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特姆布里尼一见她就脱口而出,接着还清脆而生动地念完了与之押韵的下面一句。施托尔太太听在了耳里,因此骂他“威尔斯骚鸡公”,要他有屁带回被窝里去一个人自己放,并且趁着狂欢一口一个“你”地叫他;要知道还在吃饭的时候,这样不拘礼节的交往方式已被普遍接受了。塞特姆布里尼正待回敬她几句,餐厅门外传来喧闹声和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吸引走了众人的注意。
在娱乐室的众多疗养客簇拥下,两个看样子是刚化好装的特殊角色走进餐厅来了。其中一个穿着教会的黑色护士服,只不过从领子到下摆,都横着缝上了些白条子,短的条子相互挨得比较近,突出在短条子之外的长条子则稀少一些,就跟温度计上的刻度一模一样。她用左手的食指压着苍白的嘴唇,右手则举着一张体温统计表。另一个角色则彻彻底底的一身青蓝,嘴唇和眉毛是蓝色的,脸上的其他部位和脖子也涂成了蓝色,一顶蓝色的羊绒帽斜压在耳朵上,身上的内外衣裤也是蓝得发亮的整块亚麻布连缀成的,脚髁处用带子系着,腰间塞成了一个大肚子。大伙儿认出来了是伊尔蒂斯太太和阿尔宾先生。两人胸前都挂着硬纸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哑大姐”和“蓝亨利”。两人联袂而行,歪歪倒倒地在餐厅里转了一圈。
人们鼓掌喝彩,喊声震耳欲聋!施托尔太太腋下夹着扫帚,手拖在膝盖上,放开了喉咙开怀大笑,充分享受她所扮角色的权利。只有塞特姆布里尼先生表现得不近人情:他斜眼瞥了瞥那大出风头的一对儿,在两撇翘得很好看的胡子底下,那薄薄的嘴唇闭得紧得不能再紧了。
在尾随着“蓝亨利”和“哑大姐”从娱乐室回到餐厅来的人群中,也有克拉芙迪娅·舒舍夫人。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头发毛茸茸的塔马拉小姐,以及与她同桌的那个胸部凹陷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晚礼服,名字好像叫布尔津。舒舍夫人穿着她的新装,擦身打汉斯·卡斯托普的桌边走过,斜插到了年轻的根泽和克勒费特小姐那边去;在那儿她停了下来,双手背在背上,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和人聊天。她的陪同却继续跟随着那两个寓意人物,离开了餐厅。舒舍夫人也在头上戴了顶狂欢节的帽子,但并非买的,而是随随便便用白纸叠成的三角帽,跟平时拿来哄孩子的差不多,只是那么横着扣在脑瓜儿上,却好看极了。她的双脚从深棕色带亮片的衣裙中露了出来,裙子有些向外鼓起。她的臂膀儿咱们就什么都别说啦。它们一直裸露到了肩膀。
“仔细观察她!”汉斯·卡斯托普像是听见塞特姆布里尼先生在很远的地方说,这时他正目送着她,看着她继续往前走向玻璃门,眼看就要出餐厅去。“真就是莉丽啊!”
“是谁?”
文学家得意了,解释说:
“亚当的第一个妻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