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转瞬即逝。一转眼,已过了三个年头,下个月,周梦溪和张雪松的儿子就满两周岁了。这个叫周寻的小淘气,每天最高兴的事儿,就是和外公去大凌河边钓鱼。
周梦溪嘱咐了大伯好几次,钓鱼的时候别带着寻儿去,河水太深,孩子又太小,万一看不住怎么办?这太危险了。可外公疼外孙,他禁不住小家伙的软磨硬泡。今天一大早,爷俩就开始准备了。
“寻儿,不许缠着外公!今天跟着妈妈在家好吗?”
周梦溪商量着儿子。
“不好!妈妈不跟寻儿玩。”
小周寻用稚嫩的声音回答着周梦溪。
“寻儿,妈妈今天跟你玩好吗?河边太危险,寻儿又太小,妈妈不放心外公带你出去。你懂妈妈的意思吗?”
周梦溪耐心地蹲下身来,一边帮寻儿整理衣服,一边和寻儿说着话。
“寻儿知道,不能跑到水边,要乖乖坐在岸边看鱼。妈妈,寻儿不跟外公去,鱼会不理外公的。”
周梦溪听着小周寻的话,不禁噗呲一声笑了。
“寻儿,这是谁教你说的?”
“外公。”
哈哈哈,原来大伯才是始作俑者。周梦溪回头看着大伯,而大伯正在和小周寻做着鬼脸,意思是,你怎么把我出卖了?
周梦溪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爷孙俩,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大伯了。
“梦溪啊,你放心吧,寻儿很乖的,他就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帮我看着鱼篓。”
周梦溪没有再说什么?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小生命,大伯的生活也变得充实了起来。白天都是周梦溪在打理果蔬店的生意,晚上大伯跟着忙活一会儿。
大伯是个开明明理的人,从他接触到时常来店里的张雪松那天起,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他知道他们俩人的关系很亲密,周梦溪不说,他也不好细问。可是他会看人,他看着这个叫张雪松的孩子就觉得他靠得住。他心里喜滋滋的,梦溪能够有个依靠,他也就放心了,也对得起她早逝的父母。
可是,没想到,梦溪怀了他的孩子,却不见了他的踪影。这是他不能允许,也不能接受的。
每每他问梦溪孩子父亲的下落时,她总是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会回来接他们母子的。
他不敢再往下追问,从侄女坚定的眼神中,他读出了梦溪不是被抛弃,那个叫张雪松的孩子是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了。
从那以后,大伯便没有再问起这件事。小周寻出生以后,孩子成了老人最大的乐趣和安慰。
而周梦溪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从未放弃对丈夫张雪松的寻找,寻找的同志带回来不同的消息,有人说张雪松被带去了奉天,也有人说张雪松被带到了日本,还有人说他在抚顺挖煤。但是这些都只是传说,都没有得到证实。
她给儿子取名“寻”,就是寻找张雪松的意思,因为在她内心深处一直都坚信张雪松还活着。
随着前方抗战的节节胜利,抗日战场开始向北推进。上级组织决定攻打锦城,而攻城最需要的就是城防图,周梦溪接到命令,尽快找到锦城的城防图。
经过地下党的同志暗中调查,城防图保存在三个地方,一个是日本关东军驻锦城司令部,二是伪满洲锦城市政府,三就是侦缉队。而侦缉队存放的是手绘本。当时只是为了方便侦缉队开展工作用的。
现在的侦缉队大队长已经换成了李毅,副队长是吴猛。原大队长何锦,一年前在执行一次护送粮食的任务中,被东山游击队击毙。
周梦溪利用去侦缉队送菜的机会摸进了侦缉队,侦缉队内部,早已有人把城防图暗中绘制好,只等着周梦溪取回转交给上级机关。
周梦溪按照指定的地点,拿到了城防图。她正要离开,却被正好走进来的副队长吴猛发现。
“站住!你是怎么进来的?”
吴猛死死地盯着周梦溪问道。
“我是来给这里送菜的。”
周梦溪笑着回答。
“送菜的不去食堂,跑办公区域来干啥?”
吴猛依然紧追不舍地问着。
“还没收到钱。”
周梦溪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回答。
“哦?菜钱?”
吴猛依然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是啊!食堂管事的让我过来取。”
周梦溪对答如流。
“让你找谁?”
“吴队长!”
还没等周梦溪回答,一个声音从周梦溪的背后传来,周梦溪顺着声音回过头去。
“队长!找我?”
只见吴猛毕恭毕敬地朝那人喊了一声。
“吴队长,你过来一下,我有急事。”
队长李毅及时出现,让周梦溪得以脱身。
周梦溪带着城防图离开了侦缉队,她急急忙忙回到了果蔬店。
还未等她坐稳,果蔬店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周梦溪连忙打开房门,只见之前在侦缉队见到的那个队长李毅站在了门前,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便衣。
周梦溪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敌人来的也太快了,杀了她个始料不及。还未等李毅出手,周梦溪已经暗暗做了决定,绝不能让他们搜出城防图。
李毅吩咐手下在外面把守,自己走进屋子,他走过去做着自我介绍:
“周梦溪同志,我是来护送你和城防图一起出城的,你快去收拾一下,这就跟我一起走。”
周梦溪愕然了。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侦缉队大队长居然是自己的同志?这是不是敌人的试探?她没敢应承,而是用着诧异的眼光看着李毅。
“革命未尽时,”
“怎有赏月人。”
周梦溪说出的暗语,李毅果然对上。也就是说,李毅真的是自己人。李毅告诉她,他也是蚯蚓成员之一。张雪松被捕以后,他接替了侦缉队的工作,也接替了他锦城地下党的工作。之前的一些活动就是他和周梦溪联络的。今天情况紧急,上级直接派自己护送周梦溪离开锦城。
周梦溪执意不肯,她对李毅说:
“请转告组织,我还不能离开。雪松一日不回,我就等他一日。况且姬鼠的身份还未确定,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现在我的身份还未暴露,我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协助你们工作。请答应我的请求。”
“组织上考虑你的孩子尚幼,大伯年迈,不适宜继续留下。”
李毅继续说服周梦溪。
“那请组织把大伯和寻儿转移,让我留下,我要留在这里等我的丈夫。”
李毅见周梦溪心意已决,再耽搁也无法说服她离开,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就这样,周梦溪连夜送走了大伯和周寻,把他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最后经过上级的允许,周梦溪留在果蔬店继续自己的地下工作。她一边工作一边等着张雪松的消息。
就这样,从五月一直等到了八月。
这一年的夏天,日本的败局就已经被决定了。可是他们在冲绳等地的疯狂抵抗导致了大量盟军官兵的伤亡。美国当局非常气愤,他们针对日本人,制订了在九州和关东地区登陆的行动计划。一是对盟军官兵生命的保护,二是以此尽快迫使日本人投降,并以此抑制苏联。为加快战争进程,美国总统杜鲁门决定在日本投掷原子弹,迫使日本人全面撤军。
而此前,美国、英国和中国共同发表了《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投降。而日本政府拒绝接受《波茨坦公告》。
这一年的八月六日和九日,美国空军在日本的广岛、长崎两地投掷原子弹,造成大量平民和军人伤亡,日本国内一片混乱。
这混乱波及到了伪满洲国政府,惊动了在华的所有日本人。他们试图封锁消息,继续做最后的抵抗。可是正义终于是要战胜邪恶的,不管他们怎样负隅顽抗,也无法阻止大势所趋的败局。
这些,周梦溪是无法知道的。她和锦城的众多人一样,只是从日本人细微的变化中嗅得一些与往日不同的信息。
如今的锦城,早已今非昔比。日伪军蜷缩在城里不敢出去,到了外面就像丧家之犬到处挨打。
先是日本人的军用机场被游击队伏击,日方损失伤亡惨重。二是,恢复生产的军械厂再一次遭到偷袭,这次没有爆炸和伤亡,可是仓库被劫。一些小型和中型武器和弹药丢失。
周梦溪暗暗地为同志们所取得的胜利叫好。她从内心发出由衷的感叹:
鬼子的末日真的快要来了!
日本人被共产党地下组织搞得焦头烂额,佐佐木办公室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一会儿是日本宪兵队催促破案的提醒,一会儿是关东军司令部的督办意见。把个佐佐木忙得晕头转向。
而最让他火大的是,在这个正需要人手的时刻,宫泽裕子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而城外,那一阵阵隆隆的炮声却像是一阵阵催命符一样,一直响彻在佐佐木的耳畔,让他心绪无法平静。
他不知道一个更震撼的消息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