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尽管在钟无悔那里吃了不少苦头,鹃华夫人是打心眼里喜欢钟无悔,表面看起来,钟无悔奸狡无比,但是,他其实非常磊落,敢于正视和改正自己的错误。
在鹃华夫人看来,朝中为官,特别是大王身边的近臣,特别可怕的是刚愎自用,固执己见。只遵从自己的理念,对错误的固执,于国于民都有很大的危害。
集小怨可以成大愤,累抽砖瓦可以倾大厦。只有正视错误,才能避过大灾难,有错必改,能做到这点的人,必然胸怀坦荡。几十年来,鹃华夫人从宫中的经验和姐姐“桃花夫人”的教诲,以及自己老成的的经验中,深深体会到这点。
鹃华夫人的责任,是对正统王权的维护,但是,怎样才能使王权稳定和巩固,鹃华夫人下了不少的功夫。
她经常不在丹府中坐镇,而是隐秘的游历各国,听那些诸子名家讲道去了。她的视野和思维,不知比多少庙堂之人高多少。只是她从无野心,只遵“桃花夫人”的意旨,默默在背后守护楚国熊氏王权的正统。
这时,只听钟无悔正色向鄂蕊蕊问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会为你竭尽全力来解决。不管以前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对蕊蕊妹造成无比残忍的伤害,尽管没在你身上打洞,却伤了你的心,现在,是我用具体行动来抚慰蕊蕊妹的时候。”
鹃华夫人一听,眼睛不由对钟无悔一瞪,她还未开言,就见钟无悔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
这时,鄂蕊蕊几乎掉下眼泪,说:“我叔叔被强盗掳走了,强盗派人带来口信说,要我叔叔家交千镒黄金才可放人,可是我叔叔哪有那么多黄金。强盗派来的人说,交不出黄金就要杀我叔叔,娘的力量又不够,我没办法,只好找你帮忙。”
“这话就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帮忙不帮忙呢。”钟无悔刚想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他突然看到鹃华夫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好赶紧收敛起来。
他不慌不忙的劝道鄂蕊蕊说:“你放心,强盗掳走你叔叔,是为了求财,如想杀人,你叔叔还能活到现在?钱财未到手,强盗不会杀你叔叔的,我想,他们掳走你叔叔,为什么不掳走别人,肯定事先对他的家产有所调查,他们明知你叔叔没那么多钱,还把价码喊的高高的,是在等你们讨价还价。”
听到这话,鄂蕊蕊好似略微松了口气,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钟无悔又不经意的问了一声:“你父亲暗中派了高手去保护他吧?”
“嗯,我的师叔和师兄都去过。”刚一回答完,鄂蕊蕊惊异地问钟无悔:“咦,你怎么知道?”
“穷文富武,没有钱,哪能练什么武功?你以为天天舞刀耍剑就能过生活,刀剑生大米呀!”钟无悔一本正经地说。
“扑哧”一声,听到这话,鹃华夫人不由笑出声来。
“我叔叔原来在家里,是最聪明的一个,我爷爷要叔叔走仕途之路,但是,我叔叔不听爷爷的话,他说喜欢赚钱的感觉,他说,每天听铜板的声音,比什么之乎者也的诵读声,还有什么郑风燕音,丝竹之声都好听。
可是,我爷爷说从商无地位,光耀家门必须为官。不管怎么劝解,我叔叔就是不听,爷爷后来说他不学无术,厌文喜商,败坏门楣家风,大骂一通后,将他赶出家门。
刚被逐出家门时,是我父亲悄悄帮助他,后来他赚了钱,是他悄悄帮助我父亲。”鄂蕊蕊说。
“你父亲和你叔叔感情好不好?”钟无悔问道。
鄂蕊蕊迟疑了一下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我爹并没有因为叔叔被逐出家门而看轻他。他刚刚被赶出家门的时候,生活困顿,都是父亲悄悄给他的帮助。”
“如果这样,他们之间必然有一种秘密联络的方法,你们通过这条线追查过没有?”钟无悔问道。
鹃华夫人此时也不得不佩服钟无悔的思维敏捷细腻。当时,对于已经逐出家门的人,任何被族人察觉的联系,一旦为家族的人知晓,都是家族的奇耻。这人也可能将遭受被逐出家族的惩罚,只有非常隐密的联络,才能保住这个秘密。
听见钟无悔的问话,鄂蕊蕊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问我父亲。”
“好吧,事不宜迟,我们就先从你父亲这条秘密联系的线索开始查起,再设法救你叔叔吧,不过,根据我的分析,鹃华夫人带你过来,她也应插手这件事才行,我看,这事背后大有文章,恐怕不会是简单的勒索你叔叔这么简单。”钟无悔说。
鹃华夫人也认同了钟无悔的想法。
鄂蕊蕊的叔叔被强盗掳走,这是属于缉盗司管辖的事,钟无悔只能秘密调查。但是,上官的事情刚刚了结,缉盗司的所作所为,已引起钟无悔的高度警觉,他认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可能都是整个阴谋的一个环节。因此,只要对于涉及强盗的问题,他都特别敏感,不敢掉以半点轻心。
但是,鹃华夫人还是要钟无悔先出面调查,说:“眼下,此事还是先交由钟大人去解决吧,如有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动用我的人手。”
钟无悔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手上还有不少的人手。
鄂蕊蕊带着钟无悔,两人悄悄的来到鄂蕊蕊父亲鄂红的住地。为了解救鄂蕊蕊的叔叔,她父母二人已从深山来到王城,住在一间偏僻的小院中。
一见到钟无悔,鄂蕊蕊的母亲怒火中烧,挥剑就向钟无悔刺去。她并未想杀钟无悔,只是想出口气折辱一下他。
谁知钟无悔轻巧的用手指弹开利剑,对他们一揖道:“父母大人息怒,我是为救蕊蕊的叔叔而来。”
其实,那道利剑划上钟无悔的脸皮,最多只是将利剑崩两个缺口而已,钟无悔说话的语气间,已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女婿。
尽管以前玷污女儿的yin贼站在面前,毕竟兄弟情深,,鄂蕊蕊的父亲鄂红也怀着一腔怒气,但是,听说钟无悔为蕊蕊的叔叔而来,他立刻制止住夫人,没有再向钟无悔挥剑。
在鄂红的印象中,钟无悔不过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小yin贼而已,这次,是他第一次见识钟无悔的武功,他表面上未动声色,内心却震撼不已。他是练剑之人,怎会不知钟无悔一指弹开剑锋的功力,扣心自问,他自己都没有这般功力。
鄂蕊蕊的母亲对钟无悔怒目而视,她父亲冷眼看着钟无悔。钟无悔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一时间,房间里静的连呼吸都可清晰可闻。
鄂蕊蕊对钟无悔说:“你先在这里等等。”说罢,她拉着父母走入内间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鄂蕊蕊和他父母才露面,她母亲仍是一副怒气未平的样子,但是,比起刚见面就挥剑的神情,似乎平复了不少。
“你想知道什么情况?”鄂红问道。
钟无悔说:“我估计,父亲大人和叔叔间必有隐秘的联系,我想知道最后几次的联系有什么反常的情况没有。”他的称呼,自然的就如自家人一般。
鄂红没过于计较他的称呼,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你看看吧。”说着,递给钟无悔几根竹牌。
钟无悔接过一看,只见每面竹牌上好像画着一只大公鸡,他疑惑的说:“这好像是一只公鸡,对吗?”
鄂蕊蕊的父亲鄂红指着竹牌解释道:“不错,这是我和他的约定,这公鸡画的肥,表示他赚钱多;这公鸡画的高,表示他家里和他都很好。”
“这又肥又高,是不是表示他家里也好,赚钱也多?”钟无悔看着画的几乎没留空间的竹牌问道。
“不错。”此时,鄂蕊蕊的父亲也不得不佩服钟无悔的思绪敏捷。他哪里知道,钟无悔这是受前世一件小事的启发。
钟无悔曾听朋友开玩笑说,有位高官的情人想见这位高官,就写了一封信,也不封口便交给秘书转递。秘书打开一看,只见一张白纸上,上面画着两只鸽子,下面画着一只羊。他也不明其意,便转交给领导。
没想到领导一看哈哈大笑,连声称好。后来他才明白,那封明信的意思是:哥哥,下面yang!
钟无悔的联想丰富,一看便猜出鄂蕊蕊叔叔的意思。
钟无悔沉思了一下,向鄂蕊蕊的父亲问道:“如果叔叔感觉要出事了,竹签会有什么图画呢?”
“他会在鸡的头上加把刀。”鄂红说:“情况越危急,刀就越多,最多加三把,就表示情况非常危急,这种时候,我们就会全力以赴,设法去帮助他。”
“这次被掳前,他的信息没有表示吗?”钟无悔问道。
“没有。”鄂红说:“这次被掳毫无征兆,是强盗催着赶紧送钱,不送就要杀他,他的管家无奈,才把我们找来。
“叔叔是怎么被掳走的,大人不是暗中派了高手保护他吗?”钟无悔问道。
“这次他被掳走,毫无征兆,掳走之后,我还收到一次平安无事的信息,说实在的,我也不好直接去他们家详问,不太清楚怎么回事。”鄂红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如此,只有到叔叔住的地方去实地考查一番,才能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就交给我办吧。不过,掳走叔叔的人,其志不小,他们必然会密切监视对他们不利的人和事,我看,这里也不是很安全,最好多找几个地方,每个地方住宿不要超过十天。如果能答应我这一点,我才可放手解救叔叔,不然,说不定救了一个,又害了另一个。”钟无悔说。
“不行,凭什么要听你安排,我们就住这里。”鄂蕊蕊的母亲余怒未消,气冲冲地说。
“娘,现在是救叔叔要紧,就听钟大人的安排好吗?”鄂蕊蕊恳求道。
鄂红对蕊蕊的母亲说:“这次就先听钟大人的安排吧,他在王城呆的时间久,对王城的事情了解比我们清楚。我想,他这样说,不是没有所指。”
“现在的情势,你们三人都不便出面,这事最好由我来暗中查办。到时候,我会派人跟你们联络,你们和我的联络人认识后,就由他和你们单线联系。”钟无悔说。
“钟……钟大人,什么是单线联系?”鄂蕊蕊问道。
钟无悔解释说:“就是单独的一条线,一对一的联系。如果另外换一个生人来,谁都不能相信他的话,马上就设法离开此地。”
“我要参与解救叔叔。我们家的事,没一个家人参与怎么行呢?”鄂蕊蕊说,她其实很想单独和钟无悔一起,解救叔叔是最好的理由。
“不行,钟无悔马上拒绝道:“这事说不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鄂蕊蕊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在那个时代,男人都是为自己或家族的利益考虑,哪有先把女性的安危摆在前面的。但她不依不饶,非的参与解救叔叔的行动不可。
鄂红如何不知女儿的心思,自蕊蕊给他解释了钟无悔的一切所为之后,他心里也认同了钟无悔这个准女婿,作为一个男人,他深知背负淫贼骂名,潜心做大事的行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那个时代,诚信和名声看得比性命还宝贵。
吴王的弟弟季札路过徐国时,徐君看见季札所配的剑,心里特别喜欢;但他知道这柄剑的贵重,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
季札善解人意,很快就洞察了徐君的心思。但是,佩剑是使臣必备的礼节用具,后面的访问还要用,因此季札想:“等我拜访过诸国之后,回来再经过徐国,那时把剑送给徐君好啦!”
季札到鲁、齐、郑、卫等诸国转了一圈,等他回程经过徐的时候,才知道徐君已经死了。季札就到徐君的墓前去吊唁他。临走时,他把配剑解下来,悬挂在徐君墓前的大树上。
随从想不通,就问:“现在徐君已经去世了,为什么还要把剑挂在树上呢?”
季札说:“当初因为我出访任务没完成,不能把剑送给他。不过,那时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暗想要赠给徐君这把剑了。如今虽说徐君不在了,但我也不能违背我的本意呀。”
哪像钟无悔的前世,一切以金钱为信仰,诚信不过是赚钱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