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办完丧事，丁府又恢复了往日一般平静。

在花园里，丁香、丁绍轩、石重阳围绕一张石桌，在一起赏花品茶，银桂和金桂两个丫头忙上忙下。银桂端来茶盘，把茶杯茶壶摆出来，在茶壶里放上茶叶，冲上鲜开水，摇了几下，第一道茶水倒掉后又冲上开水，摇了摇放桌上一会儿，拿起倒入几个杯内。

丁香拿起一杯茶递给丁绍轩：“大哥，来一杯。”

丁香又拿起一杯给正在看书的石重阳：“重阳哥，来一杯。”

“不客气，不客气。”石重阳把书放在石桌上，双手接过丁香送来的茶。丁香低头一看桌上的书，原来是一本绘画教材，封面一个少女赤裸的站着，挺胸翘臀，双手举起一杯水从头淋下，发如瀑布，肌体如脂。丁香双目凝视着，一生从来没见过世界上还有女人的裸体画，太不可思议，她看着看着，胸脯起伏，心跳加快。

石重阳转头发现丁香在看这本裸体画报，看了丁香一眼，见丁香两颊热红，不好意思，忙解释道：“啊，这是学校发的参考书。”

丁香看了石重阳一眼，疑惑的问道：“什么学校发这种书？”

旁边的丁绍轩见状，忙从中解释：“丁香，你知道我和重阳都是去日本留学的同学，我在日本学理工，他在日本学西洋绘画，也叫油画。这是他们的教材，你翻来看吧。”丁绍轩说着把画册拿起，递给丁香。

丁香坐了下来，拿起画册慢慢地翻了几页，心中大吃一惊，发现里面全是人的裸体，女人的乳房、大腿、屁股、男人满是肌肉的躯体……她目瞪口呆，看着看着心在发跳，脸在发烧。

“这都是照真人画的？”丁香看了石重阳一眼，不好意思的问。

“全是真人，都是在写生棚里，真人按要求摆姿势，调配好灯光，大家围着画的。”石重阳解释道。

丁香低下头用手背捂着嘴，浅笑道：“好笑人哟。”

石重阳：“不，这些人叫人体模特，在外国是一种崇高的纯洁的职业。在场的人十分严肃，没有什么邪念。”

丁香侧过头来：“为什么要画女人呢？”

石重阳：“中国和外国艺术创作不一样，中国人艺术创作的灵感来源于大自然，讲道法自然，讲天人合一。外国人艺术创作的灵感来源于人本身，特别是女人，女人是非常伟大的，她们抚育了人类，母亲的爱是全世界最无私的。女性的人体是上帝给予的，无与伦比的美，女人的身体给艺术家冲动、想象、激情。使艺术家潜在的天才无限的发挥。从女人身上可通向艺术的天堂。”

“啊…是这样的”丁香似懂非懂听得痴迷，“这些画都把乳房画得特别好”。

石重阳：“西方的妇女解放运动，起源于数百年前的文艺复兴年代。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菲尔和提香在画布上激情讴歌乳房，他们在画布涂抹着女人的硕大胸部，为世界打开了“第二性征美学”的康庄大道。那些在衣襟里昏睡的乳房，第一次意识形态苏醒。乳房话语机智地融入了基督话语，从圣经故事的缝隙里，闪烁出肉身和情欲的明亮光辉。这是市民主义从禁欲的教规中夺回的权力。大批乳房浑圆的女性身躯出现在宗教圣母的现场，最终演成了声势浩大的肉身解放运动。”

“啊……是这样。”丁香翻到一页一个女人挺着胸膛高举火炬，带领战士们战斗的画问：“这张画是什么意思？”

石重阳：“这是收藏于法国北部卢浮宫朗斯分馆的世界级名画《自由引导人民》，是法国浪漫主义绘画杰出代表德拉克洛瓦的作品。画中的露胸女子被称为自由女神的象征,她手上的火焰点燃了人类为自由而战斗的强烈欲望。”

“这女人的身子真美。”丁香感叹。

石重阳：“像丁香你正青春年少，形象这样美，身材这样好，如果画出来一定会让人惊叹。”

丁香略有所思：“可是，可是我们中国还在裹胸呢。”

石重阳两眼严肃的看着丁香：“丁香，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千万不要再用束胸帕了。它是缠绕你的一条毒蛇。”

“毒蛇。”丁香心里一阵恐惧：“我……我怕……”

“怕什么？”

“怕老爷他……”

丁绍轩：“不要害怕，你想想你大妈是怎么死的，她就是这种封建恶习的牺牲品。你想想你妈是怎样死的，她有何罪，她还不是为了追求自由的爱情。”

丁香睁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妈是追求自由的爱情。”

石重阳点点头：“是的。”

丁香陷入沉思。

石重阳用手指向天空：“丁香，你看天上的鹰……”

丁香抬头望去，一只鹰在高空飞翔。

石重阳：“你应该像鹰一样在蓝天上自由的翱翔。”

丁香心中充满了喜悦，充满了希望。她仰头向天空，太阳光拨开乌云，向下面洒下几缕阳光，鹰向着阳光似箭飞去。丁香半眯着眼睛，甜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