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一阵鸟叫中醒来,转过头,闹钟响。
我记不起上一次听见鸟叫是什么时候,连认真看一只鸟,都是在上一次的路边。我甚至不曾想过,在我们每日忙碌生活的同时,它们也在这个城市,挥舞着翅膀,过着鸟生。
好难得头脑清醒,伸个懒腰,关掉其余三个闹钟。
作为常年起不来星人,我有赖床一二三四个闹钟,平常会昏昏沉沉到第四个闹钟才会“不得不”爬起来,草草洗漱出门。
现在,仿佛多了20分钟,我准备给自己做个早饭。
打开冰箱,里面乱七八糟,可乐、雪碧、啤酒、梅子酒、巧克力、水果,剩下的半袋吐司也是上周的,出门前我一般会抓两片,来不及打热就塞两口。在送菜APP上买的青菜,它们在塑封袋里的叶子已经有几片开始发黄,是上周为了“诱惑”自己早起买的蔬菜早餐,想做三明治来着......厨房的垃圾袋里还堆着前几天吃完的外卖垃圾。
看看这一片,突然有种感觉: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洗菜、打热牛奶,取出三明治机(我还记得最开始买这个机器的时候,是芳芳刚搬出去,我希望可以早点起来,给自己做顿丰盛早餐,结果只用过两次,还是假期饿到不行醒来的早午餐)。
吃完,看看脏衣篓的衣服,都是前段时间穿的黑色、深绿色、深蓝色,没有一点生气,把它们扔进洗衣机。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那么普通的一张脸,黑眼圈,憔悴,有痘痘,皮肤黯淡无光,眼睛里看不见光,是那种丢在人海里就看不见的那一种。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尽管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美貌才华,我也希望成为他们说的“心中有梦、眼里有光”的人,在人群中,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独特存在。
我很久没有想过,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深—呼—吸,我取一件不常穿的白色毛衣,焦糖色外套,换个造型,看看镜子里有点点活力的自己,时间刚好,出门。
早高峰地铁。
坐在位置上的人,一些人抱着手包,低头打瞌睡,身旁的人起来、坐下,醒一下,又接着“昏迷”,到站声响才匆匆起身下车。另一些人带着耳机,大拇指不断刷着手机屏幕,时不时笑一下,一看就还没睡醒。另一些严肃认真,时不时抬一下眼镜,应该在看新闻或相关资讯,这些人身上有一种目标明确的积极向上,某种专业气质在汇聚。
站着的人也同样,一手拉住吊环,并不影响补觉或看手机。这几年,已经很少在地铁里看见拿着纸质书阅读的人了,更别说在早高峰的时候。
这时候的车厢虽然人多,却很安静,手机的声响都在耳机里流淌,很少有人交流,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之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未来的世界,因为智能手机和网络的进步,每个人都是自己小世界的主人,用喜好和想要探索的内容组成着不断变化的小世界,像蚕蛹一样,等待破茧而出,他们称之为“信息茧房”。人与人的距离会因此而越来越有阻隔,人心需要正视孤独,习惯孤单。
这地铁场景真是一个恰当呈现。
出地铁被一则广告击中:“最怕一生碌碌无为,还说平凡难能可贵”。冬日的风迎面吹来,我丝毫不觉得冷,无比清醒。
办公室。
照旧在打卡之后去茶水间冲咖啡,有两位同事发现我跟以往不同,她们打着哈欠冲着咖啡,甩甩头活动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天的忙碌就这样开始了。
我手上有一个拖了一周的PPT,是经理说希望让其他同事能了解策划过程,从而给予更好地配合,她建议我用之前的一个案子做分享。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尤其在晋升关口。我最初就知道,只是陷在自己的茫然匮乏中,无处下手。
尹红今天仍旧是红色高领毛衣,妆容精致,充满活力,她一向喜欢红色,即便衣服不是红色也一定有配饰是红色,符合狮子座的艳丽夺目。她刚给自己泡好玫瑰红枣茶,泡茶的杯子不是简单的马克杯,是新款那种可以加热的淡粉色茶壶,也许她彪悍的外表下,也有个温柔的小公主。
她将一叠资料整理好,打开皮质笔记本,一条条列下相关事项,翘起的二郎腿,黑色皮质长筒靴,一看就在坚持锻炼的好身材,五厘米的方跟让人有气场,又不至于疲惫。有同事过来询问项目的事情,她回应职业化的微笑,拿起笔记本跟她一同进了会议室,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经过我身边时,已经撸起了袖子,腕上的手表闪着亮光。
这就是典型职业女性的样子吧。
我脑海中出现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以往没有这样观察过她?
我起身去洗手间,再一次看镜子里的自己:毕业后仍旧是随意舒适的打扮,宽宽松松,发型也是看起来乖巧的妹妹头,有刘海,如果尹红的穿搭目标是看起来专业,那我的,应该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略小一些,人畜无害那种——我似乎只关心自己开心与否,没更多考虑职业发展。
还有一个新发现,在面对尹红像太阳一样闪耀自信光芒时,我像白日天空里黯淡无光的星,连正视的勇气都差一点,这是自卑。又因为竞争关系,直接成为“对手”,就更难客观看到她的优点,这是小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也许才是事实:已经这么大个人了,在心态上,我还想做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