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
祁晏北因为沈青歌留下的一封信,忙的不可开交。
辗转于镇城司和大理寺。
调查有关祁长祚的侧王妃聂欢的生父,江南知府苏涉的命案。
而沈青歌本人则拍拍屁股走人,落得个清闲。 那信是她写的不假,但具体内容,其实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在惩戒了相国府小公子的第二日,聂欢便趁夜找上门来。 她不知使了何手段,要得长宁公主的帖子,递了军营找到沈青歌。 一见面,便给沈青歌跪下了,说有一件事求她。 沈青歌大惊,赶忙将人扶起来,客气礼貌的请她坐下,再细听聂欢的来意。 聂欢便将自己一家被相国府大老爷,因为一处私宅,陷害屠杀满门的事情悉数告知。 并把自己委身于祁长祚的企图,也全盘托出。 她找上沈青歌,实在是万不得已,祁长祚整日厮混在内宅,与沈枳苟.合,在朝堂上渐渐失了势,她虽然贵为祁王侧王妃,奈何用的是假名假家世,在京中根本就没有人脉,想寻仇人报仇都不得机会。 昨日听闻沈青歌在夜市上对吴长晨斥责,毫不畏惧相国府的家世,聂欢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前来求沈青歌帮她。 来时,聂欢还带上了从祁长祚那里搜罗来的最珍贵的奇珍异宝,以及自己的全部身家,只求能打动沈青歌,帮她报仇雪恨。 一听聂欢一家都被无辜残害死,沈青歌立刻便怒了,江南知府苏涉的名号,她不是没听说过,一代清流世家,虽居于江南这等富饶之地,但却不贪慕钱财,尽心尽力为民谋生计,是难得的清流好官。 她前世根本没听闻苏涉一家被残害的消息。 如今聂欢求到她面前,沈青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她不为别的,只为给这等好官讨一个公道。 至于聂怀带来的金银珠宝们,沈青歌分毫未收,怎么来的,便请聂欢怎么带回去了。 聂欢来时,带着满满的担忧,但走时,心里却很是安稳。 沈青歌保证,一定会找出证据,为她们一家伸冤,她这么说,聂欢便也信她,还告诉沈青歌,如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祁王府找她。 此时的祁王府,虽然算不得她的一言堂,但也有她七八成的人手,全府除了祁长祚,几乎所有的权势都在她手中。 沈青歌自然应下,并在心里狠狠地赞美了她一番。 于是萍水相逢,仅有一面之缘的两个人,十分不可思议的达成了共识。 当然,介于沈青歌自己出征在即,她千思万想后,还是决定将此事托付给祁晏北。 作为报酬,沈青歌为祁晏北准备了一份厚礼。 当然,这份厚礼如今只是一句空话,最终能不能送出,还要看沈青歌日后的努力。 但就凭这,祁晏北已经欣然应下。 或者说,哪怕沈青歌就送个石头过来,祁晏北恐怕亦是很开心。 只是沈青歌肯定不会这么送罢了。
虎门关离京数千里,两万人的军队开拔,外加各类军械、一车车的粮草,速度想快也快不了。
索性沈青歌不急,白日赶路,夜晚扎营。
一路粮草备的足,除去兵部准备的粮草,还有沈青歌自购的粮草。
离京后,顺着官路,一路从存粮的村庄中取了回来。
一路走,押运粮草的后勤队伍反而更加庞大。
这还是沈青歌事先让人运走一半粮草后的情况。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沈青歌在从幽州回京后的第二日便开始让人往虎门关运粮。
她怕虎门关驻守的将士们的粮草不够吃。
饶是如此,沈青歌还时常停在城池旁边、或是富饶的山脉附近,给将士们开荤。
连日走下来,军中士兵们除了行军有些疲惫,气色倒是没差下去。
除开刚出发时的那几日,众将士疲惫不堪。
慢慢的,他们适应了行军节奏后,居然个个活蹦乱跳起来。
白日行军数百里,到了晚上,在篝火旁边,他们居然也有精力,举办几场简陋的比武大赛。
以虎营校尉程虎为首的力士,天天叫嚣着跟豹营的先锋们决一高下。
慕容恒自然不甘居人下,带着豹营小豹子们,嗷嗷的跟虎营摔跤。
其中还有不少风营和云营的将士们,在一旁煽风点火,怂恿他们动手。
篝火旁,两个士兵光着膀子比拼。
不用武器,也不用武功,赤手空拳的比拼力气。
两人用力猛到脸都涨得通红。
公输衡坐在马扎上,犹豫着扭头,“将军,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第一次见还能这样比武的呢。
比武常见,他后来也比过许多次,但那是在军营中。
在军营,可没人会脱了衣服比武。
俩人都露着膀子,公输衡从小培养起来的世家观念,让他觉得有些不雅。
而且。
他可没忘了,他们将军可还是个女子。
公输衡少不了有些担忧。
被他忧心的沈青歌,对此浑然不知。
她正忙着瞧这俩人谁更厉害,看的十分认真。
闻言,茫然的啊了一声,眼中不解。
“我觉得挺好的啊,这多有精神。”
自从她定下军规,任何人不得狎ji,这群士兵们就热衷上了比武。
沈青歌也不拦着,每次还会掏几两银子做彩头,谁表现出色谁就能拿。
是以,军中比武的风气不减反增。
沈青歌一边跟公输衡说这话,目光却是一动没动。
“嘶,怎么踹下三路,这豹营也太黑了。”见那豹营的前锋朝虎营力士的裆下来了一脚,沈青歌不忍直视,在心里默默点蜡,“这下虎营那小子要跟他拼命了。”
沈青歌忍不住跟身旁的清竹点评道。
出发前,沈青歌到底还是带上了清竹。
她近日来箭术练的极好,拳脚也一日千里的进步,如今都能跟普通百夫长打的有来有往。
沈青歌依照承诺,把清竹做亲卫带在身边,平日里跟在她身边,私下里,跟着沈肆继续精进武艺。
正好还有个清枫,好好的虎营千夫长不当,闹着要来给她当亲卫。
无奈,她只能将俩‘清’都留在身边,沈肆,虽然担了豹营副校尉的职位,但军中无人不知,他是沈青歌的亲信。
沈青歌的亲卫队日益庞大起来。
俩将士都没穿上衣,清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后来被他们‘毫无道德底线’的出招给惊住,一双眸子兴奋的落在二人身上。
“确实太黑了,不过可以学一学。”清竹眼冒红光的评价道,“这招杀伤力实在高!”
主仆二人,丝毫没觉得不妥,反而指指点点起来。
公输衡傻眼,被重塑了三观。
合着他成了老古董、老封建了。
公输衡一脸郁闷,愤恨的拿树杈子在地上戳来戳去。
宇文忠老将军见了,不由得哈哈一笑。
他带着长者独有的和蔼,望向公输衡:“右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像这样的场面,是我从前打仗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的,若从前军中也如现在一样,我恐怕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公输衡戳树杈子的动作一停,不由得抬起头来。
“为何?”他好奇的问,“比武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他在西郊大营待了这么多天,要问他什么见的最多,公输衡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比武。
西郊大营,三日一小比,五日一大比,除开剿匪那几天,几乎日日都有比武。
若不是沈青歌下了军令,入夜后不得私斗,恐怕半夜都有士兵爬起来去练武场比武。
现在行军途中,沈青歌暂时解了这条军令,士兵们便更欢了。
宇文忠老将军摇摇头,缓缓开口:“右将军可知,比武是要费力气的。”
公输衡茫然的点头。
这他自然知道。
“那右将军也应该知道,军中粮草一向是不富裕的,这两年还好,有璟王殿下回京后,陛下对军中也大方了些,但前些年,可不是这种情况。”
坐在温暖的篝火旁边,宇文忠老将军喝了一口御寒的烈酒,目光逐渐回忆到过去。
祁帝一向抠门,当初明威将军还在时,他们胜多败少,打了胜仗,就能缴获物资,起码能吃个饱饭。
可后来。
明威将军战死,祁帝越发抠门,兵部的粮草常常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行军打仗,能活下来全靠一口气撑着。
军中将士们一度沦落到要跟兔子们抢草皮吃。
当然,那时的兔子,也都差不多落入他们肚中。
饿肚子,在那时是常事。
军职高如宇文忠老将军,都不得不跟将士们一起饿肚子。
那时别说是吃饱了肚子比武,就连大军从一个地方开拔到另一处,赶路的途中,都得饿死几个人。
所以,如今见到将士们围在篝火旁边,打架、比武,瞧着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别提宇文忠老将军心里有多高兴了。 这样的场景,当真是他梦寐以求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
皆是由沈青歌引起的变化。 她争来了兵部的粮,又自己掏家底买了粮,一日一日如流水般的银子朝军中花着,军队才能变成今天这副兵强马壮、士气勃发的模样。
众将士从不在明面上说起这件事,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