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吕如婉在我眼中变得陌生无比。 我理解她害怕冥九宸降罪，极力想保全自己和无风的心情。 没她说出让我说服冥九宸放弃皇位、离开皇宫这样匪夷所思的话来，显得既自私又愚蠢！ 她喜欢锦衣玉食的体面生活，想要手握皇权、掌控天下，难道冥九宸就不想吗？ 正因为知道自己出生低微，冥九宸才对权势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谁挡了他道，他便遇神杀神、遇佛杀 佛！ 我神情陡然变得冷厉，语气也生硬起来：“婉贵妃，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样的话以后最好别再说，否则被陛下听到，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吕如婉不死心，她死死地盯着我：“康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只要无风能坐上皇位，你想去哪都可以！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满足的！” 我自嘲一笑：“婉贵妃你太看得起我，我不过一个受宠的嫔妃，在江山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不会自不量力到说服陛下为了我放弃整个江山，也请婉贵妃不要在我身上寄予不切实际的期望！” 她似乎还想说服我，被我直接打断了。 我从袖子里掏出几瓶药：“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一起去探望无风的。我带了缓解蛊毒的药物，对他应该有用。” 吕如婉目光落在我的药瓶上，脸上浮起几分带着愧疚的感激之色：“谢谢你，康妃！”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他！” 无风被安置在翠竹苑一间空屋里，门外有层层侍卫把守。 看到我和吕如婉来，为首的侍卫明显愣了一下。 吕如婉有些不高兴：“怎么，连本宫都不能进去吗？” 为首的侍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黝黑的脸上英气不足，稚嫩有余。 他朝吕如婉行了个礼：“婉贵妃自然可以随意出入，只是康妃娘娘她……” 说着，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了然：“是陛下不准我来，对吗？” 这名侍卫窘迫地朝我抱拳行礼：“请康妃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我从袖口里掏出几块碎金子，塞在他手里，冲他莞尔一笑，“你就当我今日没来过这里。” “这……”侍卫看起来为难至极，他把碎金子塞回我手中，“属下不能这么做，请娘娘恕罪！” 我看着掌心里被退回来的碎金子，勾了勾唇：“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姓林，单名一个淮字！” 我敛了敛容：“本宫这就跟陛下说，一个叫林淮的侍卫轻薄本宫，摸了本宫的手！” 林淮一听脸色骤变：“娘娘怎可随意冤枉属下！属下没有做过这种事！”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陛下会信你，还是信本宫？” 林淮的脸涨得通红，一副百口莫辩的憋屈模样。半晌才垂着头朝我行礼道：“娘娘请自便！” “这就对了！”我坚持将碎金子塞在他手中，低声道，“你记得，本宫从未踏入翠竹苑，也从未见过你！” 林淮没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憋屈还是别的缘故，他的耳根通红。 但那碎金子，他终究是收了。 大概也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走进翠竹苑时，我发现吕如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为何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吕如婉收回目光：“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康妃你似乎……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了然一笑：“婉贵妃直接说我表里不一不就好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吕如婉急急解释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善可欺的人，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懂得拿捏人心，善于保护自己！” “我就当娘娘在夸奖我了。”我用微笑掩饰着心底腾升而起的无奈，“在这深宫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久而久之就练就了拿捏人心的本事，让娘娘见笑了。” 吕如婉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喃喃道：“谁说不是呢？” 所有出人意料的能力，不过是努力活下来的筹码罢了。 越往屋里走，光线越暗，最后只剩下两盏微弱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影。 吕如婉下意识握住我的手，不安地问：“里面为何这般黑？” 我轻声解释道：“中了这种蛊毒的人怕光。应该是为了安抚无风的情绪，故意不把四周弄太亮的。” 话音刚落，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声，把我们吓了一跳。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连声音都在颤抖：“什、什么声音？” “应该是无风。中蛊毒的人不仅怕光，他们的五感还比常人灵敏，对光线、声音、气味都极其敏 感，一旦过度刺激就会烦躁不安，甚至抓狂。” 以我的猜测，他应该是闻到吕如婉的气味，有些亢 奋了。 从前每次我走进安置冥九宸的寝殿时，他总会发出这种类似野兽的咆哮声，一开始我也很怕，后来渐渐习惯了，就把这种声音当成动物进食前的嚎叫声，慢慢也就不再恐惧。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对蛊毒也有研究。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蛊毒这种东西，无风发作的时候，我着实被吓坏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一世我为冥九宸奉血十年，想对蛊毒没有研究都难。 我们牵着手缓缓踏进屋里，忽然一阵阴风袭来，有什么东西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们被吓了一跳，不自觉松开了手。 黑暗中传来吕如婉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我连忙掏出火折子点燃，看到了让我害怕的一幕——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双眼猩红，面容狰狞，嘴巴大张，像头饿极了的狼。 要不是他脖颈上、四肢缠着铁链，我丝毫不怀疑他会扑上去撕开她纤细的脖颈。 “娘娘，我好饿啊，你让我……咬一口吧！”无风垂涎欲滴的表情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极其恐怖，看得我后背发凉。 “不要！你、你别过来……”吕如婉吓得腿都软了，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后退。 无风见她要走，瞪大了眼睛发出咆哮声，像只发怒的狮子，把铁链晃动得叮当作响。 我连忙跑过去，将吕如婉扶起身。 “婉贵妃，你没事吧？！” “我没事！”吕如婉惊魂未定。 此时的无风不停地撕扯着铁链，发出阵阵让人心生恐惧的嘶吼声。 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心底腾升起强烈的不安。 吕如婉眼底流露出恐惧又怜悯的复杂情绪：“中了蛊毒就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是的。 蛊毒虽然可怕，但不会在短时间内让中蛊之人性情大变到这种程度。 上一世冥九宸中蛊十年都没有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我突然意识到冥九宸不让我来看无风的原因。 他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怕我发现无风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