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果然给我借了个秘密侦察武器。当妹妹把一支钢笔式样的窃听器悄悄递给我时,脸上溢荡着既紧张又兴奋的神色。为了稳住妹,我撒谎说:其实,这是一个领导交给我的工作之外的任务。妹说:何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局长说动;哥,你得答应我,保证不去干坏事。我趁势说:为了监督我不干坏事,不给父母丢脸,你那天就守在放大器旁边探听,我用这无线窃听器探听到的是啥内容。妹问:啥内容?我一本正经地说:和你做生意有关。妹告诉了我该设备的使用方法,以及在50米范围内的使用极限。我欢快地一声长叹,哥是干坏事的人吗?
我目测了华都到市公安局的距离,在垂直线内,我甚至不用到华都,就能清晰听到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独特声音。也许让我震惊的声音,一张全新的脸,一次正在步入的冒险,一次毁灭性的交易。右眼皮跳跃至今的凶兆,告诫了我,她在玩火。我还是选择了华都,选择了三楼。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好比一股强大的磁场,把我吸引了过去。我尾随梅上了三楼,见她准确无误地进了308号房,又死死地关了门。我要了隔壁的309号房,来不及品茶,然后下楼给妹打了电话,让她到放大器旁去监听。打完电话,我小声吹着口哨,一路小跑着回到309号房。我看那杯茉莉花茶一动不动地,思索着早已安放在隔壁的“钢笔”乖巧地横卧在沙发背后,专心“聆听”梅的谈话。趁着这空隙,我来到窗前,我发觉307号房与308号房的阳台相隔很近,人一跃就可过去,独309茶房没有阳台。也许带阳台的房间是贵宾房吧。我磨蹭了差不多半个来小时,就把门反锁死,脚步匆忙又心情紧张的来到街上的公用电话亭,给妹打电话,我太想知道梅另一个世界的真实!那才是最真实的梅,但我更害怕,害怕梅的不幸。妹半天才打开大哥大的接听键,不高兴地跟我说:公安局管放大器的人出差了。妈妈的,没有放大器,再窃听仔细,声音咋个出来?我把电话一砸,破口大骂,万恶的八字胡儿把老子给耍了。
回到岗位上,我又是一个爱岗敬业,老实巴交的的机关干部。我仍像过去一样,除关心同志,尊敬领导外,就是干好份内的工作,尽全力把公文写好,改好。让一份份含有我心血的鲜白红头文件,信鸽一样,在横到乡纵到厂的区域内来往。
这天,我听到了一则消息,说是城市东郊、南郊的农村居住区,向东迁移了10公里,原来一马平川的菜地一夜之间起了高楼,而且那是市上划定的开发区,并建立了管委会,直接受市上的指挥,各执法部门根本插不上手。
这波未平,一波又起,说是我们居住的千年古城,被某个集团看中,打算收购。我还发觉,梅外出的频率更高了,由一周的三天,变成了四天,有时还不到下班时间,她就乘着那辆幽灵式的A6,火箭一样离去。A6真成了火箭,我站在顶楼看见,A6离开了地面,在作超低空飞行。不知咋的,我有些担心,担心她一下子撞到高楼上去。为了安抚我那颗惊悚的心,我把自己关在了黑屋里,让我的视力(准确地应该是想象力)展开了羽翼,穿过墙壁,穿过窗棂,穿过公路,把梅探幽寻觅。别的啥也没有发觉,却把东郊的建楼与梅的外出搅混在了一起。这结果一出来,我右眼皮就可劲儿地跳,跳得老高,跳得我心惊肉跳。我忙打开门,让阳光驱散笼罩在我身上的黑影,让迷幻的视力为朗朗的现实覆盖。办公室电话响了,我一接,居然是妹妹,妹妹在那头哭泣着说,何杰已一个月未回家了。我心里一怔,故作调侃说:他又不是你儿,你还担心他走丢了。妹哽咽着说:我今天去给厂方寄钱才发觉,家里的所有存折都不见了。我愣了愣说:你担心八字胡儿把钱取出来,和别的女人私奔了?妹哭成了一团说:哥,你能帮我找找吗?
我有了找弟协助的理由,让隐隐的担心变得明朗,我模糊的概念更加清晰,我把八字胡儿光顾华都大酒店的可疑告诉了弟后,弟如期而至。我怀疑八字胡儿在华都包了个女人。弟贼亮的眼睛告诉我,他已把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我。又一道让米城人振奋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米城属下的滔城县发现了全国罕见的大油田。据传是中国西部地区最大的油田。我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而中断我的什么,相反地,我观察梅的节奏明显加快,还隐隐有一种紧迫感和焦灼感,让我寝食不安,如像我有一种预感,梅正被一种神秘、危险的力量牵引、包围,而她自己全然不知,可我似乎预测到了。我更是为妹担心,八字胡儿一旦卷进,若有个闪失,妹妹以及侄儿怎么办?这正是我犯难之处,因为我无从了解他们的“阴谋”,更勿奢谈阻止。我和弟来到华都,试探性提出要308号客房,客户部经理说,308被S集团包揽了,概不对外。
S集团?那可是米城响当当的民营企业,也是背景十分复杂的一个企业。据说,该集团正在申请成为上市公司。梅这样有身份与地位的公务员,与他们频繁接触会有啥瓜葛?她的情人在该集团?她在与他们豪赌?或者是她和集团在做什么官方买卖?S集团虽是大公司,它到底有着何等复杂的背景,作为小人物的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该集团老板是米城人家晓户晓的“老江湖”,一个在若干年前的流浪汉。
梅这样有档次、有教养、有身份的美丽女人,咋会和这些浑身沾满铜臭和血腥味的暴发户裹缠在一起呢?难道真的是金钱的,如巴尔扎克早已揭示的,金钱的颠覆黑白,惯通东西的力量!这么一想,我的心可劲的往下沉,我感到两眼一黑,眼前的世界一派模糊。我有一种信念被击碎,尊严被蹂躏的痛苦。我不禁扩展开去想,金钱的魔力,已让妹妹捆住了手脚,何杰凭借这个牵起了父亲、弟弟的鼻子;我从那儿挣脱开来,又面对我苦恋的女人,重又跌入那肮脏的巢穴?!金钱已将妹这只金线鸟,沾染了铜臭气,她唱出的歌声不在有少儿时那样的清脆,悦耳与动听。是生活的残酷,现实的无奈,还是命运的捉弄使然?我又将眼睁睁地看见梅这只八哥,在漆黑的幽灵般的身躯上涂抹上一层世俗气,让天使变成魔鬼!天堂中的她就要沦落到地狱。我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毁灭吗?弟尾随我折腾一阵子后,在华都并没有发觉何杰的影踪,倒是对我可劲地翻眼皮,我从弟诡秘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他在猜测我,在侦探我。或许,我时而兴奋,时而痛苦的回荡起伏的情绪,让弟找到了与我对话的契机。弟说:哥,你有啥好想法说出来,莫给我摆迷魂阵。我看了一眼弟,他忙将脸别去,留给我的侧影,则是一脸顺从和善良。这鼓舞了我的自信,我说:叫功夫在诗外。弟愣怔了一会儿,裂开嘴笑了说:哥,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你吗?我双手猛地叉腰,在屋里转悠了一阵儿说:虽然几经周折,没有发现八字胡儿,可哪个敢担保,华都就只有一道大门?弟点了点头说:凭华都的背景,开道暗门算个啥。我说:世界的深奥、复杂,才让我们对生活充满了好奇,以激发我们征服世界的野心!从而使人生的舞台更加闹热。弟说:可要发现这一奥秘就太难了。我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天有多远,理想就有多高。弟说:我还想当美国总统呢,醒来却是一场空。我说:你当得了美国总统,只是个时间问题。弟说:你猜我当了美国总统第一件要办的事是啥?我说:娶个洋妞为妻。弟说:我要让八字胡儿当乞丐。我说:那不坑了妹吗。弟说:好多事我没跟你说。我说:你说。弟说:八字胡儿是看上我父亲的职位才娶的妹妹。我说:你咋不说,妹是看他有关系,才嫁给了他。弟说:他是靠在父亲管辖的公司借贷的拾伍万巨款,才从卖菜的转行发了家。我在心里说:难怪,妹那天一直不告诉我,何杰到底通过父亲借了多少钱!弟这个消息,让我做出了以下的决定,我说:只要探明梅局长在308号房的秘密,八字胡儿就有了下落。弟一脸狐疑地说:就那么简单?我一任我不赖的想象力告诉弟说:地底下的东西,你不一锄头挖下,就永远复杂。弟轻松的笑了说: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该我一脸狐疑地了。弟打了个榧子,潇洒地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