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露水镇你准会一笑,脸上没笑心里也是笑了。
露水镇这个名字容易叫人想到露水夫妻。露水夫妻这个词带着某种特殊的暧昧,人们会心照不宣的感兴趣。
这死气沉沉的露水镇,真的需要这样的刺激来振奋一下。人们沉浸在安静得几乎窒息的生活氛围里,渴望有那么一股生气,哪怕那生气是邪气是歪气,也总比被庸常淹没要好。
人们会心一笑,还有另外的含义。这个心照不宣的词似乎跟露水镇上的皮影艺人老寇有着某种关联。
露水镇唯一的皮影艺人叫老寇。老寇不姓寇,不知道为什么露水镇的人们这样叫他。
这也见怪不怪,那东街铁匠王二顺的老婆养只猫,却给猫起名叫大狗,真是滑露水镇之大稽。也亏得有这么个王二顺的老婆,她不断制造露水镇的新闻,极大丰富了人们的业余文化生活。要是指望老寇给你的生活增加点佐料,难啊。老寇在露水镇的存在除了会唱皮影戏以外,他还能做什么呢?问题是现在家家都有电视机,都有手机,都有微信,老寇的皮影戏没人会看。
老寇还是一直在坚持唱影。谁说皮影戏就是唱给活人听的呢?老寇现在出去唱影,很多时候是唱给神的,唱给佛的,唱给鬼的,不是说就只有活人听得懂皮影戏,神仙鬼怪也是能够听得懂的。
上一次缸碗沟在龙王庙上求雨祈福,老寇带着徒弟灯闪儿每天晚上都要唱影到深夜。灯闪儿趁着师父捏着嗓子唱影的时候,悄悄撩开台侧的幕布帘子,灯闪儿看见影棚子前面空无一人。没有观众,只听得一片知了烦躁的吵闹声。
灯闪儿休息的时候,就跟老寇建议,可以少唱一个小时的影,反正也没人看。唱影的钱是庙上募捐,管事的居士腿脚不好,不会时刻盯着。
老寇鼻子里哼了一声,呵斥徒弟灯闪儿:一分钟也不能少了,影棚子前看影听影的人多着呢!
灯闪儿纳闷师父的话。明明是空无一人,师父偏要说看影听影的人多着呢!
老寇嗤嗤冷笑:肉眼凡胎的,你们看不见。稀罕看影听影的多着呢。龙王和虾兵蟹将,乌龟丞相。还有山神,土地,还有露水镇走了的那些魂灵,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回来看影听影。齐刷刷蹲了一大片,都在眼巴巴地看,支着耳朵听。前天晚上,你打瞌睡摆错了影人子,蹲在前排的美嫂就说了话……
徒弟灯闪儿听了师父的话,惶恐起来。美嫂是露水镇的大美人,年轻的时候喜欢听影看影。后来车祸而亡,出车祸那天灯闪儿正放学回家,灯闪儿看到平时婀娜多姿的美嫂像一张影人子一样被拉石头的大货车给摁在了柏油路上。
灯闪儿当时想,要不是露水镇修了这柏油路,美嫂或许不会被压成影人子模样。顶多就是压进喧腾的泥土里呗,不至于肠子都流了一地。美嫂死后,家里人为她请了影戏,老寇为美嫂唱了三天影戏,灯闪儿在台上摆弄影人子,摆着摆着,灯闪儿就感觉那扁片的影人是美嫂,手开始哆嗦起来,仿佛影人子肚子里的肠子被挤压出来一样……老寇那天唱影格外投入,老寇唱影可以男女声转换,唱到美人凄惨的段落时候,徒弟灯闪儿突然发现老寇的浊眼里流出了几大滴眼泪,更为奇异的是灯闪儿感觉到影人子的脸上也有了泪水……灯闪儿惊恐起来,使劲瞪眼瞅着自己摆弄的影人子……
徒弟灯闪儿回头看看,拉胡琴的瞎子,打锣的跛子,还有两个跟师父唱影的人,都是特别投入。灯闪儿感觉肚子里有股气在骨碌,灯闪预感到那一定是个响亮的屁,灯闪儿的响屁刚刚炸响,脑门子就被师父老寇敲了一锣锤……灯闪儿因为害怕走神了!
据说年轻时候的老寇有过一段露水夫妻的经历,现在的年轻人听老辈人讲的。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老辈人,就是跟老寇年龄差不多的露水镇人讲的。讲得有鼻子有眼,说老寇当初唱影就像今天的刘德华,今天的周杰伦,今天的小鲜肉一样受欢迎。老寇唱影时常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如醉如痴,从东庄追到西庄,从露水镇追到风水镇,这露水夫妻的故事就是老寇正火的那些年发生的。
时间就像铁匠铺的打铁声,叮叮当当地钻进空气里,钻进人们的耳朵里,钻进露水镇那条露水河里,被空气稀释,被河水稀释,也被人们的耳朵眼给稀释掉了。
老寇现在像一株风中即将枯萎的干巴树,在露水镇的风中独自挺立着。就像他干瘪的嘴巴里哼唱、他布满褶皱的喉咙里嘶吼出的影戏声一样,没有谁在乎老寇发出什么动静!在露水镇,压根也没有谁会认真地听老寇唱一唱。老寇的刘德华时代早已经成为了过去,谁知道呢,或许那些都是传说而已,不足以相信。
老寇坚持辩解,跟灯闪儿说影不只是唱给活人听的,还有鬼神,还有草木,还有过去和以后……灯闪儿仰头看着师父的一张糙脸,师父是个怪人。
这个露水镇唯一的皮影艺人老寇怪得很!
在如今的露水镇,老寇的皮影戏没有人爱听。后来是政府开始关注,才又有所转机,这就应了物极必反的那句话。不是吗,那些年老寇唱影戏被逮住批斗,被批判游街。现在一样的影戏就变成了什么遗产,对了,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露水镇的人们没有几个人知道非物质是一种什么物质,非物质文化是一种什么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种什么遗产。如果再把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三个怪异难懂的词组合到一起,就更加怪异难懂了。露水镇的人们只知道老寇的皮影戏跟露水镇的历史是一样的命运起伏——老话讲的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凡是都是这个理。过去红火的,现在就萧条。等到衰败到一定程度上,就又逐渐变好。大趋势就是这么回事,以东街铁匠王二顺一家为例,王二顺的爷爷最早是地主,是露水镇显赫一时的富户,自然受人尊重。后来就给打倒了,说他是剥削阶级。房子给拆了,财产给没收了。没过几年王二顺的爹爹造反有理,一夜之间就叱咤风云了。建起了大门楼子,还去大城市开会,回家坐着小汽车,那是何等的风光。好景不长,忽然王二顺的爹就被打倒了,房子给拆了,家产又给没收了……这顿折腾啊,人活着的情形跟老寇唱的影戏内容其实都是差不多的理。
老寇的皮影戏被重视以后,演出明显就多了起来。老寇的皮影戏还被带进了校园,老寇给露水镇的孩子们开始演皮影戏。开始老寇唱成本大套的传统戏,老寇喜欢唱《五峰会》等老戏,可是孩子们坐不住,再说领导也不给老寇那么长的时间。换句话说,老寇的皮影戏必须短平快,最好是折子戏,是皮影戏片段,唱什么不重要,主要是孩子们爱看影幕上那些跳跃打斗的影人子。老寇在学校演出多了,孩子们回家跟大人一学,大人就骂:乖乖,这个老寇,真是要重新出山咧。
灯闪儿跟随老寇学唱影三年了,灯闪儿是露水镇唯一的孤儿。灯闪儿成为孤儿挺简单,爹嗜酒如命,然后疯狂打老婆。有一天给灯闪儿的娘打急眼了,灯闪儿的娘就趁着男人烂醉如泥拿铁锹给拍死了。灯闪儿帮着娘把拍死的老爹装进麻袋,俩人把麻烦连夜装到手推车往露水镇外推。
灯闪儿跟娘建议不能丢到露水河里,时间久了,怕老爹的尸体漂浮上来。只能拉到远远的地方埋上。娘俩走到露水镇小桥的时候,手推车车胎没气了。灯闪儿去借打气筒,灯闪儿娘等得不耐烦,去修车铺找灯闪儿。这时候几个邻村的小偷潜入露水镇,他们想偷狗。然后把狗勒死,把狗肉卖到城里的鲜族饭馆去。小偷过了露水镇的桥头,看到路边的手推车,他们以为麻袋里是头猪。于是,临时决定把偷狗改成偷猪……再赘述就跑题了,娘被枪毙,灯闪儿成了孤儿,政府安排灯闪儿跟着老寇学徒。说是学徒,其实就是跟着找口饭吃。
灯闪儿这孩子除了受了点刺激,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尤其是喜欢影人。没几年,灯闪儿就在师父老寇的调教下学会了摆弄影人子。师父唱到哪,灯闪儿就给摆弄到哪。灯闪儿不喜欢文戏,一到文戏的时候灯闪儿就犯困,就想娘。灯闪儿喜欢武打,尤其是武将跃起,将敌将一到劈为两瓣,灯闪儿就想起当年娘拿铁锹拍死爹的一幕来。灯闪儿要是兴奋过头可不是好事,灯闪儿就会栽倒口吐白沫。好在师父老寇已经知道怎么弄这事,掐人中,捶后背。灯闪儿醒来看到师父老寇浑浊的眼睛,那眼睛会说话:这孩自天生就是唱影的好料,可惜了有这点毛病……
灯闪儿其实好奇师父老寇的过去,但是师父从来不说,灯闪儿也不问。灯闪儿知道师父不说的话问也问不出来。
灯闪儿跟师父混得久了,皮影的技艺大增,不但会摆弄影人,有时候灯闪儿也客串打打小锣,敲敲小鼓,甚至是拉上一段胡琴。虽然灯闪儿都不精,但是样样是通晓点的。通晓的这点就足够演出皮影戏,还有个问题是就是弄不好也没关系,因为绝大多数的演出没有几个观众。
师父不同意灯闪儿的懈怠,师父的耳朵灵着呢。灯闪儿打错鼓点,拉错胡琴,师父老寇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师父的眼睛也亮着呢,揉不了沙子。灯闪儿打盹了,犯困了,免不了挨敲锣锤的。师父说了,等灯闪儿过了这变声期,就可以开嗓唱影了。
这个时候,围绕师父老寇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老寇的皮影戏进校园出了问题。原因是老寇不肯妥协,只单单演出一场武打戏不成,还要坚持唱一段文戏。文戏唱的是女声,掐着嗓子唱。结果有学生就模仿,回家被家长发现。家长举报到教育局,说学校开展的这鸟活动叫儿子都不阳刚了。
领导感觉事态严重,责令老寇不要再唱那些封建王侯和才子佳人的戏,再这么执意不改,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就给你取消了。这事僵在那了,老寇不肯让步,领导那坚决不允许。还是灯闪儿机灵,灯闪儿说老戏还是要师父继续唱,只是压缩时间。为了向现在的孩子普及皮影戏,灯闪儿自己刻影,弄了一出《猪八戒拱地》。全戏五分钟,没台词也没唱词,就是一个憨憨的猪八戒配着锣鼓点。
师父老寇万万没有想到徒弟灯闪儿竟然还学会了刻影人子。这刀工,这造型,真的是透着灵性。老寇更没有想到徒弟灯闪儿还有这般创意,五分钟的演出叫孩子们哈哈大笑,百看不厌。不少孩子走到影幕后面跟着比划起来,灯闪儿的举动叫领导心花怒放。再演出必须要有这五分钟的《猪八戒拱地》节目,渐渐的老寇的主戏变成了次要的。还有更牛气的事情,灯闪儿多刻出很多猪八戒造型的影人子,竟然在一次展演以后被哄抢一空。
这叫老寇心里百感交集。难道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皮影的春天又要来了吗?
老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徒弟灯闪儿就成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皮影戏的传承人。
发生的第二件事还是跟老寇有关。老寇跟多年的搭档翻脸了。
拉胡琴的琴师和唱影的小秦是半路夫妻。琴师丧偶,小秦离异。俩人在唱影的时候唱出了感情。老寇没有料到结婚以后的琴师和小秦联手要老寇提高工资待遇。老寇觉得没有道理,市场不景气,这皮影戏唱的钱是固定的。一场影戏只能拿到六百元。琴师一天一百元,另外一个师傅也是一百元,唱影的这俩角,多给了二十,每人一百二十元,那加起来就是二百四十元。合在一起是每天四百四十元的开销,这还不算吃饭的钱住宿的钱。要是在庙上唱影,能有个栖身的地方,可以跟着居士吃个斋饭。可是外出演出有时候就没有这样节省,吃住都得老寇负责,演一场皮影老寇剩下一百六十元,六十元供一个皮影戏班的吃喝,伙食上就不好,琴师和小秦的意见很大。因为灯闪儿的快速成长,老寇每月演出也要给灯闪儿一些零花钱。这样算下来,老寇其实剩不下几个钱,何况联系演出都是靠了老寇的人脉和这么多年的威望。要不是老寇在,这皮影戏班早都黄了,那拉琴的琴师是瞎子,瞎子除了去算卦还能去干什么呢?换句话说,琴师的饭碗还是老寇给的,老寇不演出,那琴师的饭碗里就是空的。
双方有了矛盾,皮影戏唱得有了别扭。老寇听到了传闻,琴师和小秦拉拢唱影的朵嫂要单独成立影戏班。双方的矛盾一公开,皮影戏班子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唱影的小秦偏就这个时候抖搂出以前跟老寇的绯闻来。真假不说,男女有了绯闻,就有点洗不清身子。小秦说以前演出的时候,老寇钻过她的被窝。这样的话题敏感,但是广受欢迎。老寇的皮影戏班子有时候演出的地方居住条件不好,男女艺人确实混睡。但一般是不会出大问题的,因为皮影戏班的人大多数都有拐弯的亲属关系。论辈分,小秦还是老寇的晚辈。但是小秦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有一次在山里演出,结束以后就在后台打地铺睡觉。是初冬,外面下了薄雪。小秦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寇在身后抱着她睡。小秦说老寇穿着秋裤,秋裤支起的部分硬硬地顶着自己的屁股。当时觉得又气又羞,推开老寇……
老寇没有争辩,徒弟灯闪儿气不过,当时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过去了十多年才重提?分明是现在跟琴师结婚以后有了私心,想搞臭老寇,他们取而代之。
琴师和小秦离开皮影戏班,本想是拆台将老寇的军。没有想到给了灯闪儿绝佳的机会。灯闪儿揭竿而起,他在后台唱念做打无所不能。这皮影戏不但没停下不唱,每场皮影戏唱到中间,灯闪儿小锣一响,照例来把《猪八戒拱地》,赢得满堂喝彩。老观众不但没少,灯闪儿的演出还吸引了新观众。
老寇精疲力竭,看着灯闪儿苦撑危局,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灯闪儿的唱功也非常不得了,而且灯闪儿唱影的时候不用掐嗓,喉咙像是安了开关一样,随便咔吧一下推上电闸就抑扬顿挫唱了起来:
想我曹珍有今日
龙虎榜上把名标
刚刚离了沈相府
险些未把大祸招
无法哄住沈氏女
万不得以把他带着
与他父结下吴越恨
如何做得秦晋交
他今随我来祭祖
叫我心中不宽绰
单等着有日拿住沈奸相
逼死贱人两开交
怨恨一回催马走
但只见一路芳草迎风摇
……
灯闪儿的横空出世是露水镇的一件大事。这说明,露水镇的皮影艺人老寇真正有了接班人。灯闪儿果然没有叫老寇失望,推出《猪八戒拱地》以后,继续推陈出新弄了一个八分钟的皮影戏《司马光砸缸》。露水镇的皮影艺人传承人灯闪儿很快靠着司马光的智慧风风光光地开始了砸缸之旅。
如果说灯闪儿的《猪八戒拱地》瞄准了方向,那《司马光砸缸》就是调正了准星。灯闪儿得到了领导的重视,上头给拨款添置了新的演出设备,更换了先进的音响,配备了专门出字幕的LED屏幕,灯闪儿叫人把唱词全部打进电脑,后台专门有控制字幕的女孩。那女孩身材苗条,脸蛋好看。演出的时候穿一条开叉快到胳肢窝的旗袍。每场演出之前,这小妮子就拿着话筒走出来,那腰肢一扭,扭出了不少风情。她声音甜美,开始报幕。
报完幕以后她就到后台开始继续控制字幕,有时候灯闪儿偷着用手掐她一下。女孩也不恼,兢兢业业地跟灯闪儿调情。
师父老寇的身体每况愈下,灯闪儿把师父送到医院治疗。灯闪儿在师父住院的时候一直没有停止演出,灯闪儿还出席了省里的一些会议。这些会议有研讨会,也有演出会,还有比赛会。不管是啥会,灯闪儿都能够应付自如,该讲话的讲话,该上电视的上电视,该得奖的得奖。师父老寇在电视里看到徒弟出息成这般光景,也是内心喜悦,觉得这皮影戏在露水镇有了希望。
省里的群众艺术馆出书,挖掘皮影戏在露水镇的来龙去脉。灯闪这才知道师父老寇以前的一些事。
皮影戏曾经在露水镇风光无限,老寇是外来户,会唱皮影戏因此成为名噪一时的皮影艺人。老寇的皮影演唱堪称一绝,方圆几十里都有名号。露水镇有大户人家小姐喜欢上了老寇,却被老爷软禁阻拦。后俩人私奔,被抓住,遭受毒打,小姐腹中的孩子也流产。解放以后,大户人家地主被清算,小姐求情不成,地主被露水镇人们乱棒打死。小姐精神失常,服药自杀。唱皮影的老寇单身一人,终生未娶。
后来老寇的表演技艺更加厉害,尤其擅唱旦角,如泣如诉,声情并茂,名噪一时。
师父住院期间,灯闪儿经常去探望,汇报皮影戏的演出情况。老寇很开心,没有想到这已经不再受人待见的民间艺术再次焕发了生机。
灯闪儿和女孩好到了一处,女孩就给灯闪儿出主意,把皮影艺术发扬光大。女孩正规大学毕业,有眼光和经商头脑。他们先是开办皮影学习班,培养皮影后人。然后开发皮影产业,开始经营批发影人子。还打报告申请改造老寇的老宅,建成露水镇的皮影博物馆。这样的举措不断得到了领导的赞赏,他们就不断得到政策扶持和民间资助。
这一天晚上灯闪儿打开师父老宅的仓房,看到师父老寇收藏的皮影影人和影卷影箱,不禁感慨万千。女孩突发奇想,叫灯闪儿给自己拍摄一组旗袍和皮影组合的写真秀,拍摄出来的效果果然不同凡响。两个人特别高兴,将来这皮影博物馆建成,就专门开发一款皮影写真项目。
灯闪儿半夜小解,到门外撒尿。突然听到师父仓房之内有声响。灯闪儿以为耗子出来啃噬影人子,拎了木棒赶过去。在门外突然听到仓房里一阵女人的嘤嘤啼哭……
灯闪儿吓得不轻,丢了木棒跑回房间。女孩朦朦胧胧中再次春情泛滥,拉住灯闪儿亲热。灯闪儿惊恐万分,连说闹鬼了,师父那屋有女鬼在哭。女孩开灯,拿着手电拉着灯闪儿去查看究竟。门开,屋子里还是师父珍藏的影箱影卷和影人。
女孩问,哪有女鬼?
灯闪儿借着手电光看了,屋子里确实鸦雀无声什么都没有,不过墙上戳着一个美女影人。灯闪儿走近,发现这影人面部温湿,似乎刚刚流过眼泪。
老寇出院,正好赶上灯闪儿带着影人参加活动。老寇见庙会人群里不少孩子都手拿影人子,不觉纳闷,恍如换了人间。
老寇问及缘由,方知是灯闪儿接受女孩建议,这些影人子并非是人工雕刻,都是机器加工。包装精美,上面都印有老寇商标字样。听人说,现在灯闪儿靠着卖这些影人子发了大财……老寇眼前发黑,嗓子眼发痒,一口吐出都是殷红的血。
灯闪儿慌了,赶紧搀扶师父老寇回老宅。老寇闭门不出,灯闪儿和女孩求见,老寇说,叫她回避。
灯闪儿独自见老寇,老寇端坐,手指墙上戳立的影人,说:叫师娘。
灯闪儿抬头,正是那晚看到的影人。听师父说,只好乖乖磕头拜了叫了声师娘。
师父老寇说,休了那贱×,别糟践了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咱的影儿,咱的魂儿掺不得她的骚气!
灯闪儿当然没有听从师父老寇的话,没有休了女孩。灯闪儿嘴上答应休了那女孩,可是心里却舍不得那女孩。
师父老寇终因病重不治,临终之际嘱咐徒弟灯闪儿自己走了以后连同那美女影人子一同烧掉。灯闪儿照办,先是火化了师父,然后要在师父的坟前烧了那影人子。被女孩拦住。女孩说那影人子质地不一般,非一般驴皮刻制。你师父如此看重,那一定是值钱的好物件。现在很多皮影发烧友愿意出高价收藏,不妨留下卖给他们。
灯闪儿听女孩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就把影人子留下未按照师父嘱托烧毁。而是放到家中,等待机会卖掉。不想半夜闻得女人哭声若隐若现,甚是凄惨。女孩起初不信,夜里小解,刚蹲到窗前花丛,就听得仓房内一声哀叹,然后是一个女人声音幽幽传来:苦也……
灯闪儿后来遇到一资深刻影的影匠,请他鉴别这影人是什么质地制造。影匠捧着这影人看了良久,大惊失色道:是人皮!
灯闪儿联想到师父那日让自己叫这影人子师娘,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惶惶地倒头便拜,口喊师父师娘,徒儿不孝!
那资深影匠在露水镇街头被一辆车当街撞上,车子从身体压过。肇事女孩下车以后,试图拉影匠起身,不想却从地上拽起一张人皮!
女孩吓疯了,报警说老公灯闪儿要剥掉她身上的皮做一个影人。民警接警以后赶到灯闪儿家,只见一缕青烟袅袅,灯闪儿刚刚焚烧完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