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洁白的床单，衬得陆瑶脸色越发苍白难看，她的呼吸也像是终断了那般，胸口再也没有起伏，静默得可怕。 顾城白的指尖在微微发抖，脊背挺得很直，目光已经完全不敢去看陆瑶了。 “什么哥哥……” 他再也不是陆瑶的哥哥了，从她对父亲下杀手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他不该被陆瑶轻易掌控情绪，他讨厌这种感觉，这会让他变得不安，变得脆弱，变得畏手畏脚！ “先生……”陈一迟疑地走了过去，硬着头皮站在顾城白身后，“要不要叫医生过来，陆小……陆瑶，看上去快不行了……” 哪怕是从小就被顾香甫收养回来，被顾香甫一手培养，几乎是跟着顾城白一起长大的陈一，此刻面对顾城白也会心悸和恐惧。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整张脸上布满了阴鸷和狠厉，只一眼，就给人一种他是来自深层地狱修罗的感觉。 顾城白的脆弱和失态，不会维持太久。 他几乎在听见陈一声音的那一刻就冷静下来，平静地回了一句：“她还不能死。” 她不能死，是因为还要赎罪，不是他心软。 他会证明自己的，他绝不会对这个人心软。 今天的失态不可能再发生一次了，他会亲手将这些可能，统统扼杀在摇篮里。 陈一很快就明白了，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找医生。 看见陆瑶这个情况，连几个对她完全陌生的医生，都会替她扼腕一句：“唉，有些时候，活着真的是一种折磨……” “得罪了顾总，还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都不清楚陆瑶杀人的事，只不过是站在路人的角度上，感慨了一下这个遭遇可怜的小姑娘…… 可即便这样，陆瑶也有很强的求生欲。 她不想死，正是这份扎根在内心深处的坚持和笃定，让她承受了这么多痛苦和折磨，都能活下来。 可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体罢了，顾城白囚禁了她的身体，却不能禁锢住她那颗向往自由的心。 时隔没几天，陆瑶再一次从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再醒来的时候，比以往更瘦了。 从前，她脸颊上还能看见一点点肉，如今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眼窝深陷，憔悴不堪。 就连喉咙……也更不行了，说话越发费劲，每次开口，都必将忍受剧烈撕扯地疼。 这让陆瑶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每天都是沉默。 就连出院的莺莺来看她，也听不到她说话。 莺莺只能自顾自地说：“陆瑶姐，他们都说你杀人，可我觉得你不像杀人犯，王璐说，我救你是会得罪先生的，我也不后悔，其实，我还挺庆幸那天能出现在那里的。” “其实我觉得先生也不会因为我救了你，而惩罚我，正相反，我觉得，就是我救了你，先生才救我的……” 有些时候，心思纯粹的人，想事反而容易得多。 可陆瑶却觉得她实在是单纯过了头。 莺莺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边说话，一边削皮：“所以陆瑶姐，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我们是互相救！” 陆瑶平静地听她说，眼底无波无澜。 莺莺终于削好一个苹果了，用刀切好了，挑了一块递过去：“陆瑶姐，你要吃吗？” 她没照顾过病人，不知道陆瑶现在的情况，是不方便吃不了的，会让她喉咙更难受。 陆瑶眼神闪烁了一下，莺莺太好了…… 这样好的一个人，因为她差点死了，也没离开她，反而想继续对她好。 可她陆瑶何德何能享受这份好？ 陆瑶抿了一下嘴角，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她没看见，莺莺失落地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道：“那好吧，陆瑶姐，你是不是要休息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尽快出院，我们就能一起玩了。” 陆瑶依旧没出声。 她听见莺莺站起身，关上门离开的声音。 等听不见动静了，陆瑶才睁开眼睛，望着床头柜的碗里放着的苹果块。 她费力坐了起来，盯着看了许久，忍不住捡起一块放入嘴里。 真甜…… 那一瞬间，陆瑶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被甜味充斥了。 可这种过分的甜，只会让她不安，怕自己承受不起。 她细嚼慢咽地咽下一块苹果，却再也不肯伸手拿第二块，只将手放在自己喉结处，轻轻摸了摸，哑然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谢……谢谢。” 明明陆瑶已经用尽全力想去发出声音了，却依旧只是细若蚊蝇的一点点音量。 如果现在她面前有个人，恐怕都听不见这个动静…… 陆瑶知道自己出问题了，不仅是喉咙，更多的是心理。 可她不想管，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说不出声音来的事实，甚至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这样，她就不用去开口求饶，不用去卑微地讨好，安安静静地活着。 而门口，莺莺走了过去，垂着眸子对阴影中的一个人轻声说：“她还是老样子，不愿意开口说话，我不知道是我说得太无聊了，她不想回答我，还是她真的不能说话了……” 医生检查的时候说了，陆瑶呕吐的时候呛到声带，声带受损，却不是不能说话。 可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没人听陆瑶说过一句话。 顾城白来过几次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以为是陆瑶不想跟自己说话，所以才把莺莺叫过来，可陆瑶依旧没有开口…… 顾城白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整个人都异常的压抑和阴沉。 近距离感受这个气场的莺莺吓得哆嗦了一下。 顾城白却不打算为难她，轻轻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莺莺如释重负地跑了，她觉得顾城白好别扭，她都要看不懂了。 她原本也想来看陆瑶的，可袁伯警告她，不要这个时候招惹先生不高兴。 她就以为，她去探望陆瑶，会惹顾城白不高兴，所以一直忍着不敢来，结果先生却主动找她，要她来。 还要求她务必要让陆瑶开口说话…… 她看陆瑶脸色实在太差了，都不忍心让她开口，全体没提让陆瑶说说话这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