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耕时节,村里的人一大早就下地忙活了,秦素岁吃了早饭后,也骑着小毛驴往县城去了。
她一身素色衣裳,头发用簪子绾在脑后,和煦的阳光下,就连她的眉眼都更加柔和了几分。
一阵风吹过来,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和药香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经过田地时,不少干活的村妇都忍不住抬头看她。
“你们听说了没?她被休了以后,可不得了了!鸡鸭鱼肉说买就买!
前两天她小姑子不过是想跟她拿点肉,险些被她把手剁下来!”
“那咋能没听说呢?她小叔子也是一片孝心,想跟她要点糕点回家孝敬爹娘。
她倒好,硬是把人给打出去了!”
她们捏着鼻子啧啧两声,又有人说道:“大清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八成是会野男人去了!
别看她现在风光,将来八成还是得求沈家收留她!”
秦穗岁没理会她们的闲言碎语,自从有了隐儿和香橼以后,她发现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也挺有乐趣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轻易杀人的。
算她们这群长舌妇命大。
此时正是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秦穗岁从后院进众生堂,换了一件男装就去前面坐诊了。
除了她之外,医馆里还有薛、李二位郎中,薛郎中四十岁上下,李郎中才二十出头,两位都是温和宽厚的人。
药童除了枳实,还有四个,虽然医术不精,但帮忙抓个药还是能做得来的。
秦穗岁来了之后,便是他们三位轮值,薛郎中怕她应付不来,便主动陪她一块坐诊。
“小秦郎中小小年纪就能做出那么精细的膏药,可见医术不凡!
以你也不用担心,平日来看诊的,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
“快来人啊!救命啊!”
薛郎中的‘病’字还没说出口,几个汉子就扛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快步进来。
其中一个汉子四下环顾了一圈,一看见薛郎中就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下了。
“郎中救命啊!我跟我兄弟去山上打猎,没成想我一脚踩空了。
我这个傻兄弟想拉我,结果我俩一块摔下去了。
我倒是没有大碍,可我兄弟他……”
说着,那汉子的眼里已经氲出了泪花。
薛郎中赶紧招呼着众人把那血人扛到后院的厢房里,往常要是有摔断了胳膊腿的,都是在后院诊治,那几间厢房相当于是病房和急诊室了。
从同行的几个汉子口中得知,这一对兄弟叫张大、张二,摔得不省人事的是张二。
把张二抬进厢房后,薛郎中把旁人撵到外面等候。
他们兄弟平时以打猎为生,一块上山的猎户里,就属他们猎得的猎物最多。
现在大伙都担心张二的伤势,秦穗岁的注意力却都在张大身上。
刚才一打眼她就看出来了,张二摔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身上还有几处外伤,虽然看起来凶险,但只要及时施救,好好调养一阵子就没有大碍了。
可两个人一块从山上摔下来,没道理一个不省人事,一个却活蹦乱跳的。
除非……
她正琢磨着,就看见张大快步走到她跟前,难为情的说:“小郎中,我口渴的厉害,我看那有口井,我先舀两瓢水喝,你别见怪啊。”
秦穗岁心里咯噔一下,愈发肯定她的判断。
“不能喝!”
她急声喝止住张大,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瓢。
张大被吓了一跳,局促的站在水井旁边,手足无措。
同行来的汉子们见她疾言厉色的,都有些不满,纷纷为张大抱不平。
“你咋那么小气?喝你两口水都不行?”
“就是!看着年纪不大,人倒是刻薄!张大哥还能把井水给喝干了?”
没等秦穗岁说话,张大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响,两眼翻白趔趄着向后栽倒。
有个汉子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他:“哎!张大哥渴死了!”
秦穗岁无语的把水瓢扔到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先把他抬到旁边那间厢房去!他不是渴的,他是内出血休克了!”
“啥?内猪血是啥血?”
秦穗岁尽量通俗易懂的解释道:“不是内猪血,是内出血!
他伤口不在外头,而是五脏六腑受伤了,血都在肚子里,他比张二伤的更重!
要是再耽搁,你们就可以给他收尸了。”
听她这么说,那几个汉子都不乐意了,气势汹汹的像要吃人似的。
“娘的!你敢咒张大哥?
你毛都没长全,你会看病吗?”
“分明是你刚才不给张大哥喝水,他才渴晕了!
什么出不出血的,就是你在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