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国王城,一大早,大街小巷便听见兵丁们阵阵的吆喝声:“令尹有令,掌夜时,以星分夜,禁宵行者、夜游者。”
这其实就是现代所说的“宵禁”。
大战前,斗越椒开始加强了对王城的控制。
早上,斗府的大门刚一打开,就见罗蛰急急忙忙冲进斗府。
此时,他衣冠不整、发须蓬乱,身上已被露水湿透,甚至还有几根茅草挂在鬓角。
斗越椒见到罗蛰以后,一脸不悦地说:“一大清早,你这副样子闯来,成何体统?”
没想到,罗蛰完全无视斗越椒的责怪,急急忙忙地说:“大人请别见怪,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我有重要的事由要向大人报告,才这样急急闯进来。”
“什么事情,说吧。”斗越椒认为决战在即,不愿与罗蛰过多的交谈。
以前,刚与楚王和钟无悔交锋时,斗越椒深感人手的匮乏,因此,对罗蛰这些外来的人员都还很看重,按照邓士的说法,就是“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斗越椒认为已经自己已经具有强大的实力,足以和楚王公开一战了。因而,除了自己的族兵和心腹,他对罗蛰这些外来投奔的人员,已经认为可有可无。
而且,斗越椒认为罗蛰在外面辛辛苦苦布置对付钟无悔和楚王的策略,都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真正的胜负手,还是自己的军队。
只是由于左敏的缘故,斗越椒还是给与罗蛰一些特权,否则,他哪能在斗府直冲到斗越椒的居住地?
听见斗越椒的问话,罗蛰似乎没有感觉斗越椒的不耐,急急忙忙地说:“大人,你知道钟无悔那小子为什么那么厉害吗?”
斗越椒冷笑一声说:“他不就靠着奸诈和谄媚立身吗?我看不出他厉害在何处。”
罗蛰说:“大人想想,大王上位之前,有多少个政敌?子仪、成嘉、潘太师等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想将钟无悔那淫贼置于死地,就是包括大人,何尝不是想杀了钟无悔,可是,大家都没得手,大人想知道原因吗?”
这时,斗越椒开始对罗蛰的话感到一些兴趣了,他问道:“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罗蛰正颜道:“每遇凶险,死的都是他的对手,钟无悔并不是运气特别好,因为钟无悔有一支非常厉害的秘密军队在保护他。所以,每次他都能逢凶化吉。”
斗越椒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有一支非常厉害的秘密军队在保护钟无悔。”罗蛰重复道。
“你怎么知道?”斗越椒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
“我以前,也是带着跟众人一样的想法,可是我想,猴子也有从树下掉下来的时候,钟无悔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的运气,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开始考虑从另外的方向查找缘由,终于,我找到了钟无悔这支军队的秘密训练基地。”罗蛰说。
听到这话,斗越椒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呢?”
罗蛰说:“我知道大人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但是,如果不除掉钟无悔的这支军队,会对大人的行动造成极大的威胁。我偷偷观察了钟无悔的军队训练,他用的方法完全和我们不一样,在我看来,他的军队,绝对可称之为精兵中的精兵。因此,先消灭这支军队方为上策。”
斗越椒说:“不瞒你说,楚王准备回到王城,现在已经上路,我正要领军出城,在半路上埋伏,将熊旅的军队消灭,到时候,天下就是我的了。如果钟无悔真有这支精兵为楚王助阵,到时候,对胜败会产生什么变数真还说不清。
这样,我推迟数天出发,你和陈冥一起,先去偷袭钟无悔的秘密军队,除了陈冥自己的队伍,我可以再拨一部族兵给你,如何?”
罗蛰自信地说:“我认为没有问题,我们在暗,钟无悔在明,只要我们准备好,突击之下,钟无悔必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好,此事就交给你先去办。”说着,斗越椒从口袋掏出一个令符交给罗蛰说:“你带着这道令符和族兵去找陈冥,你们商量着办,以你为主,陈冥为辅,陈冥亦是出色的将领,他必然会取胜而归。”
“好的。”罗蛰说。
斗越椒嘱咐道:“由于时间紧迫,最多等你们三天时间,我们就要出城迎击楚王。”
“小的定不辱命。”罗蛰卑谦的说。
由于事出突然,斗越椒亦要将各方的布置推迟,罗蛰一走,斗越椒立刻派人去联络惊艳和邓士。
自从上次晋国派出的杀手团几乎全军覆灭后,惊艳又从晋国调集了数十名剑手,有了被偷袭的教训后,刺客团的首领赵明也不再坚持要光明正大的比剑了。他从钟无悔身上学到了一个新的策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惊艳通过她的判断,知道斗越椒和楚王的决战迫在眉睫,她早已制定好策略,只等斗越椒一声召唤,便开始实施。
“三日,这三日内,你们一定要设法除去钟无悔,解决我的后顾之忧。三日之后,我将与楚王决战在疆场。”见到惊艳后,斗越椒直截了当地把计划告诉给惊艳。
惊艳平静地望着斗越椒说:“我们会竭尽全力除去钟无悔,不过,你与晋国的签下的协议,不会在你坐上王位后反悔吧?”
“不会,绝不会!”斗越椒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的是楚国的王位,这是我们族人世世辈辈的梦想。当上楚王以后,可以说,楚国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楚国疆土大得很,我不会在乎少几座城,少几块地。”
“我想也是这样。”惊艳点点头说:“只要大人一坐上王位,我们晋楚两个大国可以马上结盟,到时候,我们再慢慢协商瓜分周边的小国,而不需担心有谁为他们出头了。从另一方面说,令尹大人可谓是楚国开疆拓土的英主啊!”
惊艳这番话,说的斗越椒心花怒放,反将出卖楚国的耻辱视为伟大功绩一般而沾沾自喜。
“钟无悔这人不好杀。三日之内,你有把握除去钟无悔吗?”斗越椒有些担心惊艳的承诺。
“钟无悔这人确实不好杀,不然,他早死过几十次了。”惊艳坦诚地说:“不过,这次他想要逃就没那么容易了。”
斗越椒感到很疑惑,问道:“既然知道他不好杀,你这次又为何这般自信?”
惊艳说:“大人知道,以前他人都把钟无悔叫做‘淫贼’,而且,也将他作为淫贼一般看待,结果,轻敌之下,反受其害。”
“这事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斗越椒没好气地说,因为他自己就曾经被愚弄过。
“视钟无悔为淫贼的人,固然看错,但是,很多人没看到,他确实是个淫贼,他太看重女人,特别是他自己的女人。”惊艳说:“大人想想,纵观各国的高官权贵,有哪一个不是把女人看作物品,不论是妾也好,妻也好,更不用说买来的歌姬、舞姬,用时是宝贝,一旦觉得无用,便弃之如敝屣。
但是,钟无悔就不同了。我们对他研究了很久,发现他对自己的女人,哪怕是个婢女都当作宝贝,不肯轻易言弃。潘崇,潘大人就是因为钟无悔的一个婢女而结下深仇,结果家破人亡。而且,钟无悔当时还是个贱如草芥的平民。
普天之下,大人可知道,有没有一个人能像钟无悔这样为女人而拼命的?说实话,从这点来说,我倒真从心里敬佩这位钟大人。不过,因为我和他是敌非友,这次,正好利用他的这一伟大之处,将他杀掉。”
斗越椒难得的一直听着惊艳说完,才开口问道:“你们准备怎么杀掉钟无悔。”
“这事还得请大人帮一点小忙。”惊艳说。
斗越椒恶狠狠的说:“别说帮一点小忙,只要能杀掉钟无悔,再大的是我也要担。”
“大人可是想着钟钟无悔的美妻美妾了吧?”惊艳调侃了一句。
斗越椒干笑着“嘿嘿”了两声。
这时,惊艳立刻正颜道:“大人要做的一切事,可否延后两、三日?”看见斗越椒正欲开言,惊艳紧接着说:“大人可是担心楚王回归的行程?”
斗越椒点点头。
惊艳说:“为了确保大人这次的胜利,晋国已经作了各种准备。晋军已经派出部分军队和探哨,在楚王回军的路上迷惑楚王大军,他们不是要与楚军大战,而只是拖延他们回城的时间。只等大人召唤我们的时候,各种部署便开始实施。”
斗越椒听到这话,不禁心里一阵发凉,他心中暗想:“没想到这女人心计如此厉害,早已在我之前准备好这一切,事成之后,必须先将她杀掉,以绝后患。”
斗越椒装着沉思了片刻说:“既然你已经做好万全之策,先依你的办吧。”
这倒是他的心里话,试想,一旦钟无悔被杀,偷袭他的秘密练兵处,决战楚王,进攻钟府,哪一个不是占有极为有利的势时?
惊艳听斗越椒这么一说,便将她对付钟无悔的谋略一一向斗越椒道来。
鄂蕊蕊的老爹鄂红跟平日一样,天刚放亮,便开始练习武功。
鄂红的亲弟向发财也跟着他在一起生活。自从向发财的儿子三公子死后,他人也像疯癫一般,痴不痴呆不呆的。
鄂蕊蕊嫁给钟无悔后,鄂红一看女儿有了好归宿,便和夫人一起搬到乡下,找到一个清静之地,购置了几块地,盖了一座小院,把向发财接到一块儿,过着粗茶淡饭,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们虽过着简朴、清贫的生活,一家人却乐乐融融的,鄂红也觉得很惬意。尽管三公子该杀,但是,鄂红老是觉得有愧于弟弟向发财,虽然钟无悔提出要帮他改善生活环境和搬去都城的提议,都为鄂红所拒绝。
他们家里就买了一个婢女照管向发财的生活,其余的事都是自己做。地佃给了农夫,他们就靠收租过日子。鄂红也非常宽容,地租多点少点、或早收晚收从不计较。
自从和钟无悔在武学上进行切磋过后,鄂红再无勃勃雄心,他现在练武,也只是一种习惯。
这天,他练完武刚刚回到家里,就见来了不少人在小院门口。
带头的是他们这里的里公。楚国地方最基层的组织是“里”,“里公”就是最基层的小小芝麻官。
鄂红一看,不知什么事,便来到小院外。
里公一见鄂红,马上堆起笑脸问道:“大侠在忙什么呢?”
鄂红淡淡一笑,说:“我现在就一介草民,能有什么可忙呢?”他看了一眼里公身后的壮汉,又道:“大人过来,可是有事找我?”
里公对着鄂红一竖拇指,赞道:“大侠不愧是大侠。”说罢,他一指着身后带着刀的几个壮汉说:“这是缉盗司的人,因为增加军赋的事遇上不少麻烦,他们是来帮助征收税赋的。”
“军赋?”鄂红一愣:“各种税赋我们不是全交齐了吗?”
“是这样的,因为大王攻打宋国,急需钱粮,现在全都加了军赋和田赋。”里公说。
因为住在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鄂红对楚国和宋国作战的情况一概不知,听里公这么一说,他只好无可奈何的问道:“我需要再加多少?”
里公笑咪咪的说:“不多,作为大侠,理当为国分忧,你只要交十金就行了。”
“十、十金?”鄂红一听,顿时傻了眼。
要知道,当时楚国通常流通的是铜质的蚁鼻钱,但由于楚地拥有丰富的黄金资源,选用高品位的天然金块熔铸而成的金币或金块,是一种称量货币,使用时根据需要将金版或金饼切割成零星小块。
尽管如此,金币也是贵重物品,两金非常值钱,相当于一家农户百亩地年成最好的一年收益。
而里公开口就是“十金”,自然大大超出鄂红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