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下,百官已经结束任务,纷纷离去。
徒留祁晏北一人,负手站在城门前,久久未动。
直到再也看不清黑压压的军队。
他面无表情,看似与平日没甚两样。
但长风却知道,殿下此时心里肯定不好过。
长风微不可查的叹口气,向来心大的他,都觉得有些惆怅。
还有些遗憾。
他是在替自家殿下遗憾。
“殿下,你刚刚怎么不跟沈将军多说几句,沈将军这一离开,您与她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再见了。”长风闷闷的道。
性格愚钝如长风,都已经品出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祁晏北眼神微暗,沉寂的眸子映着空无一人的地平线。
“无妨,以后会见到的。”他不知是在回答长风,还是在安慰自己,“总会再见面的。”
从前因为祁帝想留他在身边,祁晏北便一直待在京城,安居于王府之中。
祁晏北原先并未觉得如何。
如今沈青歌离去,他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心里空落落的。
仿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离他远去了一般。
然而这样安静的失落并未维持太久。
“对了!沈将军还让我给你几封信来着。”
长风忽的想起什么般,四处摸着自己身上。
摸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几封皱巴巴的信。
祁晏北落寞的表情一顿,疑惑望他:“她什么时候给你信了?本王怎么没看见?”
明明他昨晚跟沈青歌见面时,没见长风拿东西。
长风挠头尴尬一笑,心虚开口:“那什么……沈将军前几日给我的,我给忘了。”
要不是今日突然想起来,他还真给忘了。
祁晏北微眯眯眼,眼神不善。
长风暗道不好,连忙找补。
“还有一个原因!沈将军给我的时候,嘱咐让我等她离开再给你,现在应该也不算晚……”在祁晏北危险的注视下,长风找补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终闭上嘴。
祁晏北横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道:“如此说来,本王还要谢你?”
“不不不,都是属下的本职工作。”长风疯狂摇头。
该死的求生欲让他变得极其老实。
祁晏北冷哼一声,出乎长风预料的没罚他。
他捏着信,周身气质忽然平静了许多,“罢了,先回府吧。”
虽然长风很不靠谱,但能把沈青歌的信好好保存下来,也算功劳一件。
姑且就不罚他了。
祁晏北说着,终于不再似‘望妻石’般,傻站在城门下。
他转身,望城中走去。
路过刚下城楼的护国公府几人,驻足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沈青穹,祁晏北神情变都没变。
倒是护国公老夫人有些惊讶,刚哭过的眼扭头望向沈青穹。
“璟王殿下这是?他认得你?”
方才祁晏北分明在跟自家孙子打招呼。
“我与璟王殿下在幽州有过一面之缘。”沈青穹神秘一笑。
沈青歌怕家里多想,并未把祁晏北同她一起去了幽州的事情告诉祖母。
是以护国公老夫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家孙女跟璟王的瓜葛。
然而沈青穹却看的一清二楚,同为男子,他太知道祁晏北的心思了。
就连这次急急赶回京城,都是沈青歌出的主意,祁晏北下的命令。
否则,他万不能从幽州的一众杂务里抽身,赶在自家小妹离开前赶回来的。
说来他也沾了祁晏北的光。
但大概哥哥对觊觎妹妹的男人天生有敌意。
沈青穹明知祁晏北为自家做了许多事,可他还是不大乐意在家人面前夸他。
他总觉得,祖母对祁晏北的印象已经够好了,一旦再说这些事,祖母少不了要动心。
说不定会有想撮合两人的心思。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沈青穹心里不得劲的很。
小妹才多大的年纪,那璟王虽然人不错,长得也勉强‘还行’。
但跟小妹谈婚论嫁是万万不能的!
没有人能跟他妹妹谈恋爱!没有!
是以,纵使对上祖母怀疑的目光,沈青穹还是咬死了只是跟他偶尔见过一面。
祖母觉得祁晏北对她格外亲切什么的,绝对是感觉错了!
这厢沈青穹避之不及的态度,祁晏北全然不知。
他一路走着,一边低头看信。
一共四封信,其中三封上写的都是‘私事’。
唯有一封,封面上方,沈青歌写上了‘公事’两个小字。
祁晏北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先看公事。
至于剩下的三封信,被他轻手放入怀中。
打算回王府再好好看。
撕开信封,熟悉的瘦金字体映入眼帘。
风骨中藏着锐气,一如沈青歌本人。
祁晏北唇边勾起抹笑。
似乎透过字迹看到那个眉眼飞扬的少女。
然而当他快速看完信上内容时,祁晏北眉间露出几分惊讶。
他侧首看向一脸无所事事的长风。
“相国府的吴长晨,还关押在镇城司吗?”
长风回想了片刻,摇摇头,“相国府的老太爷,早就差人拿着腰牌提走了。”
吴长晨虽然没大本事,是个花花太岁。
但吴老太爷,确实是一等一的人物。
办事再圆滑不过。
他的老仆来镇城司提人时,一口一个抱歉,说自家小少爷不懂事,给镇城司添麻烦了,老太爷正在家等着他回来,好好责罚一顿。
虽然镇城司众人心知他是场面话,谁人不知吴老太爷对孙子的溺爱放纵。
但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勋贵世家,又好声好气的说话。
镇城司自然只能放他回家。
长风知道他是因为对沈青歌出言不逊外加闹事才被逮捕。
听说他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放出来了,还气了好大一会儿呢。
“不过殿下,你突然问这个干嘛?”长风好奇道。
祁晏北眼中思索许久,并未回答他。
过了片刻,祁晏北突然顿足,朝长风招手,让他过来。
“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去取大理寺中,江南知府苏涉的案件。”祁晏北吩咐道。
长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立刻去取。
徒留祁晏北站在原地,捏着信纸,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步伐一转,调转方向,往另一处走。
那里是一座恢弘的王府院落。
不过不是他的王府,而是祁王,他曾经的死对头祁长祚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