身体瞬间绷紧。这个名字,他才刚刚从那个杀手口中得知。

  这少女,竟然连血狼帮都知道?

  “你认识他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何止认识。”苏婉的唇边逸出一声苦涩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她解开包袱,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十个大小不一的药瓶,和一沓整齐的银票。

  “我父亲,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楚夜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个杀手的话。血狼帮,一个盘踞在北方草原的组织,只要给得起钱,什么都敢做。

  “你父亲是……?”

  “城南的苏大夫。”

  苏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楚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着何等汹涌的怒火与悲伤。

  “他一辈子行医,专给城里的穷苦人看病,分文不取的时候也常有。”

  “就因为他拒绝给血狼帮的一个头目配制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比任何控诉都更加沉重。

  “对不起。”楚夜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用同情我。”苏婉摇了摇头,她重新将包袱仔细地包好,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我不需要同情,我现在只想报仇。”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楚夜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苏婉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她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匕首。

  “而且,我看得出来你的武功很高,比我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强得多。”

  楚夜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让我帮你报仇?”楚夜的声音很低,像一块石头投入深井,没有激起波澜,只是沉了下去。

  “不是帮我,是互相帮助。”苏婉纠正道,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纸张的边缘已经因为反复的摩挲而微微起毛。月光下,那张纸显得格外苍白。

  “这是我花了两年时间搜集的情报,关于血狼帮在这座城里的所有据点和人员分布。”

  楚夜的目光凝固在那张纸条上。

  两年。

  这个词的分量,压得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纸张粗糙的边缘。纸条展开,一股陈旧的墨香混杂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钻入鼻腔。借着清冷的月光,楚夜的视线在纸上飞速扫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信息,字迹娟秀却笔力沉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精准。城东的赌坊是他们的销金窟,负责人是谁,有几个打手,后门通向哪条暗巷。城西的货运站是他们转运货物的节点,哪个管事被他们收买,守卫的换班时间,甚至连巡逻路线的盲区都用朱笔圈了出来。

  城南的妓院,城北的铁匠铺……

  每一个据点,每一个关键人物,每一条脉络,都清晰得令人心头发寒。

  这已经不是一份情报。这是一张解剖图,一张足以将血狼帮在这座城里的根基连根拔起的死亡蓝图。

  “你很厉害。”楚夜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敷衍,这是发自内心的评价。

  一个失去庇护的孤女,在虎狼环伺的城市里,用两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地拼凑出这样一张致命的网络。这背后所付出的心血、所承担的风险,根本无法想象。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其心智的坚韧与手段的缜密,远超常人。

  “那么,你愿意合作吗?”苏婉的目光没有闪躲,她迎着楚夜审视的视线,平静地伸出手。她的手很小,掌心因为常年捣药而有一层薄茧,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楚夜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只有与年龄不相称的坚毅和决绝,像是燃烧到极致的火焰,只剩下最纯粹的内核,冰冷而炽热。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触感坚实,没有一丝颤抖。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苏婉的唇角终于向上弯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在她脸上绽开。那笑容很浅,却像寒夜里乍然亮起的星火,驱散了她眉宇间积郁许久的阴霾。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真正的笑容。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楚夜松开手,直接切入正题。

  “当然是从如意客栈开始。”苏婉收回手,小心地将那张承载着血与泪的纸条重新叠好,放入怀中。当她再次抬眼时,那抹短暂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寒光。

  “既然那个草原恶狼在那里,我们就去会会他。”

  “现在就去?”楚夜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肌肉微微蓄力,准备随时行动。

  “当然不是。”苏婉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冲动。

  “贸然行动,和送死没有区别。”

  她走到井沿边,将那个油布包袱重新打开,动作条理分明。

  “我们需要先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还要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

  她从包袱中取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瓶,一一排开。月光下,那些素白的小瓶子泛着一层幽冷的光泽。

  “这些是我调配的药,有致命的,也有致昏的,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

  楚夜的目光落在一个通体漆黑的小瓶子上,他伸手拿起,拔开木塞。一股奇特的、介于甜香和腥气之间的味道飘散出来。他只闻了一下,就判断出了药性。

  “这是什么?”

  “断筋散。”苏婉淡淡地解释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种最寻常的草药。

  “中毒后一个时辰内,四肢经脉会暂时麻痹,失去力气,但不会致命。药效过后,除了有些虚脱,没有后患。”

  “你还真是什么都准备了。”

  楚夜盖上瓶塞,心中再次对这个少女的评价高了几分。她不仅有复仇的决心,更有与之匹配的头脑和耐心。毒药,迷药,甚至连这种可以用来活捉、又不伤及性命的药都准备了。

  “两年的准备,不能白费。”

  苏婉将那些药瓶重新用软布包好,收回包袱里。

  “不过现在有了你,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楚夜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对方的底细都一无所知。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楚夜。”他回答了她的后半句话。

  “至于你为什么相信我……”苏婉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穿透力。

  “因为你有选择。”她打断了楚夜未竟的问话。

  “刚才在巷子里,面对衙役的围捕,你完全可以强行冲过去,你的身手足够做到。或者,更简单一点,你可以拿我当人质,但你没有。”

  她的分析冷静而透彻。

  “而且,从你的身手来看,你绝对不是普通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却被血狼帮这种拿钱办事的组织追杀得如此狼狈。”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招惹的,不是血狼帮,而是他们背后那个付钱的雇主。一个能让血狼帮都甘心卖命追杀的人,一个能让你都感到棘手的大人物。”

  苏婉的推理能力,让楚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异色。

  “一个能让大人物动用这种力量来追杀的人,品格通常不会太差。因为真正的恶棍,往往会选择成为大人物的爪牙,而不是敌人。”

  楚夜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品格不差?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己手上沾过的血,还会这么想吗?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行动?”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迅速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明天晚上。”苏婉显然早已有了答案。

  “白天,血狼帮的人戒心最重,客栈里人多眼杂,不便动手。我会找机会再去如意客栈踩点,确认最新的情况。你负责养精蓄锐,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好。”楚夜点头应下。

  “那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他环顾了一下这个荒芜的院子。

  “你在这里,我回我的住处。”苏婉指了指院子角落里一间几乎已经塌了一半的破屋。

  “那里面有我之前准备的干草和一床旧被子,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将就一晚吧。”

  “你不留下来?”

  “男女有别。”

  苏婉的脸颊在清冷的月光下,似乎染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红晕,但很快就消散了。

  “而且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些明天要用到的东西。”说完,她背起那个不大的包袱,转身朝院门走去。

  “明天黄昏时分,我会来这里找你。”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等等。”楚夜叫住了她。

  苏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侧影。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血狼帮不是善茬,报仇的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万一……”

  “没有万一。”苏婉的声音不大,却坚定如铁,斩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劝诫。“我已经等了两年,不会再等下去了。”

  她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院墙外的夜色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楚夜一个人,站在空旷死寂的院子里。

  风吹过,高过人头的杂草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楚夜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这个少女的遭遇,像一根针,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早已结痂的地方。同样是被仇恨驱使,同样是背负着无法卸下的沉重包袱。

  或许,他们真的是天生的同伴。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走向那间破屋。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一股尘土与干草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确实有一堆还算干净的干草,上面铺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被子。虽然简陋,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是难得的安身之所。他在干草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穿过屋顶的破洞。

  一轮残月高悬于墨色的天幕之上,清冷,孤寂。

  明天的行动,成功率有多大?

  楚夜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他踏出那一步开始,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不管前方等待着他的,是黎明,还是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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