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四川省人民医院急诊危重症科副主任章睇红

　　作者：何建

　　自2020年1月27日报告首例确诊患者以来，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陆续报告确诊病例73例，成为全省曾经唯一的疫情高风险县。2月7日起，由四川省人民医院急诊危重症科副主任章晓红任队长的省级医疗队驰援道孚，督导、指导和协调道孚县医疗救治和防控工作。

　　援助道孚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数九寒天，章晓红不仅要经受住冰雪严寒、缺氧高反的考验，还要面对高原紫外线的照射，面部因此过敏、干燥掉皮……但这些都没有吓到章晓红，她更加坚定信念，忘我地投入到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保卫战中。最终，在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坚强领导下，面对道孚疫情防控大考，包括章晓红在内的省、州、县各级参战人员积极作为，人民群众全力配合，交出了优异答卷，创造了零死亡、零感染两个“奇迹”。

　　急进高原

　　1月27日，由外地返县的道孚首例新冠肺炎病例被确诊。进入2月上旬，随着外地返县确诊病例引发的传播，道孚县新增确诊病例连续上升，蔓延至各卡乡、格西乡、麻孜乡、孔色乡、瓦日乡、鲜水镇“五乡一镇”，并出现社区传播的苗头。

　　疫情就是命令、开战就是决战，这是一场与病毒的赛跑，必须分秒必争。

　　为全面贯彻党中央“坚定信心，同舟共济，科学防治，精准施策”总要求，省委省政府提出“务必全力防止新冠肺炎疫情扩散蔓延，务必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目标要求，2月8日起，四川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先后组织省疾控中心、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四川省人民医院、成飞医院、成都市第二人民医院、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西南医科大学附属中医院的卫生防疫专家共27人驰援道孚，其中就包括章晓红任队长的省级医疗队。

　　“2月7日5点，当我接到医院医务处的电话，让我去道孚带队抗疫的时候，我们自己的医院还没有确诊病例。而当我7点坐上救护车，在小区保安的疑惑的目光下出发的时候，我被医政处告知，道孚有5个确诊病例。”如今已回到四川省人民医院工作岗位的章晓红在接受釆访时依然感慨地说，“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眉山的一件事情。当时眉山出现了猪链球菌。当我到达的时候，发热、昏迷的患者被隔离在临时搭建的观察病房，护士采了样本，我们就在医院的显微镜下，看见了‘链状排列的菌’……这个场景一直印在我脑海里。”

　　此次章晓红带队的省级医疗队一共9A，四川省人民医院3人、成飞医院4人、甘孜州人民医院2人，其中医师5人、检验人员1人、护±3A，涵盖重症医学科、呼吸内科、感染科等专业。2月7日晩，在康定稍作休息的间隙，章晓红把人员稍作了分工。章晓红解释说：“抗疫涉及多环节，9个人必须都用在刀刃上，接诊、隔离病房、重症抢救、转运、终末消毒等等。到了凌晨2点，急进高原，最忌劳累，我平静地睡下，突然警觉到自己的心悸不是紧张，是正常的高原反应。“其实，在此之前的武汉疫情发生后，章晓红就第一时间就写下了去武汉的请战书。“但是眼看医院第一批援湖北医疗队名单里没有我，第二批还是没有我。”章晓红有点着急，“想贡献自己的力量呀，怎么不派我去呢？”直到这次驰援道孚。

　　风雪、严寒、缺氧，4000米的高原摆满无法想象的难题。章晓红没有忘记20多年前选择急诊工作的初心：不断挑战、精进技术、治病救人。想到这里，章晓红心里踏实了许多。

　　窗外是异常宁静的康定夜景，街上绚丽的灯光独自变幻，这一切都孕育着无限的希望。

　　明确重点

　　2月8日一大早，章晓红向战友们详细讲解了高原反应的防护以及四川省人民医院曾在援藏中遭遇的医护人员高发心脏骤停的极端案例，希望大家多多注意。接着，他们便出发了。

　　山越爬越高，雪越来越厚，气温急剧下降，就在望见道孚县城的时候，章晓红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随后引起了呕吐。不过，其他的8名队员都还好，这让章晓红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到了道孚县人民医院，还没来得及适应恶劣的自然条件，章晓红和队员们就立即开展了工作。他们首先与道孚县医疗卫生相关人员进行了简短的交流，了解目前道孚县人民医院的床位、医务人员构成、病员等情况，并立即分组熟悉相关的工作程序和岗位情况。

　　道孚县人民医院是县里唯一的定点医院，也是一家综合医院，大量普通患者仍前来就诊。章晓红说：“这肯定是非常危险的，必须改变。”

　　接着，章晓红向大家介绍了医疗队当前主要做的五件事情：

　　第一，对现有的病例加强医疗救治，最大限度降低病死率和致残率；

　　第二，规范流程，防止院内感染和人群之间的相互交叉感染；

　　第三，要把有效的资源，全部都运用起来，比方说远程医疗，线上网络会诊等；

　　第四，每一个病例都加强管理，患者今天是什么样的状况，今天要做什么样的调整，都得在专家组里面进行充分的讨论，该向州里汇报的，该向省汇报的，工作组都要汇报；

　　第五，疫情信息一定要公开透明，并及时上报，最大限度地把疫情给控制下来。

　　统一了思想，定下了疫情防控策略，大家也就有了明确的工作方向和重心。

　　紧接着，章晓红与医疗队立即着手将道孚县人民医院改造成传染病防治病院，然后马不停蹄地与医院的院长、感科科长、护理部主任、后勤院长一起实地查看预检分诊、急诊、发热门诊、财务室、检验检查科、隔离病房、消毒供应室。章晓红说：“当走到隔离病房的时候，一着急，高反上来了，说话喘气，要停下了，让大家等我们缓缓，才能接着交流。”

　　这一圈走下来，医疗队发现了不少的问题。于是，章晓红就带领队员们争分夺秒开始梳理预检分诊、发热门诊、急诊、检验等流程，査看患者就诊名册并拍照留档，迅速筛选出每天混迹在发热就诊患者中的普通患者、其他区域工作人员、清洁工，要求普通病人通过预检分诊分流到道孚县妇幼保健院治疗等。

　　当天晚上，章晓红和道孚县人民医院院长丹增通话，沟通第二天的工作部署。“丹增院长说待会将送来密切接触者中核酸筛查阳性的5名患者。当晩下雪了，于是丹增院长和其他院领导亲自去接送患者，这让人感动，也让我担忧。在我看来，医院几个主要领导就是行走的‘危险人物’，救护车就是移动的‘病毒’。”章晓红决定明天一早必须将全院的“三区两通道”、诊疗行政各环节互不交叉等防控措施全部一次性到位。

　　果断指挥

　　2月9日早上，踩着雪，章晓红看着自己的一排脚印子，正喜悦着高原雪地的特色，不料鞋子居然漏水了，口罩里的气体也凝成了水，外面还结了冰霜……这让章晓红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到了道孚县人民医院，章晓红发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和复杂：医院的医务人员为收治病人折腾了一夜，但却没有人査体温；急诊还是有多个入口；隔离病房医护与病员的通道是重叠的，检验科的人员不知道怎么出入自己的科室；病员出来做CT的路上需要结伴而行，因为会有野狗出没……“顾不了这么多，非常时期，该做的事还得做。要达到的，必须督促完成，丹增院长他们达不成的，集全州、全省、甚至全国的力量也一定要达成，也一定会达成。多年的救灾等应急工作，国家的强大的力量已经深深刻入我的脑海，一个土豆做几个菜，还能做成西红柿味，也不是不可能，我的想法就是完成，一个患者都不能在我手里离去，一个医护人员都不能在我来了之后还被感染。”章晓红万分着急，在细细走访了医院每个角落后决定将全院严格分成“清洁区”“半污染区”“污染区”三个区域，并迅速拿出全院20个工作岗的出入通道规范。她还向丹增院长提出建议，“为了控制交叉感染，省医院的院长、主任专家们都在守门、守通道，我们当务之急是选出至少6位以上的专家级‘门神’。”高原医院8：30上班，章晓红要求省级医疗队8：00上班检查“门神”上岗情况；医院5:30下班，她要求省级医疗队6:00下班，检测“门神”交班情况，夜班上岗情况。但夜里的预检分诊的艰辛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医护人员在雪地里一边打扫桌上的积冰，一边烧水配置消毒液。

　　清洁工的防护教育工作难以短期内完成，章晓红就做出了让清洁工停工一周接受培训的果断决定。每天省级医疗队认真将各核心部门落实情况直接反映给院长、省州指挥部。指挥部迅速落实了“视频查房”“远程医疗”“移动CT”“变软装隔断为完全隔断”等疫情下创新医疗措施。

　　针对“穿脱防护服、洗手、双层口罩佩戴、病房日常消毒、终末消毒，，这一些具体环节，省级医疗队要求医院护理部感染管理办公室在成都市第二人民医院院感专家江国帼团队督导下，“一对一培训”每个职工，合格上岗。

　　看着全院各工种严格实施“三区两通道”，章晓红和队员们总算是吃上了来道孚后的第一口舒心的盒饭，顺便还聊起了各自的高原反应。大家都是急上高原，四川省人民医院检验科主管技师王有为因患有高血压，基本没睡；年轻美丽的省医院重症医学中心主治医师雷雨也头痛……“好在都是正常高原反应，都不是大问题，我表演了自己犯晕时小心翼翼的走路方式，雷雨讲了自己穿上防护服爬楼就喘不上气的窘境，大家可放松了。”忆及此，章晓红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抢救患者

　　接下来，按照统一部署，医疗队的任务是尽快将重症早期的病人识别出来，将重病人转到条件较好的州医院重症病房救治。

　　由于道孚特殊的地理位置，章晓红发现这里的患者有特殊之处。一是低氧情况在患者与正常人都存在；二是世居这里的人与移居到此的人，他们的病情病程均不同。疾控有“时间、地区、人群”三间问题，低氧血症也有“持续时间、代偿储备、病程阶段”三间问题。重症化的辨识标准，则完全不能由单一指标决定。“在高原，正常人的氧饱和都很低，更何况新冠肺炎患者。”章晓红发现部分患者氧饱和低于85%，并出现咯血症状，她立即带头参与了危重患者的CT急诊和转运。面对未知的风险，她亲手搀扶患者做CT，在CT室第一时间査看患者病情进展，第一时间安排了高原长途重症转运。“没有什么比抢救患者的生命更重要。”

　　还没有等到休息的机会，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根据医院现有重病人的比例，章晓红经过科学分析，估计核酸阳性的病例应该在80人左右，也就是说，除去已经掌握的20名患者外，还有60个核酸阳性的确诊病例没有被发现。他们在哪里？大筛査在一两天内就提到了日程上。

　　省里调集了四个部门参与疾控组的大筛查，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呼吸科主任李国平、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感染性疾病中心卢家桀医生、院感专家江国帼督导了疾控组的院感防护，经过核酸检测组的日夜奋战，克服了高原、低气压、低氧等带来的不利条件，一共陆续又筛查出83例阳性的病患。通过环境核酸检测，病房内门把手、卫生间台面的核酸都一一显现出来。章晓红说：“这时，道孚县人民医院一扩再扩，最多的时候，一共收治了90多位患者，检验、CT检查、诊断、重症监护、治疗用药、院感均面临巨大的压力。医疗组各组投入各自的职责，互相隔离，甚至医疗组与前方工作组之间的接触也尽量减少甚至屏蔽了。只有我作为医疗队队长，必须每晩反复消毒，充分防护他人被我感染的可能，才与工作组汇报讨论。一段时间后，我之前引以为豪的白皙皮肤不在了，双手在轻微可见的缕缕血丝和隐隐疼痛中坚持着用消毒液再消毒。从头顶发丝到鞋底，都散发着酒精的味道，N95口罩绝不摘下，我根本不怕自己感染新冠病毒，但是我不能容许其他队员被感染。”

　　2月26日，章晓红与医疗队其他队员率先采用新冠病毒抗体快速检测试剂盒筛査发热患者，极大提高危重患者提前解除新冠观察隔离的效率，提高了抢救成功率。

　　医患情浓

　　在驰援道孚最艰难的日子里，章晓红一直处于“连轴转”的工作状态。“没时间休息，也不想休息。”章晓红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新的挑战，而挑战越难她越勇敢。“我很喜欢也很希望学习到新的知识，新的技术。在道孚，我们面对的是未知的病毒，作战环境是新的，我每一天都在大量地解决问题，消化收获，迅速在成长。”

　　当然，章晓红所说的“问题”不仅仅只是医疗技术上的问题，还包括医护人员与患者、患者家属之间的沟通问题。章晓红说：“在患者最多的时候，有些患者家属不放心将老人与孩子交给医生护士诊治，他们翻墙偷偷进入了病房，简直是防不胜防。就算是说破了嘴，他们都无动于衷。后来，我们也想通了，与其让患者家属在我们的视线外，还不如把他们纳入管理范畴。于是，我对患者进行了梳理，其中有4位患者分别系3岁小孩、79岁老人、残疾人、孕妇等原因，就纳入了4位陪护家属。通过科学管控，在整个治疗期间，4名陪护家属也无一人被感染。管理的人性化，也部分缓解了人们的恐慌情绪，当医护人员接到患者的电话时，之前的迷惑、焦虑甚至指责少了，当我们告诉他们预计的出院时间时，纷纷表示胜利在望，一定好好配合。

　　最后，经过所有医护人员的全力奋战，道孚县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实现了“清零”，治愈率达100%。

　　如今，已回到省医院急诊临床一线的章晓红依然每天忙碌着，她形容自己是一台“马达”，停不下来。采访最后，章晓红动情地说：“我们对于在高原抗疫期间的人和事可能会慢慢忘却，但，巍峨的麦粒神山可能会记得我们这一群勇敢、有信仰的人，它会真心记得每一个医疗队的人曾经的付出。它会将我们的每一滴爱得深沉的汗水、每一句热切坚守的誓言，都化作缤纷的经幡，潺潺的流水，轮回的四季，镌刻在这大山大川的风雨中。”