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宫县交通局局长赖重阳的车祸案，丁一和蔡燕飞都认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其背后可能有严重的隐情。但当听到县检察院检察长柳元晔说是谋杀案时，还是很有些震惊。

　　“罗益群是怎么参与商量的？”

　　“据罗益群的交待，她是胡章法个别去找她的，胡章法告诉她说，要把五都片的赖重阳这根钉子拔掉，三都片的干部才有出头之日。并许诺，只要罗益群能拿出十万元钱来，这次换届后干部调整中，把罗益群安排到县妇联当主席。”

　　“原来这妇联主席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蔡燕飞书记可能想起来赵连平县长在干部调整方案中打勾勾的事。

　　“据罗益群声称，她只知道要搞赖重阳，到底具体怎么搞法她不清楚，她以为是叫她拿钱走走关系开开后门用的，想进机关安稳一些，才把十万元钱给了胡章法。后来知道赖重阳出车祸死了，她越想越害怕，她把钱交给他们杀人，这等于同谋，想来想去唯一的出路只有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罗益群没有交代都有哪些人参加这次谋杀案？”

　　“没有，她说不出更多的细节，从她说的情节来看，胡章法是单线联系找人参与的，只有打开胡章法这个口子，整个案件才能水落石出。”

　　“你们进一步提审胡章法了没有？”

　　“审了，我们在提审时故意让胡章法看到罗益群被羁押。胡章法又说他和罗益群同在兴宇镇工作期间几乎是同一张床上睡觉的。他否认了罗益群已经交给他十万元的事实，还大骂罗益群翻脸不认人，不想跟她睡了就来落井下石。”

　　“惯用伎俩，又想用这花边新闻蒙混过关。”

　　“案件到了这样的关口，我想来听听你书记的指示，看下一步如何采取行动。”

　　“先说说你检察院的意见。”

　　“我们认为胡章法已经构成犯罪嫌疑，完全可以刑拘了。罗益群在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采取行拘才有利于案件侦破。”

　　“刑拘起来才可以翻箱倒柜是吧？”

　　“是这样，只有刑拘后我们才能让公安配合做进一步的侦察工作。”

　　“那就按照你们检察院的意见执行吧。小丁，去我抽屜里把那份方案表拿来。”

　　丁一知道是要拿赵连平县长勾勾画画过的全县中层干部调整方案表，现在拿出这份方案表来用意是什么，就不太清楚。

　　“这起案件涉及的干部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你们要慎重，不要放过有犯罪事实的人，也不要随意去伤害无辜的人，分轻重程度釆用措施。”

　　“案件进展情况我会随时向你汇报。”

　　“好的。这方案表中突然冒出来的名字你记一下，或者可以给案件侦破提供些方向和线索，但不能作为依据，你头脑中有个概念就行。”

　　“嗬，罗盖群姓名真的在妇联主席位置上，胡章法交通局局长？”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有个概念就行，这人坏就坏在这张嘴上。”

　　“嘴是受脑袋控制的，要坏也坏在脑子上。”

　　“我脑子可不能坏，坏了怎么给你保驾护航啊？不多说了，我马上回去把你的指示精神落实在工作上，一定把这案子办的漂漂亮亮的。”

　　“我真希望没案子给你查，要是你能乐哈哈地打打双扣，我不知道省去多少麻烦事了。”

　　“我喜欢打双扣你也知道？那什么时候我们搭班来一把？”

　　“算了吧，烟雾缭绕的，我才不做铁扇公主呢。”

　　“抓起牌翘起烟，我就是活神仙。个中滋味你不懂，哈哈哈，再见。”

　　丁一发现，这干部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都在一个层次上的干部说起话来就相对比较随便，严肃的事情也在笑谈中进行，领导与被领导关系能够从他们的语气中反映出来，但没有了一板一眼的说辞。既便是相互之间有些看法和矛盾，也大都在笑谈中巧妙地避重就轻点到为止，很少见到脸红脖子粗吵架的。

　　“我们去一趟经济开发区。”

　　柳元晔检察长走后，蔡燕飞书记就交代了下一步工作。原来是明天下午才去经济开发区调研的，主要是看最近引进的节能灯项目的建设进展情况。

　　仙宫县的地理位置和山区的原因，原来国家在这里投资的工业几乎等于零。一家国家大三线企业新华机械厂，是深挖洞时期的产物，改革开放以后又寻找更靠近省城的地方去发展。还有一家是市级企业星光制药厂，生产黄霉素绿霉素四环素等药物的企业，计划经济时代还半死不活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就日益萎缩，最后被省城一家制药企业兼并了去，连生产车间都搬走了。

　　在经济开发区遍地开花的时候，仙宫县也学着人家挂起大牌子，想先筑巢后引凤地把工业经济给搞起来。巢筑了没凤来，只是本县的一些小微企业，老母鸡啄苞米一样，这里一颗，那里一坨，总形不成规模和气候。工业经济上不来，就没有税源，没税源，县财政收入增长就成了无米之炊，仙宫县成了全省依靠省财政转移支付发工资的穷县。

　　到了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办公楼前，没见什么人走动，到了办公室里，也是静悄悄的安静，感觉不太对劲，丁一就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去找，总算看到一个半开着门的办公室，一个人背对着门坐着。

　　“今天这里咋地这样安静？”

　　“丁秘书，是你啊，快进来坐。”

　　“彭公望，就你一个人在？蔡书记还在楼梯口等着呢。”

　　彭公望现在是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企业管理科科长，在县经委待着说整天不跟企业打交道心里憋得慌，就被调到经济开发区里来。

　　“蔡书记，你是不是先到我办公室坐下先喝杯茶？”

　　“好。”

　　蔡燕飞书记并没有回绝彭公望的邀请，也没有动问这里的人的去向。

　　彭公望给丁一他们泡了茶，端到蔡书记和丁一面前的茶几上，其实蔡书记的茶杯就在丁一拎着的包包里，她没说，丁一也没拿。丁一想，肯定坐不了一分钟就挪窝，没必要多此一举。

　　“蔡书记，今天谭兴发主任领着开发区管委会的人去了三都澳风景区搞户外活动去了，说是长时间没带大家一起出去转转，怕把人焖出病来。”

　　“你怎么没去？”

　　“我去过，就去吃两顿饭，没兴趣。”

　　又没话了，彭公望没再说，蔡燕飞书记也没再问。丁一想，扑了个空，该打道回府了。

　　“谭主任好像有邀请县里领导参加的。”

　　彭公望不冷不热地这样冒了句。

　　“你知道是哪位领导参加？”

　　蔡燕飞平平淡淡地这样问了句。

　　“不知道，也没问。”

　　这样的冷漠的环境没人能待太久，该走了。

　　“小彭，你现在已经把我们县的工业企业发展现状掌握了吗？”

　　“要说全面掌握还为时过早，但目前开发区园区内的企业现状我已调查研究了一遍，应该心里有点数，不知道蔡书记是要企业的规模数据，还是技术含量数据，或者是企业面临的管理和发展的瓶颈问题。”

　　“我最近就在想，我们仙宫县有没有工业发展的基础。”

　　“蔡书记，自从我到仙宫县来工作之后，我的着眼点就是工业企业的发展。经过这五六年来的观察和了解，仙宫的工业经济也是有一定基础的，在这个基础上能形成自己的规模经济是不难的，当然，要一下子就吃成大胖子不容易。”

　　“我就想听听你这方面的想法。”

　　“我的想法不成熟，也不一定正确，蔡书记不笑话我浅薄，我就说说。”

　　这个彭公望，刚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好像他面前坐着的是他所认识的一般女人，应付一通了事。这个书呆子，县委书记能坐在你面前听你说话，换作其他人，早就搜肠刮肚地找一些让书记觉得自己有知识有能力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讲开了，这叫自我推销，万一得到县委书记的赏识，那今后要走的路就宽广了。

　　现在蔡燕飞书记问起彭公望工业发展的问题，他倒好，说得口水四溅。

　　彭公望说，仙宫县目前形成的彩印包装和钢球轴承这两个产业，是可以进一步发展壮大的。这两个产业的技术含量不高，在仙宫县这样工业经济发展缺乏必要的科学技术支撑的地方，因势利导地把现有的低技术含量，劳动密集型的，又有一定市场发展前景的产业做大做强，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怎么样才能发展壮大？”

　　“这两个产业不一定要很强的集约式经营，可以分散到群众家庭作坊式的生产中去，集少成多，集小成大，有几万个加工点生产起来，整个县就是一个规模几亿元的企业集团，辅之以必要的低成本的资金支持和技术辅导，政府不需要很大的投入，就能把工业经济搞的红红火火。”

　　“你是说，我们来一个彩印包装和钢球轴承二个产业的千家万户的发展？”

　　蔡燕飞书记说话的口气明显兴奋了起来。

　　“怎么发展是你领导的事，我仅提个人看法。”

　　这书呆子，见到楼梯也不顺着爬，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臭脚丫。

　　“好，你带我到这两个方面大一点的企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