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沉,白荣锦在雪地里躺了半晌才起来。
整个人都似变了一样,看也没看地上的食盒,一言不发回了云满楼。
大雪就停了那么两日,阳光还没照暖就又下了起来。
整个河东村乃至安州县都被大雪压得越发沉了。
夏月早得了云霄的叮嘱,趁着两日晴天,采买了不少吃食回来。
旁人见了,有那勤快的,也就学起来,倒也阴差阳错囤了货。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可当一连下了五六日大雪、压塌了几所房子之后,夏月还是揪起了心。
恐怕这个冬天,不好过!
白荣锦懒洋洋从客房出来,瞄了她一眼,“我总留在这也不是回事,一会吃了饭就回去吧。”
没等夏月说话,林氏就眉头一皱,“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回去?
还是再等等。”
两日前,白荣锦借口恭贺夏月赐婚,带着厚厚的贺礼、冒着雪赶来了。
可雪越下越大,自然是被困在了夏家,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众人正说着话,胡三娘就裹着厚厚的衣裳走了进来。
四个月的孕肚已经微微隆起,身子却依旧纤细,“夫人,我炖了些汤,您尝尝?”
林氏刺的眼睛生疼,笑容也僵住了,“你身子越来越笨重了,就不要做这些事儿了。
吃食什么的,自有于大娘管着。”
再不喜她,肚子里却是夏家的孩子,自己总不能不顾夏家血脉!
“这是我们客栈的招牌菜,这大雪天儿喝了最是暖胃养身,夫人莫不是嫌弃我?”
胡三娘垂着眼帘,依旧举着食盒不肯放弃。
夏月冷冷看她一眼,自打她住进来,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许是过了前三个月,胎稳了,最近几日没少往外窜,虽然人留下了,但可不是为了给自己老娘添堵的!
丝毫情面都没给她留,“嫌弃你又怎样?
三娘没事还是少往外跑,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正事。”
“我、我只是想跟大家好好相处。”
胡三娘眼角微红,捏着食盒的手都冒出了青筋,“小姐既然不喜我,我躲起来就是。”
说完,抱着食盒踉跄而去。
几个月前,她还生活的无忧无虑,可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如今更是寄人篱下,热脸直往人家冷屁股上贴!
胡三娘心中憋屈的难受,扑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不过是一见倾心,一时没把控住自己而已... ...
她也曾想着八抬大轿做人正妻,哪知道如今竟成了...连妾都算不上的玩意... ...
脑子一阵浑浑噩噩,忽然肚皮就被什么拱了一下。
胡三娘愣了下,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肚子——
咕噜噜,像有只小鱼似的在里面吐泡泡!
这是、她的孩子!
胡三娘只觉得那小小的孩子一瞬间就将她的不甘治愈了,整个人都带着欣喜和期待。
这点儿委屈算什么,只要孩子平安降生,她就可以母凭子贵!
纪家,云极面色有些沉,“他是见我现在好了,才又想起我来了!”
当初他半死不活被送出宫,要不是云大哥一直不放弃,他早就死了!
那时也没见宫里来人嘘寒问暖,现在倒想着迎他回去了!
梁尽忠吓得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殿下,可不能这么说哇!
圣上对您是真的日思夜想,都瘦了一大圈呐!
您快跟奴才回去吧!”
这都劝了好几日了,七皇子却说什么也不跟他回去,愁的他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儿!
“他瘦了一圈?你能看出来?”
云极瞪了他一眼,求助似的看向云霄。
云霄无奈的笑了声,“尽忠公公,小皇子病情才刚稳定,倒不如等雪化化再往回赶。
若是你着急,就先回去吧,到时候只说我将人留下了,年前跟我一起回去便是。”
梁尽忠这回可不敢说不了,喏喏应了,也不顾风雪还大,带着人就走了。
奇怪的是,来时好好的,回去的路上却极不顺,一会儿马车坏了、一会儿又病倒好几个。
他不免就想起关于夏月的那个神秘身份来,莫非是因为给福女姑娘送喜,所以得了上天的保佑?
而返程没了这份得天独厚,就难起来了!
梁尽忠愈发觉得这事稀奇,默默记在心里暂且不提。
另一边福丫休息了几日,身子已经大好,众人生怕刺激到她,没人敢再提扒皮怪的事儿。
一大家子除了胡三娘和还起不了身的夏冬阳,全都凑在了花厅吃火锅。
起先,林氏和夏月都不愿意搭理夏冬阳,几个孩子还觉得奇怪。
可随着胡三娘肚子越来越大,大小孩子们也就渐渐明白了些,连带着也有些生气。
最后就形成了现在这种——非必要不接触的局面。
可怜夏冬阳一个人冷冷清清,欲哭无泪,但他也不敢委屈。
孩子都有了,他还能说什么?
夏月看着他屋子里的灯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正想去陪陪他,里正来了。
几日不见,里正却像老了好几岁似的,满脸沧桑,“若不是实在熬不下去了,我也不好意思来张这个口。”
边说边吞口水。
这火锅味儿太香了!他都好几天没吃个饱饭了!
夏月立即冲李三妮使了个眼色,笑道,“里正爷爷有话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做什么那么客气。”
“里正爷爷,您还没吃饭吧?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点?”
三妮拿来碗筷,直接塞进了里正手里。
里正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拒绝身体却很诚实。
连吃了几大口,才缓缓说道,“还不是村里好些人家,房子都给压塌了!
偏这雪大的很,修都没法修。
这不就想着、想着能不能叫他们去你那厂子里凑合几天?”
那厂子是他和夏冬阳一块找人盖得,又大又暖和,住几个人完全没问题!
反正现在厂子也做不了活,闲着也是闲着!
夏月睁着一双大眼,笑吟吟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笑谈声也忽然静了下来,一瞬间仿佛按了静音键,只剩下锅子咕噜噜滚动的声音。
里正这回是真脸红了,只觉得那双眼睛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干咳了两声,
“我不会叫他们白住的,该交多少钱,月儿你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