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温哥华,空气中充满了寒冷,每家每户都开启地热系统,不管屋外的温度多低,屋里总是温暖无比。暖融融的家会给你一种慵懒,一种被无形的爱意包围着的感觉,吴婷喜欢这样的感觉。
冬天的温哥华白天特别短,还不到下午4点天就黑了。这些日子吴婷一早一晚接送英子时天都是漆黑的。
下午6点,接到李海的“早报到”电话时,吴婷刚接着英子,赶去和张姐她们会合一块儿吃饭。从电话里李海低沉的声音中,吴婷知道他的工作一定是又遇到麻烦了。她有时候真是为李海担心,从小刘那里她知道李海每天都是和一帮留守男人胡吃海喝,每天不到凌晨一两点钟不回家。听国内的朋友说,现在的商界成功男人都和日本男人一样了,怎么也要待到半夜才回家,好像回家早了会被别人耻笑似的。吴婷担心李海天天这样喝酒抽烟会伤了身体。可自己远在地球的另一边,又无法照顾他的生活。
这些日子以来,吴婷开始怀疑当初全家移民的决定是否正确,无奈当初作了这个选择,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
列治文是个不大的城市,它延续着北美的习惯,南北朝向的道路都以数字命名,整个城市的主要街道只有五条,再往外走就是农场了。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三号路上到处都是中国人开的各种商店,当然更多的是中餐馆。要吃到地道的中国菜就得到这里来,无论是粤菜、川菜、湘菜,还是东北菜、上海菜,应有尽有。
在三号路上“老四川”餐厅的包间里,吴婷和六七个成都来的姐妹们正在品尝着满桌的地道川菜,这里有她们每次必点的川北凉粉、凉拌鸡块、水煮鱼片、香辣蟹、火爆肥肠,当然最后还要点上一份女士们最喜欢吃的甜烧白。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成都。
女人们围坐在一桌,边吃边谈着一周来的趣事,还有时装、化妆品什么的。而围坐在另一桌的孩子们都已经结束了“战斗”,英子和几个大一点的女孩子在悄悄地聊着私密话题,男孩们则人手一部高档游戏机,玩到紧张时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闲聊间,店老板之一的阿芳进来跟大家打招呼:“姐姐妹妹们好!今天的菜还好吧?要不要再加点什么菜?”
“吃好了,吃得太饱了,刚才我们还说要减肥呢,今天这一顿吃进去不知又要几天才能减下去。”大家七嘴八舌回道。
“先吃好这一顿再减啦,我让她们把赠送的甜品上了。”阿芳叫服务员把甜品端了上来,看着红澄澄、热腾腾的红豆沙,大家也不考虑什么减肥的事了,稀里哗啦地喝了个精光。
阿芳也是成都人,她是借着一个考察的机会弃团留下来的。本来移民局的人抓住她要将她遣送回国,可她在移民局又哭又闹,说一旦回去就会遭遇家暴,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是感动了移民官,不久就给她发了永久居留证。
阿芳原本厨艺就不错,当初出国就想凭着这手艺在温哥华站稳脚跟。拿到永久居留证之后,阿芳认识了不少成都老乡,大家都喜欢吃她做的饭菜,于是在几个朋友的资助下开了这家“老四川”。他们把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就连餐桌都是从国内发过来的仿古家具,里面的服务员除了会讲英语、粤语,四川话也是必须掌握的。吴婷她们就是喜欢这一点,每次来听到乡音就像回到了成都。
告别之后,吴婷驾车带英子回家,外面下着细雨,雨水在风力的作用下扑打着车窗,因为回家要经过一段穿越森林的高速路,所以吴婷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驾驶。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把正在开车的吴婷吓了一跳,吴婷赶快把包递给坐在旁边的英子:“快把妈包里的电话拿出来,可能是你爸的,他们那边正好是中午,你接一下,告诉他我在高速路上,回到家再打给他。”
“喂,婷婷,怎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回家呢?”吴婷坐在旁边都听得到李海的大嗓门。
“是我,爸爸,妈妈正在开车,在UBC(温哥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简称)的高速路上,我们刚和张阿姨她们吃了饭,妈妈说等回到家再给你打,你吃饭了吗?”英子赶紧给爸爸解释。
“还没吃呢,我说怎么电话打到家里都没人,你们吃什么饭,怎么搞到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事了。”李海话里透着担心。
“爸,你还不知道吗?她们那帮中年妇女走到一起还不敞开了怀往死里聊啊,我们这帮小字辈就是个‘三陪’嘛,陪吃、陪聊、陪行,我说晚上想在家看看书不去吃饭,妈就是不同意,她说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安全,非要我也一起去。”英子抓住老爸就诉起苦来。
“英子,你就是该多陪陪妈妈,我经常不在,你妈妈白天都是一个人在家,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你要体谅妈妈。”听出了女儿的怨言,李海赶紧敲打敲打女儿。
“我知道,我不过给你说说而已。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也该尽尽作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了吧。”英子逮住机会也说说爸爸。
“好了,好了,你倒教育起我来了,我不是工作忙嘛。这不马上就要过圣诞了吗?还有半个月我就回来了,你要什么东西就给我发个邮件。好了,让你妈开高速路注意点,回家后给我电话。”李海说完挂了电话准备吃饭。
“好的,爸爸,那先这样,拜拜。”结束了电话的英子对着吴婷发出感叹,“妈妈,我觉得自打移民后我们全家的生活质量都下降了,第一,爸爸一个人在国内没有人照顾;第二,你在这里整成了全职家庭主妇,要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还要每天接送我上学放学;第三,我以前成绩在学校排在全年级的前十几名,现在倒好,花了一年的时间,英语算是补上了,其他学科却落下了,原来的优越感全没了,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妈,你说是不是?”
“英子,你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移民还不是因为你,爸爸和妈妈还不是想让你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这些年来,那么多中国人折腾着出国啊移民啊,想法和我们都一样。以前咱们只是在电影、电视上看看人家老外的生活,现在家里有这条件,也来过过这种高品质的生活嘛。”
“妈,你就别嘴硬了,我还看不出来,你心里后悔死了,只是不说罢了,就冲你对我爸的不放心劲儿,就说明你心里有多悔,是怕自己的阵地不保吧!”英子专挑戳心窝子的话说。
“英子,你怎么这样说你爸妈,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容易吗?为了你我们牺牲这么多,你不记我们的好,还……”吴婷真没想到才上初中的孩子,心里想的问题却已经这样复杂了。
“打住啊,妈,别说了,我明白你们都是为我好,只是我认为我们一家的代价太大了。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像那些孩子一样,过来了却不好好学习,我一定会考一所好的大学来报答你们的。”英子看到妈妈急了,赶紧安慰起吴婷来。
言语间已经到家了,当吴婷用车载遥控打开车库大门时,亨利发出低沉的怒吼,但很快就打住了,因为它已经分辨出了主人的味道。这所面朝大海的房子位置有点偏,为了安全,也为了让吴婷不那么寂寞,于是李海买了一只瑞士名犬“伯恩山”看门。这只狗血统高贵,全家人都想给它取一个高贵的名字,最后采用了英子取的名字——亨利,李海说:“好啊,就连国王都来给我们守门啦!”
吴婷回家后先招呼女儿上楼洗澡,然后才拿起电话给李海打回去。英子知道这会儿是爸爸和妈妈的“晚间甜蜜半小时”时间,因此她乖乖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急着去洗澡,而是先打开了电脑,这时是她和朋友们的“QQ夜聊时光”。
当英子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去取饮料时,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妈妈低声地抽泣和哭诉。她赶紧又退回了房间,她知道妈妈不开心,那是因为这里的日子的确太寂寞了,白天的时间都是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如果不是在政府免费办的英语补习班里认识了一些朋友,英子都不知道妈妈怎么打发这漫长的日子。
妈妈最开心的时光就是爸爸回来的时候。因为暑假时间特别长,英子5月和妈妈回成都只住了一个月,就和爸爸一起回到了温哥华,因为爸爸说夏天是加拿大难得的最佳度假时间,他们决定开车出去做一次长途自驾游。从加拿大著名的旅游胜地落基山脉到美国的西雅图、洛杉矶、拉斯维加斯。之所以选择自驾游,当然是因为有她这个免费的翻译,这时英子的英语已经好到可以给全家当导游了。一家人在一起温馨而快乐。但这种快乐也是短暂的,每次爸爸回成都以后,英子都会感到家里的温馨气氛没有了。虽然现在她渐渐地习惯了爸爸刚走那几天家里的冷寂,但她还是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她觉得妈妈的眼睛里的神儿都被爸爸带走了。
在偌大客厅的落地窗前,吴婷眼里噙着泪水,手里还握着刚刚挂断的电话。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巨大的货轮停泊在那里,不知是因为玻璃上的雨点,还是因为自己眼中的泪水,吴婷看到那远处的货轮上星星点点的灯光都还散发着光芒。吴婷恐惧黑夜,更害怕寂寞,她甚至愤怒为什么温哥华的黑夜总是中国的白天,她每次感到特别无助想向李海倾诉的时候,李海不是在开会,就是在饭局上,总不能认认真真地听她说完。刚才那通电话,还没等她开口,李海先倒起了苦水,又是牙疼,又是开发项目受阻的事,这么多让他闹心的事儿,吴婷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暗自神伤。
主卧室的卫生间特别大,除了蒸汽房以外,还有一个半圆形的冲浪浴缸,最让吴婷喜欢的是头顶上斜着的那扇玻璃天窗,吴婷喜欢躺在浴缸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此时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玻璃天窗上,吴婷把自己完全浸泡在香氛之中,屈指计算着李海该回来的日子……
清晨,一阵闹铃把吴婷从迷糊中惊醒,这是每天该起来送英子上学的时间,昨晚始终无法入睡的她服下了一粒安定,直到铃声把她叫醒。吴婷赤着脚踏在温暖的地毯上,推开厚厚的遮光窗帘,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但可以看到路灯映照下的树枝和草坪上铺着的一层白霜,停在海面上的巨轮已经在清晨驶离,空留下静静的海面。
哦!持续一个多星期的阴雨天气终于结束了,如果这雨再接着下,吴婷都觉得自己快要长霉了!
其实吴婷挺喜欢温哥华的冬季,它从骨子里透着雍容和贵气。高大的乔木虽然没有了树叶,但挺拔的身躯仍然彰显着成长百年的霸气;脚下的地柏(盘地而长的柏树类地被植物)依然透着绿,好像告诉人们高纬度地区的寒冷正适合它们的生长;还有那满地的绿色草坪,哪怕是被厚厚的积雪压着,一旦积雪融化,它们马上就挺起自己的绿茎。
把英子送到学校以后,吴婷到健身房去锻炼了近两个小时。吴婷知道女人一旦上了40岁衰老就会加快,所以趁现在还没有进入不惑之年的好时光赶紧锻炼身体。从健身房出来吴婷直接去了“大统华超市”,这是中国台湾人开的大型超市,在这里都按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和各种需求卖东西,小到花椒、香料,大到中国人煲汤的罐、炒菜的锅,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吴婷推着购物车在里面转悠着,突然有人拍着她的肩膀大声说:“吴姐你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也买菜啊,李哥回来了吗?”一口四川话让人感到分外亲切。
吴婷转头一看是黄蓉,也亲热地跟黄蓉打起了招呼。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感觉今天的她特别憔悴和疲惫,没有了往日的风风火火,似乎遇到了麻烦事。还没有等吴婷问起,黄蓉倒先开口了:“吴姐,买完菜你还有事儿吗?我请你喝茶吧!”眼里充满了期盼。
“没事儿,这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请你吧!”吴婷不忍让她失望,同时她也很好奇,想知道黄蓉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们俩一前一后开车来到旁边的广场,这里有一家名叫“缘香”的台湾餐厅,餐厅不大,但很干净也很温馨。
落座以后吴婷点了两杯这里的招牌波霸奶茶和一些小点心。看着对面坐着的疲惫的黄蓉,吴婷心里暗想:这个要强的女人怎么了?不会是老公变心了吧?
黄蓉叹了口气,苦着脸对吴婷说:“吴姐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前几年在国内热映过一部电影叫《刮痧》对吧,里面讲的是一对夫妻移民国外,因为小孩生病,孩子的爷爷用中国传统的治病方法给孩子刮痧,结果上学的时候老外发现孩子身上有青紫色,然后控诉他们虐待孩子,孩子被政府抱走了。以前看了觉得挺夸张,以为是中国人拍电影拿人家老外开涮,结果真实版的《刮痧》在我们家上演了!”说着眼圈竟红了起来。
“怎么?你们家小宝被政府抱走了?怎么回事啊?”吴婷听了大吃一惊。
“还好,没那么严重,不过我看快了,真不该移什么民的。”说到这里黄蓉就气不打一处来。
接下来黄蓉慢慢地讲起了她家小宝的事儿:
这一切都要从前几个月送小宝去上day care说起。day care相当于国内的白托幼儿园,因为加拿大法律规定幼童不能独自待在家里,所以黄蓉要上英语补习课时,就得把小宝送到社区的day care。幼儿园里老师要教孩子们学习一些简单的英文单词和句子,一天老师教孩子们学英文单词“cry”,就是“哭”,在教到“don't cry”时,小宝来了个即兴发挥,跟老师同学们讲:“我妈妈打我,我都不哭!”
这还得了?这可是严重犯罪啊!老师马上就把小宝的话报告给校长,校长把小宝叫来亲自询问,小宝这下找到“宝”的感觉了,英文夹着中文告诉校长:“我是男子汉,妈妈打我我也不哭,我打同学,他们都要哭,我才是男子汉!”事情越来越严重,校长又请来了学校里懂中文的老师,认认真真地再问了一次,然后认定:小宝的父母经常虐待孩子。
那天下午黄蓉就被叫到了学校,开始还以为是小宝在学校又打人了,结果去了才知道这次小宝闯的祸比哪次都大!老师们说,小宝说妈妈常打他。然后问黄蓉打了几次,用什么打的,孩子的父亲打了没有,还要马上带小宝去验伤……当时黄蓉就蒙了,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最后,学校老师带小宝去验了伤,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让黄蓉把小宝领回家。刚到家,学校又派老师和社工们一起找到了他们的邻居,讲了小宝被虐待的情节,希望他们留意,如果见到卫东黄蓉打孩子或是听到孩子的哭声就立即报警。
“这下我们可是丢人丢大了,这个楼里的人看我们都像魔鬼一样,看见小宝就叽里呱啦地说一大通英语,意思就是,如果我们再打他,就让他报警或是尖叫。这叫什么?这叫离间计!”
说着说着,黄蓉已是泪流满面了:“吴姐,你是知道的,我们家小宝是淘气,但我们还是很爱他的,谁家的孩子爸妈不稀罕呢,这也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现在我就变成后妈一样了呢!”
“你怎么不给他们讲,这是我们中国人教育孩子的方式呢?”吴婷听了也觉得黄蓉有点冤,于是帮着支招。
“怎么没讲嘛,我说中国人有一种说法叫‘黄荆条子出状元’,我们也没有真的打他,只是吓唬吓唬他的,但没用的,老外不认同。”黄蓉显得很无奈。
“那现在怎么样了,问题解决了吧?”吴婷一边喝着奶茶,一边问道。
“没有,他们不让我管,那我也就不管了。可不管还不行,现在儿童心理方面的医生每周都要来家里给我辅导,教我怎样教育孩子,好像我真的不会带孩子似的。”
“那小宝懂事点了吧?”吴婷真不敢相信那淘气包能改好。
“好些了。那事以后有一次他又在学校惹了祸,老师叫我们去领人,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小宝看见我们俩脸色不好,便使劲跟我说:‘妈妈,不要在这里打我,我们回家去打,我不哭,我也不告你们。’哎,当时我就抱着小宝稀里哗啦地哭了一场。原本我和卫东商量,等这里的工作稳定后就再生一个孩子,现在不但不敢生孩子,就是做那事儿都像做贼一样,一点心情都没有。唉,真是后悔,移什么民嘛!”
“黄蓉,不要这么灰心嘛……”还没等吴婷说完,黄蓉大叫一声:“糟了,我接小宝的时间要到了,对不起啊!吴姐,我要走了,不然老师又要说我不负责任了。”说罢黄蓉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黄蓉在学校接到小宝后第一件事就是关切地问道:“小宝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有没有和同学打架?”在确认了小宝没有惹祸以后,黄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啊!
回到家里,黄蓉把小宝安顿在电视机前看儿童节目,自己开始准备晚饭。一边做饭,还一边高声地唱着儿歌,因为她知道,只要他们回家,隔壁邻居就会尖着耳朵听他们有没有打骂孩子,稍有异常就会报警。所以黄蓉常常会装得很开心、很天真地唱儿歌,让隔壁的好事之人感觉到他们一家真的很happy。
当卫东带着一脸的疲惫回到家的时候,黄蓉已经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准备好了。小宝也在沙发上睡着了。
“卫东,要不要先洗把脸?”黄蓉心疼地看着丈夫。
“我们先吃吧,完了以后早点洗就行了。把小宝叫起来吃饭吧。”卫东看见可口的饭菜有点饿了,黄蓉炒的那盘香喷喷的回锅肉早已驱走了他的疲惫。
“要不我们先吃吧,他起来又吵得大家都吃不好了。”黄蓉珍惜这短暂的安宁。
“不要,还是把他叫起来吧,让他多体会一下家庭的关爱。”卫东怜爱地看着熟睡的小宝。
“起来了,小宝,你看爸爸都回来了,我们吃饭了,今天有小宝和爸爸最爱的回锅肉。”黄蓉连拍带哄地把小宝叫醒。
“哦,有回锅肉!有回锅肉!”没等妈妈上桌,小宝已经坐到了餐桌边。
“小宝,今天上了些什么课啊?”卫东一边吃,一边问起小宝。
“妈妈说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小宝最不喜欢爸爸妈妈问起学校的事儿,所以找了个理由来搪塞卫东。
“好的,小宝,先吃饭,待会儿再给爸爸说,好好吃饭。”卫东边说边给小宝夹了一筷子回锅肉。
“咳,卫东啊,你猜我今天在大统华超市见到谁了?吴姐!她今天也在那里买菜,完了以后我们还一起在置地广场去喝了午茶,我们聊了好半天呢。”黄蓉开始给卫东讲起今天和吴婷见面的事。
“你又讲了小宝的事儿了?”卫东知道黄蓉是一个小喇叭似的人,一点事情她会喋喋不休地讲给每一个人听。他显得有点不高兴:“不过你最近倒是可以多和吴姐走动走动,不要老是诉苦了,跟祥林嫂一样。你帮我问问,看她能不能多介绍一些新移民朋友给我,现在我的业务压力挺大的。”卫东的眼里透着无奈。
“怎么?你们也有存款任务了?原来不是没有吗?”黄蓉睁大了眼睛问卫东。
“哎,前一阵子,公司招了一个从陕西来的新移民,他是学金融的,以前就在国内的银行干过,他来了以后开始是装勤快,什么事儿都做,小到给大家倒倒水、递递资料,大到做些业务开展计划书什么的,还常常带些老婆做的家常菜来,哄得那些大姐、阿姨们很开心,弄得我们经理也很喜欢他。现在金融危机来了,我怕银行也要裁员,如果我失去了这份工作那就完了!”卫东显出了无奈的样子。
“那我也做点好吃的给你带去请大家吃。”黄蓉露出自信的目光。
“不用,那都是新人玩的鬼把戏,我看他能待多久,我们要用业绩说话。所以你要多跟吴姐走动走动,她的朋友多,年底了过来的新移民也多,让吴姐给我们介绍几个朋友。一般新移民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地带过来,还有来了都要买房子,如果能把买房的按揭给我做就最好了,这些比送小菜什么的管用多了。”
“我懂了,你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吴姐是热心肠,我求她帮忙她一定会帮的,你没看见那天我给她讲小宝的事儿,她都跟着我一起掉眼泪,办这种事儿我有经验的。”黄蓉又打开了话匣子。
“得得得,别说了,晚上不要说这些烦人的事儿,吃饭吧!”卫东想到工作上的事就头疼。
“小宝,你怎么吃的!”听到黄蓉的高声呵斥,小宝打了个哆嗦,睁大眼睛看着妈妈。原来两口子光顾了说话,没看见小宝把好好的一盘回锅肉翻得乱七八糟,他光拣那些薄薄的半肥半瘦的肉片吃,盘子里剩下的不是全瘦就是全肥。
“你不要这么大声嘛,一会儿隔壁的又听到了。没事儿,小宝吃吧!”卫东赶快安慰小宝,生怕小宝又哭起来,“我再好好奋斗一年,明年我们就可以去按揭一套房子了,小一点的一千多呎吧。”
“真的,一千多呎?太大了吧?我们要一套小一点的吧。”黄蓉一听一千多呎吓了一跳。
“你以为一千多呎有多大啊,就是我们国内的100平方米左右。”卫东笑着说,他知道黄蓉没搞清英尺和平方米的关系。
“100平方米也太大了啊!我们有个五六十平方米就行了,一千多呎那要多少钱啊!”黄蓉直摇头说不行。
“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买大一点呢,可以拿一间房出来出租,如果我们再把车库改造一下还可以再做一间来出租,这样收的房租就可以把每月的按揭款抵了,我们只需要付首付款就行了。”卫东早已想好了怎样去操作。
“是吗?老公你太有才了,那为什么不早点买呢?”黄蓉激动得想马上就搬进去。
“现在不行,我们的首付还不够,首付多一点呢,月供的压力也就小一些,我在银行还可以申请到好一点的利率。再艰苦半年吧!”从卫东的眼里黄蓉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也使她暂时忘记了小宝带来的烦恼。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要住新房子了!”不知什么时候小宝也听懂了大人的谈话,欢呼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