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凌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干巴巴的,“其实是我让他去请您的,既然是团圆的日子,自然要一家人在一起。” 苏远山的脸色缓和了些,还是有些不自然。 他极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甚至比在战场上杀敌还要困难些。 王府内一切都是提早安排好了的,菜式繁多,甚至还有好几坛陈年佳酿。 苏远山并不是自己单独过来的,他还带了苏月凌母亲的牌位。上头“爱妻姜俪”四个字已经有些模糊,显然是常年被人拿在手中摩梭才会变成这样。 虽说早已通过穆归那边,得知了她母亲的真名。 可苏远山仍然保留了原来的牌位,或许在他心里,自己的发妻永远都是那个相逢于微末之时的姑娘,并非什么背负血海深仇的南疆人。 苏远山平日里并非好酒之人,今日却不知道为何,拉着陆孤钰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菜还没有吃多少,两人竟然都已有了两分醉意。 喝醉以后的苏远山,话要比平日多了些许。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没能实现当初对你母亲的承诺,更没有照顾好你。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职。” 这些话,换做平日,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如今我又会担心王爷对你不好,他并非良善之人,又位高权重,肯定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好相处”的人此时就坐在他的对面,一脸哀怨的盯着苏月凌。 苏月凌颇为好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安慰道:“我父亲他喝醉了,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事实上,陆孤钰也已经显露出几分醉态。不然平日里的他,根本就不会揪着这一点不放。 “若是这家伙待你不好,你一定要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的话,将军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愿用性命护她周全,又怎会害她?”陆孤钰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岳父大人。” 苏月凌甚至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语气,一时间越发啼笑皆非。 王府的除夕宴便在这般热闹中落下了帷幕,而今夜过去,明日又是新的开始。 …… 除夕过后,雪不但没有停,反倒还下的越大了。 苏月凌倚靠在暖阁的窗户边,抬头看着纷扬而下的雪花,脸上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情。 “若是再这样下去,百姓可就要受灾了。” 蓝语有着和她同样的忧虑,甚至因为蓝老爷子的言传身教,她对这些事情感触更加深刻。 “一般而言,都是瑞雪兆丰年,”她叹了口气,“可是瞧着现如今的场面,今年怕是不好过了。” 蓝语更多地继承了蓝老爷子那颗悲天悯人的心,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更容易感同身受,特别的想到百姓即将遭遇的孤苦以后。 的确,听说南边已经连续下了两日的大雪,这样下去,恐怕极容易引发雪灾。 若是灾难到来,到时候吃苦的都是底层的百姓。 倘若上位者应对得当,那兴许还能减少些损失。可要是不管不顾,那损失的确难以估量。 苏月凌开口安慰道:“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兴许,再有两日雪就停了。” “但愿如此吧,”蓝语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忧虑,却仍然有些提不起兴致来,“爷爷最近身子好了些,要是真的有灾害来临,爷爷肯定在府中坐不住,又要去四处奔波了。” 天上仍旧乌压压的一片,雪花自空中降落,本应该是一片盛景,可当联想到后头的灾害以后,便无人欣赏了。 这场雪,从初一一直下到了初五。 京城中日日都有人扫雪,积雪才止堪堪覆盖到了脚面。城郊听说更加严重,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都快有一人高。 厚厚的雪压塌了不少的屋顶,甚至还冻死了许多人。 京城周边的情况都已经如此严重,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到了这种时候,皇帝倒是又想起陆孤钰来了。 他并未问过陆孤钰的意愿,便直接将赈灾的任务交给了他。 还好他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并未在这上面动手脚。 圣旨颁布下来之后,陆孤钰并未意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事实上,他的确一早就让陈闻声准备了起来。 陈闻声祖上不仅仅对洪涝有所研究,各种天灾,其实均有防治的办法。 只不过他落魄多年,许多东西早已失传。手头上的这些,还是他来京城以前,根据先人留下的典籍自己编撰而成的。 其中许多东西都增添了他这些年来获得的经验,无比珍贵。 而这一次,他更是顾不得身体上的不便,坚持要一同前往。 权衡再三,陆孤钰还是没有同意,只是让他身边的小少年跟着一起过去。这一路上有何见闻,都通过书信转达。 此次离京要面对的事情繁多,苏月凌并不打算自己一个人待在京城,还是跟着陆孤钰一起离开。 若是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两个人面对总好过独自解决。 官道两旁还有未曾融化的积雪,马车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在温暖如春的车厢内,苏月凌有些昏昏欲睡。 她信手翻开陈闻声准备的典籍,上头有不少针对雪灾的方法,甚至还详细到了如何利用食盐等东西来加速冰雪的融化。 不得不说,陈闻声哪怕不做官,光是他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都够他名垂青史了。 马车行进的过程中,道路两旁时不时会出现被大雪压塌的屋子。有些塌了一小半,里面还住着人,有些则只剩下了一个四处漏风的框架。 这些人还在京城附近,自有京城那边派来的人收拢。 他们没办法在此停留,因而就算瞧见了这样的惨状,也无能为力。 “别看了。” 陆孤钰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样的事情看太多,定然会影响平时的心情。他本就不想苏月凌知道这些,在他身边,她永远都无需烦恼这些。 苏月凌将他的手握住,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不去看就能消失的。” 至少亲眼所见,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里反倒还好受些。 陆孤钰皱了皱眉,不是很赞同她的想法,却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在颠簸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护住,没有让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