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日本鬼子的扫荡很疯狂，三天两头就要来偷袭一次。有时候被八路军揍了一顿，他们就像丧家犬一样灰溜溜地逃窜了。可是，过不了几天，这帮家伙就会卷土重来。而且一次比一次疯狂。

　　哎，自从侵略者打到家门口，咱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八路军的处境更艰难。八路军战士要与武器装备精良的日本鬼子作战，还要克服缺衣少粮的生活困难。

　　史家寨是八路军经常落脚的地方，日本鬼子不敢太深入进来。这里是山区，鬼子进来就像进入了一座迷宫一样。只要他们敢孤军深入，八路军就关门打狗，狠狠地教训这帮坏蛋。

　　前线战士的战斗任务艰巨，后勤保障部门的担子也不轻松。一个连队一百多人都要吃饭，可是没有粮食，炊事班必须要想出办法来。

　　炊事班长姓赵，因为他个子高，说话大嗓门，办事来去一阵风，战士们都叫他赵大个。

　　赵大个是个有办法的人，经常会受到连长的表扬。不用具体说赵大个是如何有办法的，反正自打赵大个当上了炊事班的班长以后，基本解决了全连饿肚子的问题。这还不算，这个赵大个，遇到河能从河里逮到鱼。遇到山，能从山里逮到野兔子。遇到树林，能从树林里抓到鸟。

　　没有高山，没有深河，没有茂密的树林，赵大个就带着炊事班的战士上山挖田鼠。

　　因为日本鬼子扫荡，山上的田鼠日子也不好过。它们辛辛苦苦地四处寻找食物，储备起来预备过冬。这可不能出现一点疏漏，不然冬天就得饿肚子。田鼠们把洞挖得很隐蔽也很深，目的就是不叫人轻易发现。

　　田鼠再狡猾，也逃不过赵大个的“火眼金睛”。这不，赵大个很快就在山坡上发现了一个田鼠老巢。赵大个带着战士用镐头铁锹开始挖掘，这可气坏了一个人。

　　史家寨的孩子有个孩子头叫山豆，山豆挺有领导才能，他说什么，其他孩子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干什么。此刻，山豆趴在山脊的石头后面，看着赵大个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娃子指着赵大个说：“山豆，那个人就是赵大个。”

　　细妹子说：“就是他，连鸟蛋都给掏走吃了。”

　　山豆皱着眉头说：“一会儿咱们好好治治他。”

　　山豆指挥着孩子们一涌而下，很快就包围了赵大个他们。赵大个和两个炊事班战士虽然是大人，但是毕竟人少。被山豆他们一“包围”，马上显得有点寡不敌众。

　　赵大个满不在乎这种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大声吆喝着：“小鬼，都上一边去，别影响我们抓田鼠！”

　　山豆双手叉腰，大声说：“这窝田鼠是我们的朋友，不准你们伤害它！”

　　赵大个看着炊事班战士，哈哈大笑起来。

　　赵大个说：“田鼠是偷粮食的贼。你们是朋友？”

　　山豆见赵大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跟赵大个争辩，一挥手，孩子们蜂拥而上，要把挖开的田鼠洞填上。赵大个一看急了，大田鼠被堵在洞里已经穷途末路，马上就束手就擒了，却不想半路杀出山豆这个程咬金来。

　　就这样，在混乱中大田鼠成功越狱潜逃了，赵大个为了抓田鼠还摔个嘴啃泥。赵大个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土，瞪着山豆说：“小鬼，我告诉你，我们是在执行任务，你可别妨碍我们工作啊！”

　　山豆大声“哼”了一声，心里想：骗谁啊？八路军执行的任务不应该是打鬼子吗？哪有挖田鼠洞的任务？”

　　赵大个看着气鼓鼓的小山豆，满肚子是理却说不清。

　　2

　　这年冬天特别冷，鬼子比寒冬更残酷。总算熬过了漫长的冬天，冰河解冻，草木萌发绿色，可是因为不下雨，老百姓种下的种子就是不能出苗。更为糟糕的是，因为年前鬼子疯狂扫荡，储备的粮食已经彻底吃光了。

　　人们的眼睛自然盯上了树上长出的树叶。对，吃树叶，杨树叶和柳树苟都很好吃。还有山丁子叶、榆树叶和车轱辘菜都成了裹腹的美味。

　　为了全连战士吃饱肚子，赵大个带着炊事班起早贪黑出去采摘树叶。在赵大个的带领下，这帮炊事班的战士生龙活虎，不管多么陡峭的山崖都能够攀登上去，不管多么高的树木也能够爬得上去。看着赵大个每天都能够满载而归，连长直拍赵大个的肩膀，夸赞好多句。

　　很快，距离地面上近的树叶就被吃光了。再摘树叶的时候，赵大个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赵大个就像长颈鹿一样，晃晃荡荡地在树下一伸手就把树枝够到了，使劲一拽，差点把树上的山豆给闪下去。吓得山豆哇哇大叫，赵大个可不管那些，他只管采摘他的树叶。

　　全连120多张嘴，都指望着赵大个的炊事班填饱肚子呢。自打解救田鼠事件发生以后，赵大个算是彻底记住了山豆他们。

　　有一次三娃子爬过院墙看部队训练，被赵大个逮个正着。赵大个在三娃子的脑门上弹了三个脑瓜崩。事后，三娃子对山豆说：“赵大个嘻嘻笑着，把二拇指弯曲起来，在嘴边哈口气，然后对准我的脑门邦邦邦弹了三下。每下都脆响得很嘞！”说着他抬手揉了揉脑门，仿佛那里现在还疼着。

　　在山豆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他绝不能认输。

　　山豆他们去很远的山上摘了一筐树叶，然后悄悄放在炊事班的门口。赵大个看见油绿的叶子，也没有多想，晚上就做了一顿树叶汤。

　　晚饭时，连长盛了一大碗树叶汤，看着汤里满满的树叶，朝着赵大个竖大拇指，夸赞炊事班干得好。赵大个咧开嘴巴，笑得很得意。蹲在墙根儿偷看的山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连长豪饮一大口，接着就见连长的眉头快速拧成了大疙瘩，“哇”地一口喷吐出来。“这......这是什么呀？咋这么苦？”

　　赵大个一下子愣住了，他赶紧去尝了一口树叶汤。哎呀，赵大个的嘴都被苦歪了，他忙吐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敌特钻了空子，下了毒？

　　这时，山豆钻了出来，他指着树叶汤说：“这是苦丁香的叶子。苦丁香虽然花香很浓，但是叶片很苦。你那么厉害咋连这个都不认识？”

　　连长看看山豆，再看看赵大个，知道今天这锅汤里肯定有故事。在了解了山豆与赵大个的“恩怨”后，连长决定让赵大个写检查！

　　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赵大个抱着门框就是不肯进屋，最后四五个战士硬把他抬进去的。进了屋，赵大个隔着窗子喊：“连长，我知道错了，别让我写检查了，我还要出去找树叶呢，战士们不能饿肚子啊。”

　　连长隔着窗子对他说：“赵大个，不管我们的生活有多难有多苦，都不能忘了我们是人民的兵！”

　　3

　　不久，八路军所在的地方都贴出了一张公告。山豆不认识字，他找姐姐念。原来，这是一张树叶训令，训令的大致内容是：……部队所有伙食单位都不能在村庄附近采摘杨树叶、榆树叶，要把它留给群众吃。宁可饿着肚子，也不与民争食！

　　听姐姐念完树叶训令，不知道为什么，山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吝啬得一滴雨都不下，老百姓把种子埋在地下，白瞎了种子，一颗心也跟着绝望起来。

　　大小的战斗不断，战士们需要补充食物。好多战士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食一粒粮食了。一些战士出现了全身浮肿，走路都打晃了，还怎么拿枪打仗啊？战斗部队在迅速减员。连长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给炊事班派去更多的战士去搞吃的。

　　赵大个看着这一切，心里着急上火。他去山上追一只野兔，眼瞅着就要追上了，可是他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跌倒在沟渠里。要不是战士们及时发现，赵大个就彻底回不来了。

　　没有树叶吃就扒树皮；地上没有青草，就刨开土壤寻找能吃的草根。赵大个手下的兵多了，每天天不亮徒步到几十里外，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后来，鬼子的炮火蔓延到了史家寨，山豆他们跟随八路军往山里转移。山豆亲眼看到有的八路军战士饿得晕倒，山豆心疼得掉下泪来。

　　4

　　“二月里寒食柳芽黄，

　　三月里谷雨杨叶长。

　　家家户户采树叶，

　　一春树叶半年粮，

　　精打细算度春光，

　　节省粮食交公粮，

　　八路军吃饱好打仗，

　　支援前线第一桩。”

　　姐姐在山上边采摘树叶边唱着这样的歌谣，山豆听到了。

　　哦，姐姐和乡亲们在集中采摘树叶，要把这些树叶送给八路军战士。八路军战士吃饱了肚子好去打鬼子。

　　山豆马上召集孩子们集合，他们也要上山给八路军采摘树叶。

　　当天晚上，山豆他们把一大筐树叶悄悄放到厨房门口，然后在暗中观察情况。赵大个晚上起来，一推门就发现了这筐树叶。

　　赵大个很是惊喜，他看左右没人，赶紧把筐拿起来，欣喜地抚摸这些树叶。然后拿进了厨房……山豆和孩子们都长舒了一口气，可是不大一会儿，赵大个挎着树叶筐又出来了。

　　赵大个站在院子里，大声报告着：“报告连长，发现一筐树叶，一定是老乡拿来的，我要送回去。”

　　望着夜色里站着的赵大个，山豆的心里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一大滴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从村口突然传来几声锣响，有人喊：“鬼子摸上来了。”

　　接着，枪声就密集起来。八路军跟日本鬼子交上了火。

　　炮弹很快从天上落了下来，赵大个和炊事班的战士快速收拾炊具撤离。可是敌人来势汹汹，连长大声喊着丢下炊具，快速撤离。

　　枪炮声弥漫开来，赵大个犹豫了一下，还是冲进厨房把饭锅拔出来，不管热不热背在背上就往外面跑。鬼子的喊叫声已经很近了，赵大个却不肯放下背上的饭锅。这样，他跑动起来就显得笨拙，很快就被队伍甩下了。

　　赵大个遇到一堵矮墙，他个子虽大，却不善于爬墙。正在危机时刻，山豆冲了过去，他从后面使劲一推，赵大个就被一下子推了过去。赵大个从地上爬起来，看清楚了帮助自己的是山豆，赵大个感觉很诧异。

　　赵大个大声说：“小鬼，危险！”

　　山豆笑了，说：“你跟我来，这是我姥爷住的村庄，我熟悉。”

　　说着，山豆拉起赵大个就往村里跑。山豆对村庄果然很熟悉，他带着赵大个七拐八拐很快就摆脱了鬼子的追赶，把枪炮声甩没了动静。

　　山豆说：“叔叔，你就在这里安营造饭吧，一会儿咱们的队伍就都来了。你放心吧，鬼子找不到咱们这里。”

　　“行啊，小鬼。”赵大个满脸是汗水，看着山豆笑。

　　山豆伸手掏出一把油绿的树叶来：“叔叔，你吃吧，是不是都饿坏了？”

　　赵大个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接过了树叶。

　　山豆笑了，笑得很开心。有一滴水珠落在山豆的身上，山豆抬眼看赵大个，他发现赵大个的眼睛里汪着一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