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男
内容摘要:李铭用白描的语言、生动的情节,将底层生活真实地复现在文本之中,作品中包含了作者的观察和思考,涉及到底层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探索了平民生活的局限和可能。同时,作者用平民视角切入文本,耐心地讲述小人物的生活百态,使作品充满生活气息。
关键词:身份认同 琐碎生活 平民印象
每一种社会群体都有自身的价值取向,他们的生活轨迹构成了潜在的利益诉求。底层群体作为社会大军中的重要一环,其人生平实琐碎、苦乐参半,仔细咀嚼又透着生活滋味,让众多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多少找到自己的影子。李铭就是一位平民生活的书写者、记录者,他用白描的语言、生动的情节,将底层生活真实的复现在作品之中。在阅读过程中,读者仿佛可以探触底层群体的心理意识、艰苦历程以及性格的坚韧和温度。李铭为底层群体发声,专注小说戏剧创作,用文字体现了他的平民视角和人文关怀,给我们营造了底层群体的生活图貌,从中的探索思考可见一斑。
一、底层群体的身份认同
李铭小说多以底层群体作为主要叙事对象,他不仅了解底层群体的心理意识,而且还细致地描写他们在生活中所遇到的种种场景,思考他们的生存状态,进而找到他们生活的局限和可能。由于底层群体物质生活匮乏,教育意识淡薄,致使他们很难从阶层之间跨越,进而得到城市体系的尊重,因此,他们在地域之间的流动,不仅映射了城乡之间的差距,也牵涉了底层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
活跃在李铭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有进城学习技术的小人物小李《幸福的火车》、侯赛寅《娘家侄儿侯赛寅》;有为生存奔波的农民工李凤芝《幸福的雪花》、大嘴《民工大嘴》;他们辗转在乡村与城市的边缘地带,见证了城乡之间的反差,也在生活面前藵有难得的人性温度。他们的种种举动,既体现了他们对合理身份的找寻,也见证了小人物对归属感的怀疑与坚持。
被《小说选刊》转载的短篇小说《幸福的火车》就是一篇代表之作,故事中的四个主要人物“大哥”、“巧玲”、“安妮”、“我”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火车这个象征物在城乡之间昼夜奔驰,它带来了如星星一般闪烁的希望,也可以运走一串串隐没的叹息。小说围绕两姐妹开的饭店展开,不三不四的客人常常在饭店耍无赖,权力阶层的头目也没有给予她们真正的尊严。两姐妹也曾怀着希望和憧憬,却在城市之中始终像个异乡人,没有站立的一席之地。她们不仅出卖了自己的肉体(做小姐),还在生活中背负着耻辱的烙印,这在转行开饭店后客人的骚扰中可以看出。城市的向往在生活点滴中一点点碾碎,留下的是心灵的居无定所。因而,姐姐巧玲首先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错位,她说:“我们不属于这个伤心的城市,每天晚上听着火车的声响,我都觉得那是多么幸福的火车啊。因为它通往家的方向。”可见,火车的轨迹也代表着心理意识的变迁,由最初的憧憬到寻找家的方向,由差异性的失衡到确定性的寄托,巧玲无疑找到了她最后的期冀,那就是回家。
这可以解释小说中屡次出现的返乡过年情节,团圆、温暖,这些美好的词语多半是与家乡联结在一起的。回家成为了一个关键词,成为一种脱离困境的象征,一种无可取代的怀乡情结。当然,被物欲侵蚀的农民群体一旦见识过城市的五光十色,很可能会下意识地逃离以往的生活。被物化过的他们介入农村和城市的边缘地带,产生无法摆脱的钝痛。这种痛楚砭入肌肤,提醒他们尴尬的身份。幻想和脆弱加剧了他们的攫取欲,被排斥被侮辱的境遇又加剧了他们的绝望感。
二燕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的农村少女,她为了逃避父亲的包办婚姻来到城市,误打误撞成了一名小保姆。男主人的斯文、体贴敲开了她怯生的心扉,也滋生了她更深的欲求。无疑,城市的舒适生活代表着文明,而男主人的风度也切合她理想伴侣的形象。因此,她的心理第一次出现了失衡,她对镜子里的自己呓语:“这个世界实际上是不公平的,比起女主人来,自己究竟差在哪?“(《城市黄昏里的一只候鸟》),看似是自己一时不忿的怨恨,却也是城乡之间巨大差异的缩影。这种落差让二燕子在心理上无法回归贫乏的农村生活,却也始终接受不了城市体系对她的排斥。最终,身份的缺失让她彻底沦为城市的漂泊者,她成为一只无家可归的候鸟,绝望感迫使她走上了自杀的道路。当二燕子在楼的边缘跳下来时,“人们看见了一只展翅的燕子掠破黄昏的宁静”。作者没有为二燕子提供更好的出路,作者只用一个故事引发读者思考,究竟农民群体在向城市迁徙的过程中,如何找到尊严所在,如何找到心灵归属和身份认同。这是在城市化进程中不可回避的问题所在,也是城市文化体系扼需完善的一环。
二、琐碎生活中的平民印象
一个作家的姿态决定了他切入文本的角度,他的思考投射在他所塑造的人物之中。这些结撰成篇的文字,多半来自于作者对世界的认识,以及他在自我世界中的情感真实。李铭从初中毕业后,先是卖菜、打工,后凭借他出色的艺术才华逐渐走向了文学之路,多年的生活经历使他比别人多了一份细腻、一段阅历和一丝捕捉生活的精准。他的小说也多以小人物作为主人公,在反映他们生活中经历的苦乐酸甜时,常常入笔朴实,生活气息浓厚。李铭从来不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他的文字贴着底层生活行走,在架构故事情节时,也以白描为主,让读者觉得故事人物就是活跃在身边的人物群像,不带有虚假的违和感。
李铭笔下多半是在底层生活中爬滚的小人物,他们强韧,对待生活有一种内在的泼辣;他们小气,但也有做人的底限与原则。初读小说,你会觉得这样的形象过于粗粝,耽于美感,但细细品味,这样的人物又显得真实而充满温情。以《幸福的雪花》为例,女主人公李凤芝一出场,就给读者深刻的印象。她“比奶牛都富态,喝凉水都嗖嗖长膘”,人像一只从地里拔起根上粗下细的萝卜,再与她如“五七一”高粱的老公一对比,一股强势彪悍的感觉油然而生。
人物形象的产生与周围的环境密不可分,典型人物与典型环境相互依赖,相互衍生,一个人的外貌或多或少的投射了她与环境的关系。拿通行的审美标准来看,李凤芝绝不算美,但是李凤芝却为自己的一身肥肉自豪过,“胖在李凤芝的眼里是啥?是福。”李凤芝的世界观中,蕴含着底层群体对生存质量的渴望,同时,她在形体上凸显的强壮感,正显示了底层群体对抗生活的强韧。生活不允许他们追求所谓的格调和包容,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生存的艰难中挣得一口水米。因此,李铭笔下的人物或多或少的带着点小市民的精明世俗,夹杂着物欲下的势力油滑。他们暴露了人性中灰色的一面,显得不那么可爱,却又在抗衡艰难的过程中留住了难得的温情。
以《寻母》为例,刘桂香骗婚不成,阴差阳错地担起丈夫老满的身后事,刘桂香排斥继女臭妞,一心一意地想把这个包袱甩到臭妞亲生母亲那里,在进城寻母的过程中,两个人一波三折,历经了李秀秀的闭门羹、旅馆的追债、臭妞的车祸,最后刘桂香竟咬牙坚持认了臭妞做女儿。用她的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生存压力让她们不得不偶尔用些不光明的手段,多了一点自私的自保和算计,但是她们会对更加弱势的他者施与援手,会更加珍重身边拥有的热度和情感,这也使得她们藵有内心中的一丝柔软,在用善意观照身边的弱者时,即照亮了他人,又为自己的生活注入幸福的微光。
源于平民视角的观察和思考,李铭精于揣摩底层群体的心理,这使得他塑造的人物真实可感,充满生活化的烟火气息。小包工头马锤子在进王科长家中装修时,偷偷地把王科长的老婆与家中的老婆比较,心理变化复现出对城乡差距的不平。(《民工大嘴》)岳母大人来到家中伺候月子,“我”连忙在口头上表示欢迎,心中却苦水连连,还要与岳母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斗智斗勇。(《我和岳母大人的内部战争》)。王树芬去市场给儿女买菜,先是因为价钱便宜买了次品,后又为自己招待不周感到后悔,小市民勤俭拮据的性格、期盼儿女回家团圆的心声清晰的展现在读者面前。(《飞翔的锅炉》)细腻的心理描写是作者用心观察社会、用情体悟生活的结晶,它彰显了作者的平民意识,也让人物形象饱满立体、栩栩如生。
时光不停地冲刷着生活,留下岁月的痕迹,而处在琐碎生活中的人生也将光影交叠,充满苦乐滋味。我相信,底层群体的生活是说不完、写不尽的,它如一锅慢火熬炖的清粥,平淡而入味,而凭借着对文学的一腔热情,李铭的故事也不会停止,他会继续用生动的文字,为我们记下流淌在底层群体中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