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我如果一拳过去，你会喊疼吗？不会。确定？确定。那我真的下手了？来吧。他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对方。对方也犹犹豫豫看着他。算了，他说。对方笑笑。他感觉自己也在笑，嘴角微微上翘。可能五毫米左右。这是他平常的弧度。他真的很想一拳。只一拳。对方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嘴角也微微上翘，五毫米左右。

空茫的大街，早已无人，只有来来去去的车辆。林立的高楼，仿佛参差的岛屿。他站在镜子前，向镜子里那人挑战。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与他的表情完全一致。他非常郁闷。仔细观察对方。对方也在干相同的事。他的苦闷感染了对方。对方想从镜子里跳出来给他一拳。只一拳，对方说，你就可以彻底解脱。他很希望如此。

今晚到哪里？他问自己。收拾好东西，下楼，沉入茫茫街道。转过两个街区，没碰上一个人，更没碰上一个像样的人。偶尔的两条狗，静静地看着他走近，又静静地看着他走远。他感觉自己在路灯下摇晃的阴影，仿佛奶酪——加热的奶酪。在一个转角处，他听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回来啦？回来了，他答。四处一看，毫无人迹。他自嘲地笑笑。

回到家，他才发现自己的愚蠢——真正意义上的愚蠢。这当然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幸好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正悄悄躺在自己的提包里。打开大门，他发现电视开着。妻子不在，孩子也不在。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叫妻子、孩子，没有回应。他起身，从客厅开始，然后是——卧室，书房，会客室，厨房，卫生间，储藏室。根本不见她们踪迹。他环顾四周。一会之后，他又从卧室开始，最后回到客厅。过道上，一只拖鞋，只有一只。他寻找另一只。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客厅，卧室，书房，会客室，厨房，储藏室，卫生间。他找得非常耐心。

他打妻子的电话，关机。打父母的，无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