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锐利至极的视线，是来自苏远山的。 许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苏远山的眼神牢牢地盯着陆孤钰。要不是念着还在御前，他周身的杀气怕是都要凝结成实质了。 苏月凌只觉得好笑，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瞧见。 至于事后苏远山会不会找陆孤钰的麻烦，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今日不知道为何，皇帝倒是没有刻意同陆孤钰彰显兄弟情深。 他只是说了一番祝祷的话，还有对明年的展望，倒是没有其他的了。 倒是皇后，在宴会过半的时候，神色和蔼地看向叶容：“容儿初与君彦成婚，我这个做母亲的，当时没能送上什么好东西。近日刚好得了几匹不错的锦缎，还有些宝石之类的，等下我让人拿给你，也好做几身新衣裳过年。” 叶容当然不缺这点赏赐，只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予，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皇后此举，一是为了安抚她的心，二是为了彰显天家气度。 前阵子的流言，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太子后宅稳定，她不可能直接加以干涉。 陆君彦既然敢为了苏婉儿而忤逆她，那她越表现出对苏婉儿的不满，越容易母子离心。她能做的，也就是在日常赏赐上多给叶容一些，以此来表达她对叶容的偏爱。 叶容以前倒是会觉得荣幸万分，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太子如此行径，背后又何尝没有皇后这么多年暗中纵容的缘故？ 她起身行过谢礼，又缓缓开口：“儿臣多谢母后，母后赏赐的东西贵重，儿臣绝不敢一人独享。等回到府中，儿臣定将做好的衣裳分发给府中姐妹，共同感念母后的恩情。” 不知情的，大概只觉得太子妃大度，就连皇后赏赐的东西都能拿来与姬妾共享。 可一旁的陆君彦，就像活吞了苍蝇一般恶心，“既然是母后单独赐给你的，那你就收着便是。太子府还没有落魄到这种地步，没必要拿你的东西出来充大度。” “也是呢，”叶容点了点头，“殿下自会为妹妹们寻来更好的东西，倒是我多虑了。” 她话里话外都表明了陆君彦对侍妾的宠爱，如此一来，旁人免不了要猜测，这位太子妃到底是真的大度，还是被迫为之。 苏月凌在一旁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了，便在桌子下面掐着陆孤钰的手，拼命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而陆孤钰只是无奈地看她一眼，并未有旁的动作。 她倒是没想到，叶容竟然会无师自通这样损人的技巧。 陆君彦吃了个哑巴亏，多余的话不敢讲，倒是连表面上的貌合神离都不愿意伪装了。 皇后的脸色同样有些阴沉，不知道是因为叶容，还是因为陆君彦。 团年宴上最值得一观的，便是每年的烟火。 到了时间，在宫内最高的楼上，顺便还能遍览整个京城的盛景。 往年的这个时候，苏远山是不会携家眷入宫的。因而在苏月凌的记忆中，对漫天的烟火并没有印象。 唯一记得的，便是每年从小院狭隘天空中看到的风景。 “你手都凉了，”陆孤钰一抖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来，“不冷么？” “不是还有你吗？” 他的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暖烘烘的掌心似乎始终都没有离开过。 就在她回过头说话的时候，天空中刹那间绽开了绚丽的火光。一朵又一朵的美好存在转瞬即逝，绚丽过后又余下了落寞。 苏月凌忍不住用力握紧了陆孤钰的手，回过头去，在灯火下和他相视一笑。 他们二人相互依偎的姿态落在陆君彦眼中，更觉得无比刺目。 他觉得心中烦闷，又不想和叶容待在一起，干脆趁着无人注意，悄然离开了这里。 陆君彦屏退了跟着的宫人，只想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面转转。 他随意挑了一条小路，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走到了何处。 直到听见了女人幽幽的歌声，他才反应过来。 “是谁在那里？” “太子殿下？” 一道曼丽绝色从树丛阴影后走出来，在远处烛火的映衬下，陆君彦很快认出了她的脸。 是近来在宫中风生水起的那位美人。 轻颜冲着陆君彦笑了笑：“妾身还以为，值此佳节，只有妾身一人在此暗自伤神。殿下为何会到如此冷静的地方来？” “孤过来透透气。” 陆君彦有些不太敢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能够轻易看透人心。 “妾身还以为殿下同我一样，都是在这样日子里无所归的可怜人。” 她柔柔地冲陆君彦一笑，如此故作坚强的模样，倒是越发能够勾动男人内心的怜悯和欲.望。 “父皇待你很好，”陆君彦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同父皇说。” 的确，他甚至都觉得，皇帝像是被眼前这个女人给勾走了魂魄一般。后宫之中，还从未有人得到过如此盛宠。只是一见到眼前这女人的容貌，所有的事情，便都解释得通了。 这张脸，绝对是迷惑男人的最好利器。 “陛下身居高位，又怎会懂我这种小女人的苦恼呢？” 她站起身，袅袅婷婷地向他行了一礼。 “妾身就不打扰殿下了。” 她离开时，陆君彦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若隐若现的香气。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抓住她的裙角，却只抓到了她飘落的一方丝帕。 …… 团年宴结束以后，京城中喜庆的氛围倒是越发浓厚起来。 第二日便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整座城镇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于来年来说更是一个好兆头。 如今将军府就只生下苏远山一个孤寡老人，陆孤钰索性瞒着她，在除夕那日将苏远山一起请到了王府来。 “可不是我主动要过来的，”苏远山臭着一张脸开口，“是他要请我过来。” 他倒是没有说，自己一大早就换好了行装，却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他担心自己来了以后，苏月凌反倒会责怪他破坏了好端端的新年。 陆孤钰跟在苏远山的身后，冲她眨眨眼，倒是没有戳穿苏远山的话。 他本意就是将苏远山给带过来，不然的话，苏月凌恐怕还要担心空无一人的将军府，连带着影响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