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年宴可要比寻常的宫宴都要隆重得多，因而准备的衣裳，也比平时要庄重华丽。 苏月凌在送来的衣裳里选了一身绛紫色的宫装，还有一整套水玉琉璃的头面。身后的长发挽成了一个端庄的发髻，再配上一串琉璃璎珞，华贵中又带着些许俏皮。 秋菊给她递来一双芙蓉双色的底靴，里头的皮毛都是陆孤钰特意让人寻来的，既保暖又防水，最适合大雪的日子穿。 走到门边，苏月凌看了看外头的天气，还是让采宁取来了同款绛紫色的大氅。 她可不想去宫里的路上受冻。 陆孤钰身上的穿着就比她的简单多了，一早就在檐下等她。 他转过身来，向她招手：“过来。” 等苏月凌走过来以后，陆孤钰取出一块凤形玉佩，亲自给她系在了腰上。 “我说王爷，今日我们就不用将关系广而告之了吧？” 她腰间的玉佩明显和陆孤钰身上的是一对，旁人一看便能瞧出端倪来。 如此高调，还真是京城头一位。 “叫我什么？” 苏月凌面对他灼灼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轻声道：“阿钰。” 她也不知道陆孤钰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前几日忽而纠结起这个来。就是因为大婚后她一直都未曾改口，他便揪着这件事不依不饶，折腾了她一晚上，还强迫她改了更加亲密的称呼。 当着旁人的面，她还真的有些开不了口。 旁边两个小丫环和林路都识趣地避开了视线，可苏月凌仍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走吧。” 陆孤钰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小心地替她挡着风，同她一起坐上了马车。 他们二人是踩着时辰入宫的，也懒得去同皇帝等人虚与委蛇。 然而，有人自然会上赶着表达自己的孝顺。 陆君彦早早地就入了宫，先是带着孩子去太后那里请安，又去了皇后宫中。 此时在皇后宫中的偏殿里，陆君彦却和叶容相对而坐，二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今日团年宴，你若是在父皇面前失态，回府以后可别怪我不客气！你自己看看，如此板着一张脸，到底成何体统？” 陆君彦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今日入宫以后，叶容都是这般不冷不热的姿态，弄得他尴尬至极。 而方才皇后对于苏婉儿抱来的孩子同样不冷不热，只对着叶容一人嘘寒问暖。 他知道母后不喜苏婉儿，却又不想让苏婉儿平白无故受委屈。 只是，他在皇后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只会在叶容面前逞威风。偏偏叶容又不似苏婉儿，会因为他的冷脸而惶恐。 叶容表情冷淡：“太子殿下如今知道丢人了么？那您宠妾灭妻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会有此后果呢？” “放肆！我什么时候这么做了？” 陆君彦当真是觉得，叶容近来越发放肆了。 他原本还念着她刚失了孩子，所以不少小事上都对她忍让几分，甚至还给了她不少的赏赐。 越是如此，叶容反倒更加蹬鼻子上脸。 “我这就算放肆了么？”叶容冷冷地看着陆君彦，知道他今日做不了什么，态度越发轻慢，“怎么，殿下若是看不惯我，不妨去向陛下求一纸休书，也免得在这里同我做一对怨侣！” “你！” 陆君彦的手抬起又放下，他当然不会忘记母后和他说过的话，可面对更加冷淡的叶容，他更不愿意与之相处。 “殿下不是正好希望给你的好婉儿腾个位置么？” 叶容眼中恨意更甚，与之并存的，是熊熊燃烧的快意。 “只可惜，哪怕没了我，她仍旧是得不到心心念念的太子妃之位呢！” “你给我闭嘴！”陆君彦忍无可忍，将手中的茶杯掷过去，“婉儿和你可不一样，她是真心爱我，才不是为了名分！” “是么？” 叶容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闪，任凭茶水沾满了自己的裙角，她此时高傲的模样，倒是将陆君彦都压了一头。 “你在这换身衣裳，若是今夜还是这般，就不必出现在宴会上了！” 他有些不敢承认，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惧怕这个样子的叶容。 不过很快，陆君彦又恢复如常，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偏殿。 …… 苏月凌同陆孤钰入殿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只剩下了一分亮光。 今夜陆孤钰的位置被安排得很高，仅次于皇帝与太后。 她坐在这里，感觉自己能够将底下百官的神色尽收眼底。 好巧不巧，他们二人对面略下方，正好坐的是陆君彦和叶容。 他们二人仅仅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肢体触碰间，对对方的嫌弃简直溢于言表。 以陆君彦对苏婉儿的宠爱，苏月凌猜的出来，哪怕上次的事情真的和苏婉儿有关系，陆君彦肯定也是不舍得责罚她的。正是因为这样，他和叶容的关系能好得起来就奇怪了。 苏月凌轻扯了一下身旁人的衣袖，“你说若是他们二人当着皇帝的面争执起来，他会袒护哪一边？” 只要镇南军中的老将还活着，那他们就会永远记得当初统领镇南军的叶将军。正是因为如此，留着叶容当太子妃，于皇帝而言永远都有用。 “不会，”陆孤钰面露嘲讽之意，“他不敢。” 他又怎么会不清楚陆孤钰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他肯定最在乎自己的面子。 而皇帝亦是如此。 自己钦定的儿媳同儿子不和，再加上前阵子消停不下的流言，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 苏月凌看了看叶容那边，又将自己的视线转了回来。 她现如今倒是不打算在人前暴露自己与叶容认识，要是让人知道，说不定又会揣测她是不是在图谋些什么。 对于那些闲言碎语，她虽然不在意，却也不喜时刻被人提及。 如妃正带着孩子，坐于陆君彦旁边的座位上。小家伙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努力板起脸想要装的严肃一些，最后还是只能以失败告终。 注意到苏月凌投过去的眼神，他的眼睛一瞬间亮晶晶的，却又碍于这么多人在，只能轻轻地抿唇笑了笑，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他虽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可母妃都这么教了，他自然要听话。 苏月凌又朝他笑笑，端起茶杯，却隐约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