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让我仔细捋一捋,嗯,我们一直守着阵地,然后人一天一天减少,但是敌人也一样,然后,一下子就成现在这样了。我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是怎么一下就变这个样子的?王太玉受过弹震的脑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晕晕乎乎不是太好用,虽然他腿上的旧伤又有点化脓,但皮肉之苦还是比不得脑袋受伤那么让人担惊受怕。我可千万别从此变成了傻子,他时常这么担忧。在阵地上坚守的时候,只需要射击、投弹、反冲锋、射击、投弹、反冲锋,周而复始地循环,他可以凭着十余年的从军经验依着本能动作着,一点也不费脑子,可是突然一下,战线没了,部队也四分五裂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恍恍惚惚跟着一支部队就到了这儿。现在,他躺在这座在敌人的炮击和轰炸中幸免于难的小二层楼的犄角里,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冥思苦想。
这小楼的正前方是一条在江南水网地带常见的小河沟,离着小楼有三十来公尺远,再往前十几里地就是苏州河,北岸已经被敌人占了,南岸很多地方也正处于激战中,日寇已经渡过苏州河正全面向上海围攻着,并且已经出现在了小河沟的对岸,昨晚双方有过两次激烈交火,但是我们这一小队人并无任何伤亡,这可真是少有的事。敌人只是支小部队,而且还没带着火炮,否则绝不可能止步于小河沟边,一大早就会攻过来了。王太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自己的分析比较满意。这就是说,至少我们还能再坚持大半天,看看那个带队的小连长最后会做出个什么决定。
房子外面好像来了什么人,有人正在跟那位连长大声争执着什么。王太玉抬手看了看腕表,是上午八点二十七分,也就是说,现在实际的时间已经是差不多八点四十分到八点五十分之间了。这块腕表本来是团里一个副官的,他伤重临死前把表抹下来交给了王太玉,嘱咐着以后要是有可能,请王太玉务必把这表带给他的家人,这是他唯一的遗物也是他最宝贵的财产,除此之外他也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身外之物了。
王太玉暂时占有了这块腕表,正好他自己也缺这么一样计时工具,他以前有过一块怀表,后来在战场上遗失了,再买一块确实有点舍不得钱。现在这块腕表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每天的时间总是会慢很多,有时候是慢一刻钟,有时候又会慢二十分钟,所以他每天早上八九点钟会看看表,在表盘显示的时间上再加个一刻钟到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