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面色蜡黄，眉梢眼角染上讥诮，便撕破了之前雍容华贵的表象，显得有些刻薄。

　　“你若是想知晓当年之事，那便将那张家事交代一二，讨了本宫开心，本宫自会怜悯你。”

　　“当年之事。”沈蓁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妾身思来想去，娘娘所言不错，当年之事早就该过去了，妾身今日能够活下来，已是不易。”

　　“妾身这条性命，乃是用沈家满门换来的，自然是要替沈家人好好活下去。”

　　在秦皇后的瞩目下，沈蓁陡然扯出个笑来。“妾身多谢娘娘今日教导。”

　　原本想要瞧见沈蓁摇尾乞怜，却不防沈蓁突然态度大变，倒叫她高看沈蓁一眼了。“你倒是比本宫想象之中要沉的住气。”

　　沈蓁扯出一个笑。“娘娘无非是想要知晓陛下留我一命是为何。”

　　秦皇后登时来了精神。

　　“张氏当年富可敌国，虽说因为当年之灾，已将明面上所有的钱财店面如数上缴而后更名换姓隐居山林。”

　　“毕竟张家人堆金积玉的手段不同凡响，再加上陛下总觉着张家人当年壮士断腕的动作太过利落，反倒起了疑心。”

　　沈蓁说到这里，不由抬头瞧了秦皇后一眼。

　　“接下来的话妾身不必再提，娘娘也理当猜中了。”

　　“妾身不过是一名诱饵罢了。”沈蓁似乎觉着此话实在是好笑，只摇了摇头。

　　“当年我母亲出事，外祖父生怕被牵连，都能做出这等举措，莫说他老人家理当已经离世，便是未曾离世。”

　　“我不过是个外生子罢了，又怎么会将身家性命压在我的身上？”

　　秦皇后却未曾被沈蓁的话糊弄过去。“若非是你这诱饵起了作用，陛下又怎会轻易放过你，还如此抬举你？”

　　“娘娘。”沈蓁自我嘲讽道。“要是隐于民间的张家人愿意护我，我又何必回到这牢笼之中？”

　　“自此天高海阔，岂不痛快？”

　　秦皇后阴沉着一张脸坐于高位，那双眼睛上下扫视着，似乎在衡量沈蓁所说真假似得，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道。

　　“你倒心狠，虽然群主养在了厉王妃的名下，可到底是你亲生的。”

　　“你便这样不管了？”

　　提及孩子，沈蓁突然激动了几分。“不要提孩子。”

　　瞧出西瓜的抗拒，秦皇后嗤笑一声。“就算你把这两个孩子当做污点，现在已经生下来了。”

　　“两个？”西瓜面色微冷，指尖无意识的颤动着。“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这两个孩子本就不应该活下来。”

　　“他们身上的血都是脏的。”

　　“要不是那个小贱种养在王妃的膝下，只怕早就被我深深掐死了。”沈蓁冷着脸，脸上带着深深厌恶之感。

　　秦皇后再欲说些什么，却听黄女官低声凑到耳边道。“娘娘，长公主那边似乎起了疑心。”

　　“今日长公主想要去探望陛下，被王喜以她拖着病体的不易面圣的由头挡了回去。”

　　“只怕是挡了不了多久了。”

　　秦皇后抬眼瞧了黄女官道。“什么只怕起疑了。”

　　“她先我们一步，将李青柠接到了宫里头，怕早就心中有了数。”秦皇后甚是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她以为只将人圈到身边来便是安全的？”

　　“只要她们母女在这后宫内一日，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

　　“就是未曾将厉王也一并框进宫，有些可惜了。”秦皇后还是觉得心底隐隐有些不安的，不由抬头瞧着沈蓁，嘴里却不停的开口问道。“厉王当真病了？”

　　“可叫太医去瞧过了？”

　　“叫了，叫的乃是院首，说是厉王殿下乃是旧伤复发，伤口久未痊愈。”

　　“王妃的身子骨一直不好，便叫赵姨娘贴身伺候的，这伤口自然是好不了了。”

　　秦皇后缓缓点头。“便是要叫那杂 种尝尝四面楚歌的味道。”

　　“想来，娘娘只怕是布局布了许久了。”秦皇后与黄女官两人商讨之声虽小。

　　可却没有避讳沈蓁，沈蓁只需细细听听，便将这话听了满耳。

　　光瞧着秦皇后这等表现，只怕便也没决定留她活口了。

　　“这还得多谢你。”

　　“若非是你挑唆着容世礼同你私奔，将容煜气得头脑发热，本宫倒还没法子乘虚而入。”秦皇后挤出个笑容来。

　　“本宫的小十一等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最该谢谢的，便是你这位嫂嫂了，一下替他扫除了两名障碍。”

　　“本宫瞧着这情分，都会替你留个全尸，你且放心。”

　　沈蓁只听到了最后一句。“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只是娘娘不必恐吓我，娘娘若是早想杀了我，只怕早就动手了。”

　　“如何会拖到现下？又何必，故意在我跟前说这些。”沈蓁琢磨片刻，而后歪歪头瞧向秦皇后。“皇后娘娘是想要叫我心神大乱，好露出马脚吧？”

　　“只可惜，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便是娘娘不信，也实在没有法子。”

　　沈蓁说的极为认真。“我之前也是如此对陛下所说。”

　　秦皇后是半个字也不信，眼见着这个法子无用，倒也懒得在她身上纠缠了，只是摆了摆手叫人带她下去。

　　沈蓁乃是十分识相之人，知晓秦皇后已然对她毫无容忍之心了。

　　故而也未曾再折腾，眼见着连翘将她又带到了先前的偏殿之中。

　　“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配合配合奴婢。”

　　“你且等等。”被沈蓁叫住，连翘恭敬的行了行礼，却不停手，继续搜身。

　　连翘搜的仔细，沈蓁倒也随她，只是许是觉得无趣了。

　　沈蓁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观赏起连翘面上的巴掌来了。“一左一右的，却不对称，瞧着便叫人十分难受。”

　　连翘听闻这话，眼底恨不得喷出火来，将沈蓁给点了，可也不知是想起了之前的教训，还是已经被人提点过了，生生将自己的脾气压了下去。

　　匆匆搜了一下沈蓁的身，又将沈蓁身上但凡尖锐一些的物件收了起来，便准备告退。

　　“不知娘娘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奴婢便下去了。”

　　“奴婢这副尊容，莫要污了娘娘的眼才是。”

　　“你倒有自知之明。”沈蓁啧啧了几声，像是欣赏够了似得，退了几步负手而立。“不过，这污都污了，你还能以死谢罪不成？”

　　在连翘爆发之前，又听沈蓁好奇的问道。“你这丫头瞧来便不是十分伶俐的，犯了这么多错，还能在皇后娘娘这儿呆着，只怕就是因为你有两位好姑姑吧？”

　　也不知是那句话点燃了连翘的怒火，连翘偏过头，脸色冷硬。

　　“若是娘娘无事，奴婢便退下了。”

　　眼见着连翘被自己气疯了，关殿门的声音都重了些许，沈蓁抚了抚自己手腕上那只镶着红宝石的银镯子。

　　这是马车上，李青柠从手腕上褪下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