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奶奶从瓦瓮里,扫了半天,扫出一点瓮底儿,揉成拳头大那么一疙瘩面,做成一个面饼。再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搜腾出几颗枣,镶嵌在面饼上,面饼蒸熟后,然后被供在锅台顶上那个窑窝里。面饼前,放一个碗,插上几炷香。
这是敬神的,敬鬼的,还是敬列祖列宗的,我不太清楚。
这大约是一九六一年吧,那一年我七岁,在乡下和爷爷奶奶居住。记得从入冬以后,我就没有吃过粮食了。吃树皮,吃渭河畔上的观音土,吃棉花籽油渣。说句难听的话,我拉下的屎,连狗也不吃的。狗看见我拉屎,兴奋地跑过来,蹲在旁边。等我提过裤子后,狗扑过来闻一闻,屎又黑又干,一点臭味都没有。狗抬起头来,藐视地看了我一眼,不高兴地走了。
因此,面对着这个面饼,我垂涎三尺。那时候讲究“熬夜”。这给了我不去睡觉,死死地守住那个面饼的理由。记得,我不停地问奶奶神神什么时候来吃这个饼呀!奶奶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她说,神神不吃的,他只看一眼,看这户人家有心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