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鼠”被抓的消息通过电波迅速传递给了上级组织，组织上把审讯的任务交给了周梦溪，并嘱咐周梦溪一定要严密部署。

　　此时，周梦溪押解着“姬鼠”已经到了东山游击队的驻地。

　　锦城东部山区，山高林密。东山游击队一直在这里与敌人周旋，敌人的若干个扫荡都没有使游击队的战士们屈服，他们顽强地与鬼子们进行着长期的斗争，与敌人展开持久战，游击战。粉碎了敌人若干次的进攻，让盘踞在锦城的鬼子们又恨又怕。

　　周梦溪一身便装，腰间扎着武装带，斜挎着一把盒子枪。给她本就美丽的脸庞更添一种英气。

　　周梦溪站在一个门口有守卫的房间门口，她撂了撂头发，深吸一口气，便走了进去。

　　里面关押着“姬鼠”——一个化名中村枝子的日本特务。

　　周梦溪选择了枝子对面的座位，她看着枝子，本来闭目养神的枝子此刻也睁开了眼睛，她也在打量着周梦溪。这个曾经是自己得意弟子的美丽女子。

　　“枝子姐姐，昨晚睡得好吗？这里可待得习惯？”

　　周梦溪的眼中充满了关切。

　　枝子淡然一笑，她盯着周梦溪：

　　“还好！习惯不可能，也谈不上。”

　　“是啊！怎么能够习惯？这里林深风细，这里粗犷简陋，这里有那么多张陌生的脸孔，这里的人都充满着对你的仇恨。你怎么能够安心睡个好觉？”

　　周梦溪咄咄逼人的话语，并没有激怒枝子，她反而又露出淡淡的笑意。

　　“梦溪妹妹真是伶牙俐齿。当年在女中，我就很欣赏妹妹的品性。那时的你清纯柔婉，有着中国古典美人的气质。我看到你那一天就喜欢上了你。”

　　“我不是你的梦溪妹妹，我是蚯蚓，是你费尽心机一直在挖的蚯蚓。”

　　周梦溪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枝子愣了一下，但是她马上恢复了笑意。

　　“梦溪妹妹，你不是蚯蚓。你只是张雪松的妻子。张雪松才是蚯蚓。”

　　周梦溪听了枝子的这句话，让她深感意外，枝子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张雪松的妻子的呢？她想好好听听枝子的回答。

　　“你觉得很意外吧？我是怎么知道的呢？你一定以为是张雪松告诉我的吧？其实不是，他什么都没说，如果他说了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他就是让我猜，我猜得好辛苦。”

　　周梦溪真的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她像是懂得读心术似的，在拉着周梦溪的思绪往前走。

　　“梦溪妹妹，你想不想听一听我是怎么认识你的丈夫的？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枝子一副傲然的神情，差点激怒了周梦溪，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泛起的怒气，她要平和，要沉下来，要从枝子的口中套出有关张雪松的线索，她必须要沉下来。

　　周梦溪努力压抑着自己，她朝枝子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和你丈夫相识很偶然，是在锦城市政府举办的一场晚宴上。那是我刚刚来到锦城，人生地不熟。我清晰地记得，在那场晚宴上，一个刺客乔装闯入，他的目标是行刺日本宪兵队的中村大佐。结果只是碰到中村大佐的皮毛，枪打偏了，中村大佐只是手臂受了点擦碰。那个人行刺失败，当场自杀身亡。受到惊吓的人们四处逃散，现场有些混乱。我也被挤到了大厅的边缘，险些被拥挤的人群撞倒，这时候，我身后有一个人抱住了身子已经倾斜的我，我回头正要表示感谢，却看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关切的神情让我的心扑扑乱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正视这张脸，也就是这张脸，从那以后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无法自持。”

　　枝子在认真地回忆着，她此刻的神情也仿佛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她与张雪松初次见面的场景。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我的心应该如钢铁一样坚硬。我解释不了对张雪松的感觉，我是一个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渴望一见钟情的爱情。在此之前，我也接触过异性，可我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枝子完全沉浸在其中，甚至都没有看周梦溪一眼。周梦溪的心里却五味杂陈，她没有插话，只是继续听着枝子的陈述。

　　“舞会那天，他搂着我，一直把我护送到门口，我对他说了声谢谢，并问了他的名字，那天我知道了他叫张雪松，是刚刚从奉天调到锦城就职的。而我告诉他，我叫中村枝子，是刚刚遇刺的中村大佐的侄女。我这随意编出的身份，却引起了他的兴趣，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我们又在一个派对上不期而遇，从那时以后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我一直感觉这个人仪表不俗，绝对是训练有素的人。开始，我只是对他有接触的兴趣，便于以后自己工作的开展，没想到过多的接触却让我萌生了爱意，他的体贴入微，他的温文尔雅，他的点到为止。让我把对他的这份好感泛滥成了爱意，这爱意就像一团火，在我的心里烧灼着。”

　　“我们开始约会，吃饭或者看电影，可是他从来没碰过我，哪怕牵手都没有过。我知道中国人含蓄矜持，我便主动给他机会，可是他却没有让我们的关系更深入一层。”

　　枝子的表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他的？又是如何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的？”

　　周梦溪抓住时机追问道。

　　“我爱他，却无法抓住他的心，无法让他死心塌地地留在我的身边。开始我关注他的行为完全是为了私心，直到蚯蚓的锄奸行动开始，我才真正把怀疑的目光定格到张雪松身上。我派人暗中监视他，却迟迟没有对他下手。我手软的原因就是我爱他。我无法忍受亲自抓他杀他的后果。这才给了他更多的机会去实现他的计划。而发现你，是在你来学校找我的时候，你试图从我这里打听到你丈夫的下落。你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我是从十六岁开始，就在间谍学校学习的帝国王牌特工。”

　　“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抓我？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姬鼠，根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的存在不就是来深挖蚯蚓的吗？可是你知道吗？蚯蚓是杀不死的，只要你们不离开中国，蚯蚓就永远活跃在锦城的地下，与姬鼠血战到底。”

　　周梦溪的话，让枝子又一次笑了起来。

　　“傻妹妹！你觉得如果我想抓你，会抓不到吗？我只是厌倦了而已。”

　　“事到如今，你告诉我，张雪松到底在哪里？他还活着是吗？你告诉我你把我丈夫藏在了哪里？”

　　周梦溪心急如焚，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受，亟不可待地说。

　　“你干什么非要知道他的下落？有时真相要比现实残酷。我要是你我情愿不知道。就这样等下去吧，也许有一天张雪松会突然站到你面前，也说不定。哈哈哈哈哈哈。”

　　枝子说完便是一阵狂笑，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周梦溪不禁心中一凛。一阵狂笑过后，便是一阵哭泣，这哭声凄婉哀怨，令人心酸不已。周梦溪没注意到，此时枝子牙关一咬，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随即，她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前方，脸色发青，嘴角抽动着并从嘴里流出一股鲜红的液体。

　　周梦溪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奔过去试图撬开枝子的嘴，可是为时已晚，枝子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氰化钾，服毒自尽。

　　周梦溪抱着枝子的身体，枝子的眼睛依然瞪着，目光里没有了骄傲与怨毒，却有着一种凄冷与悲凉。

　　这个日本特务机关指派到锦城绞杀共产党地下组织，代号“姬鼠”的日本特工；这个锦城女中学生眼中高雅善良的枝子老师；这个深爱着张雪松，爱到生恨的多情女子；这个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的女间谍。终于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到死都没有吐露出张雪松的下落。

　　周梦溪企图从枝子口中找到张雪松线索的想法也彻底破灭了。可是她依旧不死心，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张雪松的尸体，她就依然相信雪松还活着，她就不会放弃对张雪松的寻找。

　　而这时，驻扎在锦城的日本人已经开始宣布投降。周梦溪和东山游击队的战士们一起，重新回到锦城，收复被日本人占领的锦城土地。

　　周梦溪一边工作一边打听着张雪松的下落，可是却依然没有一点消息。好像张雪松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周梦溪可以肯定枝子一定是最清楚内情的，可是枝子一死，最可能的线索也全都中断了。周梦溪心里甚为焦急。

　　雪松，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