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月余,妮妮总要隔几天打电话给我。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你怎么老出去学习啊?还想不想妮妮?我都想你了……
听着这个小女人的声音,做爸爸的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拒绝。每次从外面回家,妮妮总要在小区外面接我,老远就朝我跑过来,我感动这个小女人扑进我怀抱的一刹那,温馨满怀,幸福萦胸。那应该是世界最美丽的时刻。
妮妮在我们小区有两个小朋友,水溪和圆圆。水溪胖,圆圆文静,妮妮跟她们俩比就是一个小土匪。完全没有小女人的淑女形象,比如上树,比如登高,比如唱歌打架,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却又样样爱好。几个孩子玩,甭听妮妮小嘴巴叭叭地告状,没理的肯定是她,带头闹事的肯定也是她。
据说,小女人的狡猾跟她父亲的遗传有直接关系。几个孩子比唱歌,妮妮的嘴巴快,唱得也快,还跳舞,直到把人家圆圆给唱哭了,圆圆委屈地跟姥姥说,姥姥,妮妮不叫我唱。
圆圆体格好,胖乎乎的,妮妮打架有点费劲,就智取。从北陵公园出来,妮妮说,水溪,我请你吃涮锅吧。水溪不示弱说,妮妮,我请你吃烤肉吧。俩孩子互相要请吃饭,妮妮说,那你有钱吗?水溪说,我去我姥姥那拿。妮妮就笑嘻嘻地看着水溪,水溪去姥姥包里找钱,一次一次的,弄烦了姥姥,挨了两巴掌,哇哇哭起来,结果客没请成,妮妮不说话,乖乖地上楼回家了,丢下水溪一个人在楼下哭。
妮妮喜欢唱歌跳舞,动作都是她自己编排的,很有原创精神。儿子在电脑前聊天,妮妮凑过去说,哥哥,我要听歌。儿子就跟网友告别,说我妹妹要听歌。儿子的好友就问,你妹妹听《两只老虎》?儿子答:妹妹只听《荷塘月色》。
我晕,妮妮喜欢成人的歌曲。尽管,很多东西她不懂。
妮妮有时候在屋子里喊,老公爸爸,老公爸爸。什么称呼啊这是,不准这么叫。
妮妮会告状,说哥哥打她,都是她的道理。我和爱人冷笑,瞅着她,不信。这个小女人不欺负哥哥就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哥哥还敢打她?鬼才信。
妮妮勇敢,不管多少人都敢表现。唱歌跳舞样样出色,不过,也有不应该的勇敢,跟哥哥,跟爸爸都敢动手反抗。蹬着一个脚踏车,嗖嗖地在屋子里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也有乖的时候,求人办事的时候特别听话,得手以后就不认账了。也有热情的时候,看我病了,一定要把药片塞我嘴里,把水端到跟前,看着我喝下去才行。
妮妮爱美,喜欢化妆品,喜欢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项链,镯子,戒指,都要。我每次出门肯定要给妮妮买衣服,尤其是那些鲜艳的民族服装。妮妮会时不时穿上,在屋子里走时装秀。要知道,妮妮小时候可是一个臭小子模样,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
我每次从外地回来,妮妮就缠着我,不离左右。
我时常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学学你妹妹,长点心眼,以后爸爸老了,钱都得被她糊弄去。
妮妮搂着我的脖子,不松开。我要去洗澡,妮妮说,爸爸,咱俩一起洗澡吧。
我劝,妮妮不跟爸爸洗澡。
妮妮问,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男人要是和女人一起洗澡,会感冒的。
妮妮点头,哦。
洗澡以后,我躺着看书。妮妮神秘地进来,在我脚下鼓捣。嘱咐我,爸爸,别动。
不一会儿妮妮笑着结束劳动,我看一眼,吓一跳,脚趾甲全部被妮妮给涂上了红指甲油!无一例外的,我的家庭成员的每个人脚趾甲都被妮妮给修理过了。我就想,过几天出去学习,两个人一个房间,我脱袜子以后怎么往外露脚丫子呢?
这真是一件愁人的事情。
衰老的速度
淘得一批书籍宝贝精品,自然爱不释手,每日都要阅读一二篇,受益匪浅。这批杂志最早的是1980年的合订本,距今三十年矣。从80年代的《小说月报》上看到冯骥才等作家当年的青涩照片,感慨颇多。
岁月无情,衰老的速度真的如此之快。
回首往昔,弹指一挥间,青春不再!
跟朋友原来说好去打羽毛球健身的计划也只是说说而已。朋友没有那样的雅致,生活忙碌得很似乎也单调得很。而我,感觉自己衰老的速度这几年越来越快。内心除了天真能够抵御这种无奈的成长,我没有别的良方。
这几天就是搬了那些图书,下楼上楼,左腿的旧疾复发,疼痛难忍。我这条左腿,九岁的时候骨折过,接上以后,在12岁的时候再次手术取出体内的钢板。开始觉得并无大碍,我的运动天赋还是不错的,弹跳什么的没觉得受什么影响。长大以后才发现,左右腿其实是不对称的,平时走路要是仔细观察也有差别。至今没有几人能够看得出,因为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在意我的存在。感情一般,自然就不会仔细观察我的走路。
因为那时候正是我发育期,一年的石膏把左腿其实弄变了型。现在的腿骨是弯曲的,向一边扭曲,跟右腿不一致,一共两条腿,他们俩闹分裂,遭罪的自然是我。左腿上的肉少,也比右腿略细。前些年感觉夏雨阴天不舒服,最近这两年抽筋很严重。怕凉,也怕累。走路多也不行。
我这几年一直在分析我的左腿,觉得它很不容易。本来就勉强凑合,我越来越胖,每年都增加负担,它的确是有点不乐意了。上下身的重量和长度比例严重失调,导致左腿的工作量增加,它又不比右腿挣钱多,所以就一直跟我闹。
抽筋折磨得我不行,平时也好抽,想抽它就乐此不疲地抽。腿凉着了抽一顿,腿累着了抽一顿,有时候我疼得挺不住,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有朋友说我缺钙,就喝了一些钙片什么的,一直也没有管什么事情。
现在我知道了,我是衰老了。我的衰老是从腿上开始的。衰老来的时候征求我浑身器官的意见,其它器官都没有表态,我的左腿本来意见就很大,这次它就没客气,率先发难。
几个月前,我发现我晚上睡觉开始打呼噜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以前我睡觉不打呼噜的,最早的时候我爱人打呼噜我很不理解,在我的思想深处,女人是不能打呼噜的。那时候觉得自己太正常了,一点呼噜都不打。作家们一起出去活动,因为我不怕别人打呼噜,我自己也不打呼噜,所以老师就把能打呼噜的作家安排到我屋子里来。后来慢慢我也有些轻微的呼噜了,但是我不知道,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最近这几个月,我自己能够听到自己打呼噜了,控制不住。我唱歌一直没学会,打呼噜的手艺来得挺快,打得也非常专业。
我真没有开玩笑,也不是在调侃,我就这样的说话方式。你说,腿疼,打呼噜,这些都是衰老的信号,我能不严肃对待吗?这都是病啊,谁能够拿自己的病开玩笑呢?
今天是很开眼界的一天,收获巨大。著名编剧李保群老师和导演査明哲老师回到辽艺排戏,我赶去到现场聆听,见证他们的风采。就是一条破腿叫我吃尽了苦头,有人的时候,我就咬牙挺着,努力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不认识人的时候,我就只好瘸拐着走路,我想,我要是真的失去了一条腿,还会这样天真地在街上游逛吗?希望有一天,我的身体有了问题,而我的内心,还像孩子般纯净。
今天回家上楼是最费劲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上。晚上睡得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很快就醒了,凌晨起来写文字,像精神病一样在拖着疼痛的腿搞慢性自杀活动。
不管我们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衰老这件事情,其实我们都无法叫时光停留下来。这就是人在宇宙中的无奈,你只能做过客,不可能阻止一切应该发生的东西。朋友跟我打趣,三十年以后我们再看看。朋友说完,我突然悲观至极,是啊,三十年,你不觉得时间太残酷吗?时间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凭什么叫你支配三十年呢。三十年,你知道会发生多少故事吗?三十年,你和我还能够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姐前几天跟我说,我们每一个人,死了不会超过三个月吧,就会被很多人遗忘。想想,这该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吗?我以为不是,草木枯荣,年年如此,我们谁见过一棵哭泣的小草在哀悼她的恋人?
看开了就好,一切都能够笑着面对。即使,我错了,你也要承认,我错的是多么的真实简单和可爱。
衰老的速度我们无法阻止,那么就在我们真正衰老之前,做些我们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吧,比如可以在这静静的夜晚里,像我一样打开台灯,照一下自己的心灵世界,看看哪里需要我们尽可能完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