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倩
捧读《木匠村官》是在一个深夜,本来欲拿来当做催眠的工具,不想一进入剧情却愈发清醒,而后不自觉地发出笑声,进而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本子里诙谐的语言和滑稽的剧情,挣扎再三无果,索性起身写下这篇文章。
因我本身是一个向日葵一般的女人,喜欢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头总是挣扎着伸向离阳光最近的地方,喜欢看的文艺作品也是偏向于乐观,积极,向上的。因此,《木匠》是我偏爱的,也是我真正欣赏的,所谓的欣赏,没有一丝敷衍和恭维的成分,因为我大体是知道令观众发笑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陈逸飞说过一句话:“艺术的最高境界不是其他,而是雅俗共赏。”我是非常赞同的。楚国曾经流行过两种音乐,被后人拿来泛指俗文化和高深文化,那就是“下里巴人,阳春白雪”,当然这样的明显的两极分化是与当时的文化背景有关,如若放在当今社会,自然不合理。文艺属于全人类,自然就该面向全人类,服务全人类。由此来讲,文艺作品的“雅俗共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所谓雅,是指文艺作品所宣扬的理念该是健康向上的,从而可以让人们净化心灵,陶冶情操;而所谓的俗,则是要求文艺作品可以让受众人群身心愉悦,喜闻乐见。但要真正权衡二者的关系谈何容易,而《木匠》此剧却是难能可贵地做到了这一点,实在令人佩服。
《木匠》大体讲述了一个乡村木匠李八亿阴差阳错地竞选上了村长,却在上任后脚踏实地,吃苦耐劳,真正地干出了一番大事业,得到了村民的信任和赞扬的故事。就故事本身来讲,是典型的农村现实主义题材,一提到“现实主义”这个字眼,总是让人觉得很沉重,时间长了,就会让人产生惯性思维:眼前总是能浮现出男主角冷峻的面孔,若有所思;女主角泪眼婆娑,为生活所累,为生计奔波,环境是何等地恶劣,剧情是何等地坎坷。故事是好故事,但是就如同在吃一碗顶级泰国香米煲出来的白饭,缺了那么一点点的恰到好处的咸淡味道。而《木匠》却成功地找到了突破口,因此极富艺术感染力,让人不忍释卷。
促使《木匠》成功的头功应该记在语言上面。老舍在谈到话剧的语言时,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有文无物,即成八股;有物无文,行之不远。最好二者兼备,既有内容,又有文笔,作者声情并茂,读者悦目赏心,以言话剧,更需情文并茂,因为对话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可见语言的锤炼对于话剧而言,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之所以说《木匠》在语言方面是成功的,首先要归功于大量俗语,俚语的运用。譬如“糯米粉做豆腐,这下彻底粘包了。”“台上讲的小嘴吧吧的,下去尿炕哗哗的。”等等。此类语言的大量运用,一方面符合此剧的主题——农村现实主义题材戏剧,另一方面极大地增加了剧本的乡土气息。大量辽西农村俚语的运用使剧本本身散发出强烈的黑土地泥土的芳謦,犹如辽西水豆腐那样具有符号意义。成功地捅破了阻碍在观众与艺术作品之间的那层隔膜,令人倍感亲切,犹如置身于那个美丽而灵动的乡村,眼前鲜活地存在着这样一群性格各异的人群,非常有喜感。
再者,剧本语言的设计符合人物的性格特点,使人物的性格特点尤为鲜明,比如说李八亿老实憨厚,上任后准备了演讲稿,却在正式用的时候把演讲稿撕掉了,马莲问他原因,他是这么说的:“可别提了,我光顾着想事了,卷烟没发现。叫我上台讲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坏菜了。”让人忍俊不禁,几句话就把八亿的性格特点暴露无遗。三秃子是本剧的一个配角,却让人同样印象深刻,他在分发科技图书时是这么说的:“都别抢,家家有份,一家三斤纸,你说卷烟,糊墙,包菜籽,擀炮仗。上厕所擦屁股多干的粑粑都能给你擦干净了。”话虽然土得掉渣,还是能让人从中窥探到他性格中的奸猾,狡诈。李大结巴和三秃子一样为了竞选村长的事情想破了脑袋,虽然口齿不清,但是却喜欢拽一些文绉绉的字眼,说起话来颇为搞笑,他在解释自己的小商店为什么换名字的时候这么说:“中国都加入了啥打脖溜了。咱……也换个大……气点的……名字,整个购物中心,叫……恒河子跟世界接了个小轨。”喜剧色彩颇浓,让人喷饭。语言的生辉一方面演进了剧情,一方面丰富了人物性格,使人感觉整个剧本的人物都是具有灵魂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充满亲切感和喜感。
语言的精彩不足以成就剧本的成功,《木匠》在故事结构方面也是非常优秀的。纵观整个剧情不难发现故事的起承转合都是环环相扣的,众多小高潮在增强的作品的故事性的同时,也增强了剧本的可读性,可看性。譬如在剧情开始有一个小高潮,那就是李八亿在得知自己当选村长之时却乱了方寸,慌乱之中不知道把自己放在哪里,而选择了出逃,当然,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他被一样摸不着头脑的警察当做杀人凶手逮了个正着,本来就如惊弓之鸟的八亿被这突如其来的围堵彻底吓晕了。这样的剧情设计相信当然可以博得观众的会心微笑,诸如此类的笑点还有很多,譬如八亿为了不办大白菜节而煞费苦心,可是情况比他预想的糟糕,貌似仅凭他一己之力是没有回天之术的。这时候他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个绝妙之计,那就是装病,于是让人喷饭的情节又上演了,八亿义无反顾地吃下了大把泻药,被马莲叫来的120车拉到了医院,刘秘书见此情形,来不及大惊失色,就把剩下的药片也吃到了肚子里。很意外李八亿以及本剧的所有人物都是李铭虚构的,这让我至今仍旧无法理解。一直以为李八亿是一个与李铭关系不错的村民,就生活在李铭倒插门丈母娘家的对过,每天早上睁眼睛就看到李八亿穿一个红色跨栏背心坐在一个木头长方体上干着木匠活,中午可以看到马莲给八亿做好一桌子饭,晚上又可以看到三秃子来他家无理取闹,出言不逊,李大结巴和薄皮辣在门口等着看笑话……
一直都在关注李铭的作品,之所以把这篇文章的主题定格为“雅俗共赏的文艺作品”,是因为我一直都是这样评价他,一直认为他的作品总是带着一副锦衣夜行的姿态,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游走。他是讲故事的能手,在读他的书亦或是剧本,总是能清晰地看到存在于精神层面的那个世界,甚至离谱到可以嗅到那个世界的味道。
回到主题,什么样的文艺作品是雅俗共赏的,当然,首先就是要真实。要让人对剧本产生关注甚至是产生怜爱。让观众在剧本里面可以读到身边人的影子。让观众相信这样的艺术作品是真实地来源于生活,并且在走出剧场后理解到它同样是凌驾于生活之上的。类似这样的艺术题材有很多,其中不乏一些“高大全”的人物,他们过于干瘪,干瘪到我们认为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是生存不下去的,换句话说,这样的人物是不具有生命力的,他难以让观众关注并喜爱,走出剧场扔下一句:“太假”,试问,类似这样,他能算是“共赏”了吗?
《木匠》就要走上舞台了,由衷地为作者高兴。跟他聊天,我笑称,以他那样丰富的人生经历,一段工作经历写一部剧本,大概也该写到退休了。他笑而不语。
李铭是成功的,不管是他的小说,电影,还是歌词,剧本。他的作品是在时间的罅隙里沉淀了许久的,若干的细小尘埃,都被他组合在了一起,渐渐清晰,再经过他或许还不太华丽的语言讲述了出来,被我们熟知。是那样的真实与自然,是那样的深入人心。
期待他的将来。
(发表于《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