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嫌隙不会是凭空产生的，领导与领导之间的矛盾也是如此。

　　县委蔡燕飞书记和县政府的赵连平县长，一位是邻县的县长过来当县委书记，一位是市政府副秘书长下来当县长，以前在工作上没什么交集，刚刚到任的时候俩人勾肩搭背的亲热姐弟情，让人好生羡慕和嫉妒。好景不长，仙宫县年初的全县党代表大会和县人民代表大会召开之后，慢慢就有了细微的变化。虽然相互之间还是非常客气地相互打着招呼，遇见了还会就某些事情边走边商量的情节显现。在场面上，县长赵连平还是那么地尊重蔡燕飞书记，蔡燕飞书记也表现对赵连平县长信任和关爱，给人们的感觉是，这两位还是很默契的搭档。

　　在官场上，就是私底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决战阶段，这种表面谐和的画面仍然是需要和必须保持的，何况蔡燕飞和赵连平还远没有到达那种程度。当然丁一以后的实践中才会体现到这些。

　　像蔡燕飞书记和赵连平也开始貌合神离，丁一开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丁一想，能走到县委书记和县长这个位置上来，都是一层层磨砺上来，像平常人们所说的一样，没有两把刷子是根本走不到这么显赫的位置上来，谁都是经过一番脱胎换骨之后，才凤凰涅槃或破土而出。在工作上，虽然方式方法上各有不同，观察事物处理问题的观点也有差异，当县长的决不会我行我素一意孤行，当书记也决不会事事插手唯我独尊，该有的套路都是把玩的烂熟于心的，做多做少，出不出成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谁都不缺这几道菜。

　　在丁一看来，事情发端根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却发生了。

　　县委组织部部长按照全县干部的基本情况，在开展为期一周的全县干部考核考察工作结束的基础上，主持召开组织部部长会议拟定出了一套全县中层干部的调整和提拔方案。这是全县注目的县委县政府换届后的首次中层干部调整。在召开这个会议之前，一般来说，组织部长应该就会个别地分别征求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意见。组织部的方案出来后，接着应该走的程序是，县委书记审定，召开由县委书记、县长、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参加的书记办公会议审议通过，然后召开县委常委会议决定通过，干部的调整方案也就尘埃落定。行政序列需要通过县人大常委会审议决定任免，这通常也是走个程序而已。

　　蔡燕飞书记把县委组织部部长给她的干部调配方案表格审核一遍后，出于尊重赵连平县长的角度出发，多出了个环节，让组织部部长将此表格送给赵连平县长看上一眼，谁知道这一眼赵连平一个星期没看完，一个星期过后，组织部长才把赵连平县长看过调整方案表格送到蔡燕飞书记手里。

　　“他还懂不懂规矩，岂有此理！”

　　蔡燕飞书记一看到赵连平县长在表格上画的勾勾划划，就冒火三丈，一向不轻易发火生气的她，当着组织部长的面就拍了桌子。

　　“赵县长说，他是在政府部门里作些小调整，党委序列的他一个没动。”

　　组织部长看到蔡燕飞书记发这么大的火，心里也有些发虚，在他这个组织部长位置上，书记和县长的意见都得听，谁都得罪不起。

　　“他的意思是除了党委序列之外的干部调配使用之外，其他都归他管？”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谁给他的权力！啊！还有没有党管干部原则？”

　　“那……蔡书记你的意见是……？”

　　作为组织部部长，最后要听从书记的意见这点规矩他是懂得的。

　　“方案先放我这里，我再权衡一下。”

　　蔡燕飞书记看到赵连平县长的勾勾画画后，可能又有了新的考虑，先前她的审定意见可能又要重新作出调整，是为了照顾到赵连平县长的意见，还是别的什么，组织部长也猜不透，只有等蔡燕飞书记把新的方案给他了，他才好推动走下一步程序。

　　组织部部长前脚刚走，县纪委书记后脚就到。

　　“蔡书记，有个重要情况必须先向你汇报。”

　　“说吧，什么情况？”

　　“有人举报城关九里镇委书记李小尧行贿受贿。”

　　“匿名举报？”

　　“现在多数案件都是匿名举报，但这封举报信列举的证据比较明确，不像是无中生有的那种情况。”

　　“依你看，严重不严重？”

　　“如果是信中列举的证据确实的话，就不是我们纪委能管的了了。”

　　蔡燕飞书记听了纪委书记这个回答之后，陷入了很久一段时间的沉默，只见她不停地喝着茶水，眼神也有些忽来飘去。

　　“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主要证据查查，如果证据确凿，立即双轨，并请检察院提前介入。”

　　纪委书记得到蔡燕飞书记的指示后就退出了书记办公室。

　　“小丁，马上打电话让聂世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

　　丁一急忙拨通了九里镇镇政府镇长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聂世忠，简单地几句话就挂了。

　　丁一就在想，这下子可能事情比原来蔡书记想的要复杂得多了。

　　蔡书记把聂世忠叫过来，肯定是在考虑镇委书记李小尧真的出事的话，必须有人维持城关镇的工作不受影响，而聂世忠刚从县政府办公室过去，即便是李小尧的案件出现窝案，聂世忠也可以排除这方面的嫌疑。领导人考虑问题就是周到细致，只看她喝茶沉思了那么一会儿，一个果断的决定和城关镇的工作稳定等方面都有了腹案。

　　九里镇镇委书记李小尧是位中等身材微胖的人，没开口说话就先笑眯眯的，让人觉得非常可爱可亲。蔡燕飞书记是农村调查研究工作最后一站去的城关镇，丁一记的非常清楚，他和蔡书记一到城关镇，李小尧和聂世忠俩人一前一后就迎了上来。

　　“哈哈，蔡书记，看来是我们九里镇的工作没做到位，你才放到这后来考察吧。”

　　“戏都是最后一幕才精色，我看你这镇委书记是越当越糊涂了。”

　　这个对话既可以听出这大小书记之间的区别，又可以看到一种随和荡坦的气氛。

　　李小尧已经把镇党委政府的班子成员全部集中在镇会议室里，改变了蔡燕飞书记先看后听的调研方式，整整听了李小尧一个多小时的汇报。李小尧汇报时也有笔记本摊开在他自己的桌里上，丁一却发现他并没有怎么去看笔记本，所有的情况都非常清楚明白地说出来，就是许多数据也没有什么大概估计之类含糊不清的说法，丁一当时就在想，一位镇委书记能做到这一点就很不容易，把一个城关镇方方面面的工作如数家珍地说出来，没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和扎实的工作作风是很难办到的。

　　城关镇镇委书记，虽然级别上跟其他乡镇和部门一样是正科级，但能这个位置上的干部，都是资历和能力都比较突出和超群的。可以讲城关镇镇委书记这位置是县级干部的摇篮，提拔到副县级干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是一时没在这个位置上提拔起来，当过城关镇镇委书记也是今后提拔的优先条件。

　　丁一知道，在蔡燕飞书记排定的中层干部调整方案中，李小尧是接替年龄到限的原县财税局局长位置的人选。而同赵连平县长的分歧，用李小尧还是其他人来担任县财税局局长正是关键点。如果李小尧出事，就要重新物色财税局局长人选，这个时候蔡燕飞手中没人，只好启用赵连平提出的人选，管一个县的钱袋子的人，谁都想抓在自己手里。

　　还有一个更麻烦的事，就是一动百动，财税局长要补上人，整个干部调整方案都要又要重新调整。

　　聂世忠还没有赶到，蔡燕飞书记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蔡书记吗？我是县交通局的，我们局長赖重阳出车祸……。”

　　“快说，人有事吗？”

　　“现在县人民医院抢救，恐怕……。”

　　“好，我立即过来，通知赵县长了吗？”

　　“赵县长在赶来的路上了。”

　　“小丁……！”

　　“蔡书记，车已经在楼下等，聂世忠还在来的路上。”

　　“我们马上去县人民医院，你让聂世忠等我。”

　　蔡燕飞书记和丁一赶到县人民医院急诊室门口时，里面传出来呼天喊地的悲哭。赵连平县长从里面迎了出来。

　　“啊咳！蔡姐，你就不甪进去，你女同志还是不看这种血腥场面为好。”

　　“人没救过来？”

　　“半个脑袋都压扁了，还有什么可救的。”

　　“通知公安介入了吗？”

　　“公安和交警都已经赶往事发现场，法医正在死者身上取样。”

　　“同车的还有其他人吗？”

　　“驾驶员也没救过来，同去的村通办的小青年还在抢救中，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蔡燕飞书记犹豫了一会儿，跟赵连平县长说这里事你善后一下，就上车往回走。

　　“听说赖局长今天是赶往白鹤乡查看农村康庄工程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车坠入二百多米深的山谷中。”

　　在车上驾驶员陈为生这样说了句。蔡书记没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丁一知道，蔡燕飞现在脑子里肯定不是考虑这车祸是怎么出的。她现在是在考虑接连发生九里镇镇委书记受贿案和交通局局长车祸之后，整个仙宫县的干部调整方案这盘不得不重新布局的棋该怎么下。

　　丁一知道，赖重阳是这次调整中，蔡燕飞考虑到农村康庄工程刚刚开始实施过程中，保证工作的连续性和稳定性，没有调整的位置之一。偏偏就在这不用去过多考虑的环节被迫不得不去考虑了。

　　蔡燕飞书记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县纪委书记，丁一把手机递给了她，心想，工作效率这么高，李小尧的受贿案有结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