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工作以后，我才知道发表作品还有给人家钱的事情。正常的思维方式很简单，我写作是应该拿到稿费的，怎么在你们那地方发表了，还要给你们钱？脑袋是不是有病？不过，我发现这不算事，因为很多人需要花钱发表作品，然后报职称。职称这东西更狠，职称高，工资就高。

　　不断有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找我，求我办事。主要是叫我发表作品，发表论文。

　　我不是编辑，也没有刊物。我没有办法。

　　还不断有人找我。不断……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发表的那些作品，都是花钱的啊？汗。

　　我就留意一些信息，尽量给大家发过去，都不容易，我想我能够为大家做点事也挺好的。于是，越来越多的朋友找我。越来越多……

　　话说某单位每年都出一本论文集，说白了就是集中申报职称用。文章不用看，因为根本没法看。都是大家凑钱，出本书，然后去糊弄评委玩。评委其实也不傻，知道是糊弄，也不管，装傻。去年论文集改由鞍山那边出了，我没有询问这里面的事。因为我怕大家怀疑，我从中拿什么好处。比如组织大家的稿子，那边给我回扣什么的。出书那边的老师也不知道我做了很多工作，没有感谢过我，当然这里包括口头感谢和物质感谢，我都没有接受过。这当然符合我办事的初衷。

　　我需要声明的是，第一，我不可能赚那个钱。我真的只是热心。第二，出版书那边，根本不会给我一分钱好处。因为真的只是热心。第三，我真的只是热心，请不要怀疑我的热心。

　　今天，电话突然响了，有个朋友打电话给我。

　　她问我：李老师，你介绍我发表的论文那本书，我在网上检索不到我的文章。

　　我有点蒙了，什么检索？不懂。

　　她继续问我：李老师，报职称是需要在网上检索到的，然后加盖单位公章申报上去。你介绍的书找不到。

　　我个去啊！我介绍的，书！……

　　我发动大脑，快速想，我啥时候干的这事。问书的主编，说是某某和某某，想起来了。就是鞍山那本。当时的情况正如我上面所述，原来某单位编的，他们组稿。恰巧那个时间段找我发表论文的朋友，我都推荐了。因为听说这本书论文管用，价钱还执行我们的内部价。忘了是几百了。她那时候也找到了我，问我这本书的事情。我说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不管这事的。我们同事管。她就说，帮我介绍一下，还叫我给说说拿低价。我热心，就介绍了。

　　事情后来发生了一点变化，书由鞍山那边组织出版了。这些文章就自然转过去了。我从一开始就是不知道咋回事的。书出来的时候我看过，挺厚的，像块砖头。文章当然没看，一堆石头瓦块的，不是抄的，也是挤的。没有血色。

　　听她说，我就使劲想这事，知道是热心惹了麻烦。

　　我不知道怎么答复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是咋回事。

　　我也揣摩不出她的意思，是咨询，还是问责？语气也很难推测……

　　我不知道怎么办，电话也不知道怎么挂断。她反复说，检索不到，今年新的职称申报是需要检索的，以前就不用，今年新改的。问我怎么回事？我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这事跟我好像没什么事，可是找到我，好像跟我有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我个去啊。她继续说，我查不到……

　　我说咋办呢？

　　是啊，她不说咋办，继续跟我说。

　　我心里就特别难过，因为我上哪给她答案去啊。

　　这事咱重新捋顺：是这样的，1，很多人想报职称，自己靠实力写的玩意也不是玩意，根本不可能发表。只能花钱发表，她就是其中之一。2，一些人感觉这是商机，就弄个书号出版书，攒一些1的人凑篇数出版，我们说的这书就是这类型。

　　有时候就是巧合，1找到了我，叫我发表作品，我没有办法，忽然想起2的这事，就说，你看2的书行吗，我能够介绍你内部价。1 就说好，我就说，那这样，这是2的联系方式，你自己给他们吧。所以，这件事情，2不知道我帮他们组稿，因为我不想要什么回报。我傻逼呵呵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于是，1把稿子给了2，2就给出版了。一年以后，1拿着这些文章申报职称，发现无法检索到要求的那样。很显然，2为了多赚钱，而省钱，以为跟每年一样申报职称没有问题，谁知道今年的政策有变。1感觉很委屈，觉得自己花钱发表，不能申报，也很气愤，于是1也开始重新捋顺了一遍，发现骗自己的大骗子是我，也就是傻逼呵呵热心的我。1就问我，我查不到。

　　我晕倒。

　　发表论文的这件事情上，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我的热心。她事后问责的首先是介绍人的我，却不知道，我一肚子的不明白，不理解。以及被伤害。

　　我硬着头皮听她诉说查不到。我听出了言外之意，叫我给个说法。我只能撒谎说，我问问，问问。好吗？好吗？

　　你说我问谁去？我知道问谁去吗？我吃饱了撑的啊我做好事。

　　我想，等她再打来电话吧，我真的没有办法，问问她多少钱，我只能补偿因为我热心手欠嘴欠叫她损失的职称论文钱，耽误她晋升，我真的没有办法和能力补偿。反正以后我长点记性，朋友们再想发表什么论文的事情，别找我了行吗？我本来就管不了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