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没去歌城,而是去了盐业集团招待所“OK”厅。
杜爽说,海涛那里一样的可以喝酒唱歌,还清静些。大家不好反对,只得跟随。
况言、闻海涛、狐狸和叶倩倩坐的是“三菱”。闻海涛不准况言动车,说他酒气冲天,怕出事,故叫来了他的司机驾“三菱”。
到了招待所下车,况言才看清前面那辆车下来的有杜爽、常丽丽,还有况欢。他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他想,杜爽把欢欢叫来干啥?他不知道杜爽肚子里卖的是啥药。
况言还看见了易夫和王金铭,笑容可掬地一一与杜爽握手。他想,这两副眼镜来凑啥热闹?不过他很快明白,他们是杜爽请来的。这杜爽又要搞啥名堂?
进了灯火通明的“OK”厅,这里已有朱珊珊和两位年轻女士在等候,还有几位穿白色工作服的招待所服务员模样的中年妇女。这显然又是闻海涛事前安排的。
分六桌,每桌坐两人,均摆上了水果、饮料、香烟和啤酒。
况欢坐在远离况言的常丽丽那一桌,耷拉着头,不敢看况言。
开唱前,坐中间一桌的杜爽站起来,乐呵呵讲开场白:“哥们儿,姐们儿,今晚我们开个欢喜大会。不过,在开欢喜大会之前,我希望调整一下座位,正所谓男女搭配,唱歌不累。嘿嘿。我想,还是自由组合吧。”又笑笑说:“请各位男士容我自私一回,让我首选。那么,我选谁呢?她就是我亲密的战友,来自日本的美丽的富婆——常丽丽女士。”
况言和狐狸都有些惊讶于杜爽的幽默和开化了。
常丽丽笑吟吟起身,并显得娇娆地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牵一下血青色无袖旗袍裙两边,微微蹲一下,作谢状。大家被逗得呵呵笑。
见常丽丽款款走过来,杜爽拍拍坐在旁边的闻海涛的肩膀说:“伙计,厚着脸皮猫在这干啥?让位!”
况言抚掌大笑,“海涛你闪一边去吧!”
闻海涛笑嘻嘻地起身,摸着后脑勺向朱珊珊那一桌走去。
叶倩倩自觉地站起,向况言走来。
两位年轻女士走向易夫和王金铭,将二人分开。
杜爽侧过脸对着狐狸嚷:“欢欢那儿缺一个男士。阿米尔,上!”
狐狸看了一眼况言,有些难为情地责骂道:“这个臭杜爽,还演起《冰山上的来客》了!乱点鸳鸯谱!”
况言这才弄明白杜爽为啥情况欢来了。他想骂娘的,又似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苦笑道:“狐狸,你去吧,一切听从党安排。”
狐狸脸上爬满难色,“咋好去呢?咋面对欢欢?”
况言甩出一句:“去不去随你!”他想说老子还不愿你去哩!
可杜爽已走过来,伸手提起狐狸的衣领,笑哈哈将其推向况欢那边,跟扭送犯人似的。
况欢娇羞地站起迎接。
叶倩倩坐下,吃吃一笑说:“没想到,杜书记还很幽默的!”
况言喝了一口饮料,无语。
叶倩倩说:“师傅,等会你少喝点酒,要开车哩。”
况言抽出一支烟燃上,“怕啥?车有人开。”
叶倩倩说:“就你开。我们还去兜风。”
况言唷了一声,“还去兜风?我不敢。我怕你裸体再现。嘿嘿。”
叶倩倩娇滴滴道:“讨厌!我就要你看我的裸体!裸体怕什么?你是我的师傅呀,我是你的粉丝呀。”
况言木起了脸,“小声点,有市委书记在哩。不知羞耻!”
叶倩倩一脸无耻的笑,“我就要大声点,就要大声点,让全部人知道我多么想把自己贡献给你这个老同志!”
况言挥起了拳头。叶倩倩哈哈笑得直躲闪。
音乐响起,大屏幕闪现出歌名:为了谁。杜爽和常丽丽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话筒,跨几步并肩站在屏幕前。常丽丽的高音清甜,杜爽的中音浑厚,构成了珠联璧合的艺术效果,很有感染力。一曲终,大家拊掌喝彩。
易夫和王金铭开始挨桌敬酒,首先走向杜爽那一桌。
闻海涛走到屏幕前,唱《打靶归来》。过门完,他伸长脖子敞开嗓门:“日——!”戛然哑了,缩短脖子嘻嘻一笑说:“音起高了!重来。”
大家笑。
坐前面角落的音响师重放。
过门再起,闻海涛再唱:“日……”又哑了,自嘲道:“整低了!这‘日’不好掌握,不高就低。酒精作用!酒精作用!还是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吧。嘿嘿。”回到原位。
大家哄笑,况言鼓倒掌。
朱珊珊接过话筒唱《青藏高原》。纯属金嗓子,把大家唱得如醉如痴。
易夫和王金铭端着酒杯微笑地走到况言这一桌。
易夫开玩笑道:“况言,你们两师徒不唱歌不敬酒,躲这儿当木偶观众呀?”
叶倩倩和况言先后站起。
况言反讥道:“我还不是学老师你,像鼹鼠一样躲起来,坐山观虎斗。”
易夫哈哈一笑,“我那不叫鼹鼠,叫奇峰,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算了,老师我不想同你理论了。我们报社的几位同志喝一杯同心酒,祝大家在新的历程中,各尽所能,促进事业蓬勃发展。”
况言嘿嘿笑道:“我没有新的里程,还走老路。老师,我告诉你,我明天就辞掉那副总编的职。”
王金铭笑嘻嘻问:“咋的,况兄,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况言说:“这与你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做啥领导,枉操心。再说,这官是他们强加给我的。”
易夫黑下脸来,“你小子不知好歹!谁强加于你了?我警告你,你必须服从组织决定,而且必须做好金铭的助手,精诚团结将报社的事办好。当然,我了解,你小子就是嘴臭,还是很有事业心和进取精神的。”
叶倩倩敲边鼓:“师爷说得对!”
况言恨扔叶倩倩一眼,“没你小娃娃说话的份!”
叶倩倩冲况言伸出舌头上下抖闪地做了个怪象。
易夫被逗得直乐。
王金铭举起杯,“来,就按易部长说的,我们喝一杯同心酒。”
四人杯子相碰,各自仰脖,杯中见底。
临离开时,易夫面色严肃下来,低沉地说:“告诉你们一件事。就在两个小时前,我和金铭得到了市公安局的通报,晏家琪在自己的家中割腕自尽了。”
况言和叶倩倩惊得张大了嘴。
易夫说:“所以,况言,明天上午八点半,你和金铭来宣传部开一个会,研究后事的处理。市纪委和公安局有关领导都要参加。咳,毕竟同事一场,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很令人感到遗憾!”
况言喃喃道:“有些事,是没办法躲避的!”
易夫说:“前车之鉴,我们大家都要好自为之。”
王金铭深沉地点点头。
易夫和王金铭离开后,况言坐下,燃上一支烟,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抽。
叶倩倩往两只杯子里倒满酒,递一杯给况言说:“师傅,你闷着干啥?晏家琪那是咎由自取,干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我们应该庆幸才是。来,我们为此干一杯。”
况言接过杯子,长叹一声道:“他是干了一些恶浊事,可罪不该死呀!不过,从某种角度讲,他这也算是解脱了,不再受说话结巴、巴结领导和小便不通畅之苦了。”
叶倩倩嘻嘻一笑,“师傅你这是黑色幽默!不过,从你这幽默中,看出了你有一颗怜悯和善良之心。来,我敬我的好师傅一杯!”
况言苦笑一下,慢慢喝下满杯酒。叶倩倩也跟着节奏,保持同步地喝完杯里的酒。
叶倩倩用餐巾纸擦一下嘴,讨好地说:“师傅,我去给你点一首歌吧?你的歌喉压倒群雄。”
况言摇一下头,“没心情唱。你为自己点吧。”
叶倩倩乐颠颠起身走向音响师。
杜爽和常丽丽正在唱《两地书母子情》。歌词不符合二人的身份,可两个却唱得情声并茂,不时引起大家鼓掌喝彩。
况言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了狐狸和况欢那边。二人正谈论着什么,很投机。狐狸一脸亢奋,且边说边手舞足蹈。况欢一脸幸福的微笑,不时点点头,不时给狐狸递水、点烟。况言心里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感,但只是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复杂感。他说不清楚应该如何对待他们两人的事。
况欢接到了况言的目光,忙用手碰碰狐狸,起身向这边怯怯地走来。
“哥。”况欢坐到对面,怯怯地喊一声。
况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应答。
况欢耷下眼帘,“哥,我来你不高兴?是杜爽哥叫我来的。”
况言不冷不热地说:“你来与不来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
况欢委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远航哥在一起。可哥你理解你妹妹的心吗?很……苦!”
况言的心颤了一下,欲说无语。
况欢继续说道:“这不怪远航哥,责任在我自己。哥,我喜欢远航哥,真的很喜欢。可是,他觉得与我的差距太远,配不上我,所以想逃避我,甚至想远离绿江。哥,你就忍心看着我失去幸福吗?你不要横加干涉好不好?我真的很苦……”哽咽住了。
况言鼻子发酸,捧起况欢的双手轻轻说:“欢欢,你是我的小妹,远航是我的战友,我咋会横加干涉你们呢?只是,鞋子合不合脚,你自己最清楚,得考虑好了。至于谈到幸福,那只要是勤奋耕耘了就能获得。所谓,凡努力过的,必有所获。”
况欢抬起眼帘,已见美眸泪光闪,说话嘤嘤:“哥,谢谢你!”两行泪珠扑簌簌掉。
况言笑骂:“鼻涕虫!”递过去两张餐巾纸,“把马尿水揩了!一个大姑娘大院长,当着这么多人哭哭啼啼的,像啥话?”
况欢接过餐巾纸,破涕为笑,娇嗔道:“哥你讨厌!”揩了脸上的泪水。
况言递一杯酒给况欢,自己举起一杯说:“来,我祝我家小妹早日寻找到幸福!”
况欢喜滋滋举杯与况言一碰,“我也祝哥早日为我找到嫂子!”
况言很顺畅地灌下满杯酒。况欢喝时紧锁着眉头,但还是坚持将杯子饮空。
况欢喘着气说:“妈呀,我从没一口喝下过这么多啤酒!”
况言笑道:“你缺乏锻炼。过去陪远航吧,你们多唱两首歌。”
况欢起身,轻捷地离开。
杜爽和常丽丽的歌声获得雷鸣般的掌声过后,叶倩倩粉墨登场。她唱的是《海韵》,韵味十足,活像邓丽君。
况言拿起杯子和一瓶啤酒,起身走向常丽丽和杜爽。
杜爽见况言坐下,有些责备地说:“你小子终于出山了?!在宴会上,傲得像个皇帝,酒也不敬一杯。太不懂礼貌了,起码是对丽丽不礼貌!摆啥文人的臭架子?”
常丽丽笑笑地附和:“就是嘛!”
况言耸耸肩膀,“我凭啥要先敬你们?就因为一个是富婆一个是市委书记?”
杜爽乐呵呵道:“你这家伙从来就刚愎自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有时战友情也不讲。”
况言嘁一声笑,“那说的是你自己。你小子脚踏官场,六亲不认。不过这样也好,能够心狠手辣,做一个成功的政客。要不,这次你也打不败那么多的政敌。”
杜爽反讥:“你呢?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并且,叫你当主任你不乐意,让你任副总编你反对,完全的自由主义!”
常丽丽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况言耸耸肩膀,“我凭啥要接受那顶副总编的帽子?我敢肯定,那顶帽子是你授意戴在我头上的。正所谓朝内有人好做官呀!可这飞来之福我不想要。”
杜爽说:“你这样不好,颓废,不思进取。不过,你有一样是很有进取精神的,那就是游弋在女人的江山之中。你求新求美,且活到老求到老,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终了当个花痴,死于花蜜中。嘿嘿。”
常丽丽也揶揄况言:“你就是一个情种,换女人就像换袜子!咋的,今天又铐上了一个?”
况言叫冤:“丽丽你把我看做啥人了?你别跟杜爽起哄。我今天带来的是我们报社的叶倩倩,是我的徒弟。你别乱吃醋呵!”
常丽丽脸一红,“谁吃醋了?讨厌!”又笑眯眯说:“来,我们三个战友同饮一杯。”
况言说:“不忙,把海涛和狐狸也叫上。”
杜爽笑,“你这还出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主意!”
况言说:“老子从来就有情有义!”冲闻海涛和狐狸招招手。
闻海涛和狐狸各拿上自己的杯子走过来。
杜爽端上杯子站起,乐呵呵道:“今天,为四件事我们五位战友共饮一杯。第一,丽丽明天回日本,我们为她送行。”
常丽丽笑眯眯端上酒杯站起。
杜爽接着说:“第二,况言当上了报社副总编,我们为他道喜。为了况言今后能努力工作,今天我特地把易夫和王金铭也请来了,让他们喝一杯同心酒。”
况言瘪瘪嘴,坐着一动不动。常丽丽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
杜爽继续说:“第三,狐狸不当大学教授了,我们为他祝贺。”
狐狸嬉皮笑脸,“我的辞职报告还没批下来,祝贺早了些。”
杜爽说:“已经批了。”
狐狸认真起来,“我辞职的事也报到你那儿去了?!”
杜爽笑笑说:“你小子是名人,是拿政府津贴的,你辞职你们学校当然要报告市政府和我。”
狐狸很惊喜,“这么说你批了?!那,是该祝贺祝贺。”
杜爽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是批准了你辞去大学教授,但同时又做了批示,调你任绿江市画院院长。”
大家都感到有些惊讶。
狐狸显得暴跳如雷,“我不干!你凭什么不让我轻松轻松,要调我去那地方干苦差事?!”
杜爽一脸严肃,“你跳啥吼啥?!我凭着我是市长市委书记,凭着为美化绿江城市环境的责任。你是省内乃至国内有名的雕塑家,可我们绿江的城市雕塑没一个是像样的。你总是在墙外开花,不在墙内种草,美化环境一点贡献也没有。当然,这不能全怪你。一是过去我们有些领导不重视环境美化,舍不得花钱;二是画院的画师特别是画院的领导责任心不强,艺术造诣不深,没有向市里提出好的雕塑设计方案。城市文化很重要。而优秀的城市雕塑,从某种角度来讲,代表了一座城市好的文化和精神风貌。这些,你比我懂。”
狐狸强调:“我辞职与我为绿江环境美化做贡献并不矛盾。我可以花时间为你们提供一套比较完美的城市雕塑设计方案,甚至可以不收一分钱。”
杜爽摇摇头,“你不仅要搞好设计方案,而且还要领导所有雕塑的制作、落成。所以,你必须去做画院院长,至少任期两年。”
狐狸执拗道:“我不接受!”
杜爽说:“你终归会接受的。第一,我们是战友,你会为我分担担子。第二……”扭头看看坐那边的况欢,“有人割舍不下你,而你也割舍不下别人。狐狸呀,你年纪轻轻的咋就想归隐山林了?有些事你是躲避不了的,比如事业,比如心上人。”
狐狸看看况言,哑然,面红耳赤。
况言显得无动于衷地把玩着高脚杯,内心却很复杂。
闻海涛拍拍狐狸的肩膀,“狐狸,杜爽说得很在理呀!”
杜爽举举杯子说:“我还有第四个喝酒的理由,那就是亚男康复了,我们也做爸爸妈妈了,你们恭喜吧。”
大家兴高采烈地碰杯并喝完杯中酒。
一阵掌声后,叶倩倩拿着话筒讲:“下面,是况欢小姐点播的《缘分》,由高远航先生演唱。大家欢迎!”
大家鼓掌欢呼。
狐狸嗫嚅地看看几个战友,说不出话来。
闻海涛将狐狸推到前面屏幕前,接过叶倩倩手中的话筒递给他。
音乐响起,狐狸优美的嗓音徐徐飘出。
况言看到,况欢定定地望着狐狸,满脸深情的微笑。他心里轻轻颤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过后悄悄离开杜爽和常丽丽,悄悄退出“OK”厅。
他走到“三菱”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然后,他将座椅靠背放得向后倾斜些,半躺着。
天上嵌了一片月牙,还有熙熙攘攘的星星。不远处飘来“OK”厅的歌声,像来自遥远的天外的吟唱。夜已很深了,但很美,很有神韵。
他想到了师雨。他想,她现在在她老家那用黄土筑成的茅屋前看天上的星星吗?在唱那首《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吗?
他抑制不住心里的颤动,掏出手机拨了师雨的手机号码。
手机通了,对方很快接起。
师雨惊喜地问,况言吗?我刚想给你去电话你就打来了。真有念力呵!嘻嘻。你在干啥呀?他说,我在看星星。漫天的星星,很美,还有月牙儿。你呢?师雨又嘻嘻一笑,我刚从学校工地回家。想我了吧?我也想你。可是,今晚,我们华蓥山没有星星,雨濛濛的!他问,最近一切还好吗?教学楼修得咋样了?师雨说,一切尚好,教学楼的基础已完工,昨天开始进入主体工程,很顺利。他体贴道,要注意身体,别太累。师雨说,是有些累。不过,我很开心,特别是看到我们校舍的建筑一天一个样,想到不久村里的娃娃们就有了自己的学校。他嘿嘿笑一声,开心就好!亚男和那个小女孩还好吗?师雨说,都好。亚男姐很适应我们华蓥山的气候,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还能抱着女儿爬山呢。那个小女孩,你妈妈给取名叫杜盼盼,意为杜市长和亚男姐盼来的。她就喜欢吃用我们华蓥山种出的苞谷做成的羹羹,已长得红润润、胖乎乎的了,特别可爱。还有,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那同学荣婧已基本康复,她说等她出了院,就向她的学校提出辞职,来我们村小任教。况言喔了一声,顿了一下建议道,你可以告诉她暂时不忙辞职,先以借调或派遣支援的形式去你那里帮助建校。毕竟,她的身体状况怕随时有变化,不能久离城市。这事我来办,找我们市教育局的朋友帮忙。师雨欢呼,况言伟大!谢谢了!他说,别谢,想我就行了。师雨笑一声道,我会的,况言同志!我呀,星星一出来,就会坐到我家门前,望着星星唱《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怀念你。嘻嘻。他说,好了,师雨,太晚了,你该休息了。师雨又笑一声道,好吧,让我在遥远的华蓥山亲你一口,祝你晚安。随着手机里响起啵的一声。
之后,手机里出现了忙音。
他心里舒坦了许多,感觉一身轻松。
今天他很累,是那种心灵受到激烈震荡的累。
首先,他被自己和易夫的升职震动了。昨天还是灰溜溜的落马者,今天却变成了雄赳赳的马上翁,这也太闪电般了。难道这就是政治?难道这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很不适应。
跟着,他对武占雄的被捕心里五味杂陈,且为此喝了许多酒,累坏了胃。武占雄这颗渣滓的确该铲除。可是,为了狐狸被抓和自己卖车的事,他对其奉承、巴结。特别是,为了打进韩华,他还违心地为其歌功颂德、摇旗呐喊,使其登上了副局长的宝座,更能危害四方。这说明自己圆滑过于,助纣为虐,是有罪的。他很惭愧。
接着,他得到了晏家琪自杀的消息,心里沉闷不已。他想,晏家琪是怎么步步轻云的?还不是因了一场巴结,最后也因了钱权的腐蚀。这是一种悲哀,一种干部群体中,特别是领导干部群体中的悲哀。显然,晏家琪是一个小丑,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但是,没有贪官污吏们的腐败、堕落,会有晏家琪等小丑的悲剧吗?毛泽东讲过:“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可是,我们的扫帚到了,灰尘却老是跑不完,且遍地飞扬。这不得不令人担忧呀!
他燃上一支烟,猛吸一大口,对着车顶,轻轻吐出一串圈儿。
他想,他的生活不断欢喜着也麻烦着,欢喜与麻烦往往是无法躲避的。
一曲《映山红》悠悠飘来。是况欢唱的,清脆、明亮,如这夜空。这说明况欢此时的心情很好,寻找到了什么。
他在心里祈祷,小妹呵,你可别欢喜着也麻烦着,像你哥!
天上一颗流星划过,呈一个弧,一瞬间便消逝了。
他想,那流星像谁呢?像师雨?像“泪月季”?还是像自己?
他想,流星在浩渺的银河中只是闪现一瞬间就消逝了。但是,哪怕就一瞬间,它也是有价值有闪光点的。而人呢?人的一生,有太多无法躲避的欢喜与麻烦,可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只是一滴水,并且转瞬即逝。不过,人,应该学流星,即使是在瞬间之中,也要画一个弧,闪一下光。
他仰望着夜空,轻轻吟唱:“抬头望见北斗星……”
有两行泪水在他脸上悄悄地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