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一些学习班里遇到这样的事情:很多学员缠着老师要一份必读的书单。这样的情况,有时候也会在我的身上发生。我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些书必须要读。
在我的人生经历里,没有所谓的必读书单。书单开具的书籍再经典,要是跟你无缘,那也是徒劳无益。不是每一本书都适合我们来读,这跟我们自身的阅历,学识,喜好等等密切相关。
我的读书,从不刻意。那是因为从小家境困窘,在我三十岁之前,是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欢去选择阅读哪一本书籍的。
哪本书与我有缘,我就读哪本有缘书。
2002年,我在盘锦兴隆台一家酒店做保安。想读书有很大的困难,自己花钱买舍不得。每个月的工资750元,这些钱还要养家。去书店看书也不现实,工作时间很紧张。老板的朋友时常在酒店打麻将到凌晨,我都要一个人守在吧台里等着他们离开,我才能锁门睡觉。这样的熬夜是经常的,抵御困乏的办法只有读书和写作。
可是我没有书读。
后来,发现酒店后身有家废品收购站,我经常去那里卖酒店的破烂。有一次我进入他们的库房里,一下子就被震撼到了:在诺大的库房里,堆积着小山一样高的各种书刊报纸!
那是我见过最为壮观的一幕,当时激动的心情难以形容。高尔基说过,“我扑到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到面包上一样。”其实真正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并不容易,因为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到那种真实的“饥饿”!我趴在那些废弃的书刊上,感受它们的温度。我在纸堆里翻找着我需要的精神食粮,就像在沙堆里寻找闪光的珍珠一样。
我在那里找到很多需要的宝贝。废品收购站以每斤一元的价格卖给我,我就不断把这些宝贝买回去,这样花销也不小。后来,我就跟服务员联合起来偷书。他们围着老板查酒瓶子,称量纸壳子,我就溜进去,发现自己需要的书赶紧塞到衣服里。我从酒店就做好了准备,把上衣掖到裤子里扎紧,书都塞到我的衣服里。贴着肉,我的体温慢慢把冰凉的书本变暖。
我的写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按照报刊上的地址,写一些小文章寄出去,不久就能够收到样报和稿费。我在废品收购站里有时候能买到很多珍贵的文学书籍和杂志。有些杂志都是全年十二期装订在一起干干净净的。就是说这些杂志是原封不动没有人读的。而我,却从中吸收到了很多艺术的滋养。当然,我也从中感受到了人生的况味。
有一天,我的妻子从乡下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收到了几本杂志和样报。还有七八张稿费单,累加起来是六百多块钱的稿费。妻子终于理解了我的追求。我们结婚后,我推着倒骑驴卖过四年菜,做过六年农民工。在十几年底层生活里,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读书的渴望和热爱!
后来,妻子支持我放弃保安的工作,参加辽宁文学奖首届新锐作家班的学习。我在盘锦兴隆台积攒了三麻丝袋子的书籍,那是我的宝贝啊。舍不得扔掉,去客运站还怕多收运费。于是,回家那天老板天不亮就开车送我到郊外去。我站在路边等候客车来,尘土漫卷,我一身落魄,扛着三袋书籍张开双臂向客车招手。那是一个美丽的春天,万物复苏,书香满怀!
书籍照亮了我的内心,书籍点亮了我的世界。我珍惜那些有缘书,它们深深地润养了我心灵,叫我时时感动。
2002年6月,我进入辽宁文学院首届新锐作家班。后来,我成为了一个作家。再后来,我有了工作,在都市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家。
我再也不用去废品收购站里论斤买书,再也不用不光彩的偷书了。我每年购书数量不小,阅读量也很大。书架书柜早都书满为患,每天都可以枕书而眠。
每当在灯下偷懒,脑子里会有一个闪念。当初衣衫褴褛落魄的我,因为读书被人瞧不起,视为不过日子的二流子。当初建筑工地上辛勤劳动的我,因为读书被太多的人讥讽和嘲笑。书,曾经是慰藉我心灵的良方。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进入我的世界,它们都是与我有缘。
我用我的真实人生经历,诠释读书的重要。读有缘书,爱有缘书。梦想会照亮人生,读书会点亮我们的生活。
(发表于《辽宁日报》获得辽宁省文联读书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